後面的時間里,依舊是枯燥無趣的趕路,天黑後則停下歇宿。
說起邊遙與灰衣少年,自「軟頸鱷事件」發生以後,這兩人的關系便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關于在灰衣少年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秘密,邊遙當時並未想太多,他只是單純地不希望看見少年受傷甚至送命,所以才決定使出夢分身,以換命的打法來獲取殺掉軟頸鱷的機會。
事後想想,邊遙也沒有覺得後悔,就是不敢肯定自己為何會對這個家伙有種特別的感覺?自幼孤苦無依的他,從來都沒有過一個朋友,或許在內心深處,他正渴望著能夠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友情。
在體能和耐力等方面,同等境界層次的夢修者肯定比不過劍修者。所以對灰衣少年而言,假如他真的有心甩掉邊遙,只需長時間不停地奔行就可以辦到。然而他並未這麼做,反而每隔一個時辰,就主動停下來歇息片刻。
由此可見,雖然灰衣少年嘴上沒有說,但是在他的心里面,似乎已經默認了邊遙這個臉皮有些厚的同伴。
灰衣少年的那些舉動,邊遙心中自然明白,實際上他很清楚,要說奔行的速度,少年所展露出來的肯定不是極限速度,否則自己絕對不可能跟得上,不過他並未就此多說什麼。
趕路的時候,兩人還是如開始那樣一前一後,只不過相隔的距離已從半里縮短至十多丈。奔行途中自然無法交談,通常只在夜里歇宿之前,邊遙會主動與灰衣少年說上幾句無關緊要的廢話,其他時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如此這般,匆匆過去了三日光景,期間並未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這日上午,邊遙與灰衣少年總算平安走出了濕澤地,接下來將會進入另一片潛藏著各種危機的新區域——旱沙地。
正午時分,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奔行,灰衣少年和邊遙先後停下了腳步。在一棵半枯的大樹下面,兩人一邊喘著氣,一邊靜靜地遙望前方。
極目所見,寬闊無邊,這是一片光禿禿的無垠之地。一眼望過去,寸草未生,毫無半點生機可言。凡是穿越亂原的人,只要是前往樹縣的,幾乎都會從這片旱沙地經過。
在這片環境偏于惡劣的地帶,雖然沒有任何植物可以生存下來,卻又有一些危險的動物存活在其中,令人驚嘆的同時,也會使人為之色變。
「听說旱沙地與別的地方不同,白天趕路絕對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但是到了夜里就會十分危險。入夜之後,哪怕一點兒小動靜都有可能招來致命的麻煩!」邊遙凝望著前方,一臉認真地說道。
「那等天黑之後,你閉上嘴巴少說點話就行了。」灰衣少年不冷不淡地回了他一句。片刻後,腳下猛一點地,身形朝前竄了出去。
旱沙地的情形與一般的沙漠大致相仿。在外圍區域,所能看見的都是因極度干旱而裂開的硬土地,地表上那一道道裂紋,將土地分割成數不清的白色土塊,堅硬如石頭。
兩人在干裂的地面上快速奔走,一個多時辰後,隨著地點的深入,他們腳下才開始出現沙土。但是踏入沙地之後,奔行的速度便受到了阻礙,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紅紅的日頭落至西邊,斜陽灑照在金色的沙地上,拉出兩道長長的移動細影。
黃昏的時候,灰衣少年在一座沙丘上停下腳步,立足四顧一番後,將劍和包袱放下,自己也往沙地上一坐。
須臾,邊遙奔到少年身旁停下,轉身朝西邊的天空望去,只見晚霞已散,幾抹淡淡地黃色即將消去,暮色正臨近。
「我們夜里要不要輪流守夜?」邊遙將目光從西邊天收回,退身在少年對面坐下,發現對方已經從包袱里取出一小塊干糧,正在啃食。
「不需要,只要你別弄出什麼動靜就不會有事。」灰衣少年低著頭,慢慢地咀嚼干糧,對即將到來的沙地之夜,似乎並不是很擔心。
「好吧,就听你的。」邊遙嘿嘿笑道,夢修者在修煉至夢尊之前,其感知能力及範圍要低出劍修很多,所以夢修與劍修同行,往往能夠佔到不少好處。
邊遙默默地從空間袋內取出一把碧香果,托在掌心中,如往常一樣,開口先問少年一遍︰「你要不要來點靈果?」
「不吃!」灰衣少年亦如往常一樣,毫不猶豫地拒絕。
邊遙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也不再客氣,專心享用起自己的靈果晚餐。
淡淡暮色中,灰衣少年將裹劍的布慢慢揭開,然後提劍往沙地上用力一插,最後閉上眼楮,一言不發地進入到打坐修煉的狀態。
黑暗來襲的很快,夜幕初顯,無邊的沙地被朦朦夜色浸染。
深秋的夜風吹過,將沙地表面散發出的熱氣帶走,風吹在身上會感到十分暖和。邊遙安靜地食用完靈果,身體往後一倒,背觸著溫暖的細沙礫,仰望起瑩瑩夜空。
最近這些日子里,由于身處亂原地,他只想著如何能夠安全地走出去,並沒有心思去考慮其他的事情。是以,他根本未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異常情況,原本因為進到夢行者後期巔峰而變得易燥的情緒,竟然無故消失了,頭也沒有再疼過。
沙地四周一片寂靜,邊遙忽然坐起身,盤腿閉上雙目。未過多久,他便進到了夢境,意識也隨之從本體轉移到夢境中的魄體內。
毫無意外,夢境里面還是一如既往地黑!是那種令人絕望的漆黑極暗!幾年來每次入夢都是如此,這種情況從未有過絲毫的變化!
夢境中,邊遙的魄體只是稍稍睜了一下眼楮,便又閉上了。以他這幾年來對自己夢境的了解,置身其中,睜眼和閉眼是沒有一丁點兒區別的。他曾經多次懷疑,自己有一天會被這里面的黑暗融化,轉化成為夢境的一部分!
死一般沉寂的漆黑夢境!邊遙的意識附在魄體上,感受著周身的環境和氣息,神秘而又異常充沛的靈氣充斥在周圍,毫無聲息地環繞流動。
跟以往每次進入夢境後一樣,起初是平緩的呼吸,逐漸變得貪婪。最終過不了多久,魄體就張開嘴巴開始大口大口地吞吸,恰似饑渴之人在瘋狂地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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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晴朗的夜空,月暗星繁。
也不知過了多久,沙丘上,邊遙的眉頭突然一蹙,汗珠從額前和臉頰處快速滲出,緊接著呼吸變得短促、紊亂起來。
灰衣少年猛然睜開眼楮,向斜對面打坐的身影望去,眸中反射出點點冷芒,面上的神情驚疑不定。
「啊!」邊遙緊閉著雙目,陡然大喊一聲,仿佛正在承受著莫大的痛楚,頭部止不住地搖晃顫動起來!
短短幾息後,邊遙的身體突然往右側一倒,緊緊抱著頭在沙地上來回翻滾,隨後從沙丘頂端滾落了下去。同時,他口中連續不停地發出痛苦的喊叫,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很遠!
灰衣少年豎著眉頭,靜靜地站立于沙丘之上,望著下方滿地打滾的身影,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從眼中的神色來看,少年好像隱隱猜到的了什麼,臉上現出幾分凝重。
夢行者在進階夢狂時,都會遭受一番無法避免的痛苦,那就是頭腦深處發出的劇烈的疼痛感!
如此大約過了半刻,邊遙的呼嚎聲逐漸轉弱,繼而變成斷斷續續的申吟,最終一動不動地躺在沙地上,閉著眼楮,仿佛陷入了昏迷中。
夜再次歸于沉寂,恢復如止水。
然而,方才邊遙造出那麼大的動靜,必然會引起一些東西的注意,並將之吸引過來!
突然之間,灰衣少年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連忙舉目往周圍凝神望去。下一刻,少年的眼中浮閃起一絲驚慌之色。
淡淡星輝下,就見四周圍不遠處的沙地之上,出現了一道道蜿蜒扭動的條形暗影,正紛紛朝著沙丘這邊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