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樓的趙大娘,風姿綽約,名為大娘,其實也就二十四歲,年紀不大的,在青樓打滾怕是也有二十多年了,她自小被上一任大娘收為女兒,自小長在青樓,十六歲嫁了個生意人做小,但很慘,老公死的早,結果又是背上罵名,干脆就回春花樓,趙大娘為商人婦四年,這四年隨著老公四處跑也見識了不少,回了春花樓後,倒是把她的見識用到了這春花樓的生意上,她干媽也樂的退了下來,她也算是繼承了家業,自此,春花樓的生意上了個台階,往來不只是商人和市井之徒,慢慢文人和當官的也來光顧了,她手上更收羅了一批琴棋書畫俱通的漂亮姑娘,湘西深山俊鳥也有,蘇杭的碧玉也是有,時不時搞個酒會,請一干文人過來吟詩頌詞,弄的有聲有色。王動去春花樓的次數不多,但看出了趙大娘是個精明能干的人,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不管是混混還有衙門里的人,一眼就能瞄出,都能應對自如,眼光毒,嘴巴甜,手腕更是老道,遠遠超出了她這個年齡,最牛的是,她掌著的春花樓,沒有一個護衛打手,三教九流都給她幾分面子,事事治的服服帖帖。正月里,王動就請她去做先生,定了「衣著」讓她去講。事實證明她講的不錯,在她講完後,有人理了她講的東西給王動過目,王動又幫她改了一下,這下子,真有點教材的樣子。所以這次過來,她心里有底了,但還是有點怕怕,怕的是,會被人看不起,前次她到董家的學堂,是正月,所知的人不多,培訓的也都是些伙計小二,但還是有指指點點,這回過來看到瀟湘學堂這麼大,還真是讓她激動了一下。
「這課的名字是大掌櫃定的,說句實在話,奴家也不懂什麼意思,大掌櫃只是要奴家過來講講,平時里怎麼看人,怎麼處事。奴家原先是奇怪,大掌櫃怎麼會對這些個事上心的,細細一想,做生意也正是要看準人,做對事。」
「今日就講講怎麼看人,呵呵,其實在座的都是管事,每日里也是遇人無數,奴家在這言事,倒是有點托大了,既然大掌櫃看的起,奴家也就放肆了。」
「今日諸位能說出奴家這衣是哪出的嗎?用的是什麼料?大明朝洪武皇帝定了衣制,諸位可了解?」
「諸位看這個汗巾,上面綁著耳挖、鑰匙,小盒、荷包,常人不會收,大戶人家才會有,極精細的男人,會帶著放袖里,這種客不用多說,一定要小心伺候,使銀子他是不會心疼的。」「那些個一夜暴富之人,會舍得買個大大的玉扳指,但絕不會想到用玉板指掛扇子。」
「世家子弟,著粉,佩香囊,哪怕是指甲都會修的很精美。」……
管事們也是懂看人的,但沒有人如些總結過,趙大娘可是人精,這些個東西,平時里再三的關照門口拉客的姑娘了,遠遠的只要春花樓的姑娘瞟你一眼,就能把你的家底看個**不離十,是在大廳喝茶,還是二樓听曲,馬上就有高下了,余下的進香院,那門口的姑娘就會通知大娘過來招呼了。讓管事們听這些,王動的意思是,要讓他們做個有心人,平時自己就要有意去留意、總結這些知識。管事們听趙大娘這麼講听的也是頗有共鳴,很多東西他們都知道一點點,可能有的地方比趙大娘想的還要細,但沒這麼全,且人家一個女人總是更細心些。
第一天的課很快就過去了,劉福還處在一種興奮中,大掌櫃講課,講道理多,但大家也基本能听的明白,這個趙大娘,講的東西,都是日常所見,劉福也是佩服這趙大娘心思縝密,能看人看到這麼細致,真是有些手段。劉福把書本重看了一遍,又把發下的講義看了,越發覺得這課開的有意思,不過會,鐘響,又要去開班會了,第一天,所有人都去。
甲定一號,他們的課室,大家坐到齊齊,過來的是董管事和九雲。班長已經選出來了,劉福,本來大家都不想出這個頭,王動就只能自己點了,第一個點名是劉福,所以他也就做了這個班長,副班長是衡山三湘客棧的季忠順,他也是被王動點的,王動在那住過,所以就點他了。
「諸位呀,今日第一天課,大掌櫃讓我過來听听意見,大家伙有什麼想法呀,上課呀,還是住吃呀,有不順的地方大家說說議議」
「諸位呆呀,沒事的,有什麼就說,來,劉福,你先講。」
「呵呵,董管事,吃住都不錯,課也是一天,大約也能听的明白,劉福想問下,大掌櫃說要有檢查有考試,不知這個檢查考試是怎麼回事呀。」劉福這話繞開了眼前的事,一下直奔另一個讓大家都很關心的事。
「這個!這個!諸位呀,這個,我也不知,只是知道掌櫃說,要有功課,要有考試,今日堂上先生們沒有留下什麼功課,」
董管事這話一出,底下倒是熱鬧了起來,最後一討論,是沒留什麼功課,不過課上大掌櫃發了很多問,而這些問,那時好象大家都沒回,其實也回不上來,加上大掌櫃講的是道理多些,都是些不著邊際的東西,要自己真去弄明白,怕是要多找點別的書來看,或是請教先生才行。當下清楚,大掌櫃是看著自己水平差,沒好意思在為難大家,既然這樣的話,那就要自覺點了,那會可沒什麼圖書館。于是,又七嘴八舌問起那有大的書院。
「諸位呀,要說書院,長沙城里的天心文淵兩書院倒是不小,但也有更大的,在河西,岳簏書院,那可是鼎鼎大名了。」
「諸位要是去借書看,我倒是可以引見一下,不過大掌櫃和書院山長也是有交往,應該會給幾分面子。」……
「諸位呀。明日過來的先生是王府儀賓,眾位不要小看了這個儀賓,此人很得谷王爺的恩寵,明日說話問事,諸位注意點口風,尊敬著些。」
「諸位呀,董某也不多說了,先散去吧,你們有什麼事,自己商量下先,大家認識認識,親近親近。」這次他蠻識趣的自己先走了,結果九雲被大家留了下來。
「九雲,正月里長沙府的已經培訓過了是嗎,他們那會也是這樣培訓的嗎?」
「九雲,以前也是的考試的嗎?」
「九雲,今日那趙大娘真是春花樓的?」……
一幫人向九雲打听了長沙瀟湘記重裝修那會,最早的培訓是怎麼搞的,教材是怎麼來的,後來正月的培訓又是怎麼搞的。還有問的最多的就是長沙府瀟湘記和三湘客棧的變革。從衣服,到奉銀,到級別,到五個經營時段。九雲還特別講了,岳州府巴陵的瀟湘記,听說還有更多新的東西,還在試行,可能過多一兩個月,長沙府這邊還要跟上。反正就是一條,大掌櫃入主瀟湘記之後,規矩多了,但行事卻比前更活絡了。這話把大家說糊涂了,規矩多了,反活絡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但你要是再多問九雲,他也說不清楚,反正這是大家伙的感覺,以後諸位管事就會知道了。
眾人散去,劉福把副班長,還有幾個組長留了下來。
「大掌櫃可是說了的,過些天,還有一個班要過來,可能是常德府那邊的,這下兩個班就要比了,大家有什麼想法。」
「劉管事,不瞞你說,我看你們永州府都還可以,個個都是識文斷字的,我們寶慶府的過來八個管事,新化過來三湘客棧的管事,字是認得會寫,但認不全,大掌櫃寫的那書,昨日他抄了很多字來問我,接下來如何去跟得上。」
「還是叫某家劉福吧,大家都是管事,踫到個家門就喊亂了,你們那怎麼會有這種事的,長沙行文到我們那,可是說明了要識文斷句的。」
「劉福你有所不知,這個?建德,已經是三湘客棧最有墨水的了,我問了新化瀟湘記的蔣亞慶,他們那三湘客棧掌櫃年勢已經高今年一定是要退了,現任的管事要提掌櫃,可這個管事年過四旬,?建德本來是定下接這個管事的位置,所以這些就把他分派過來了。」
「幾他府還有哪位管事不大識字嗎?」
「郴州的張加晃也差些,他和東家沾著點親。」
「這樣吧,今日我們就列個名錄,看看哪幾個要大家幫襯著些,還有,想要問哪些事,明日再去問董管事,看看要找什麼樣的先生來問,要借些什麼樣的書來看。」
劉福是個做事勤勉認真的人,大掌櫃說的可是不經意,但每個人都是耳朵拉長的听大掌櫃的每一句每一字的,自己所以的州府不能輸于別人,如今他們這個天字第一號班,更不能輸給別的班。這些個東西,讓劉福有點頭大,畢竟與他原來主事的生意不一樣,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而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有的人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這種感覺。因為有的人會問為什麼,而有的人則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問為什麼都不會想到。
這也是王動晚上在想學堂的事的時候,腦子里突然跳出的問題,有的人能意識到這些問題,于是他們才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而有些人連意識到這些問題的能力都沒有,你怎麼能讓他們去出主意去解決問題。這些個管事今天讓王動又興奮又失望,一是看到他們臉上的求知欲,而失望的是,這幫人的層次不高,真的沒怎麼讀過書,他引用的那些個古文,對那些管事來說,一定是要求太高了,顯然是有的人會意,而另一些卻在迷茫,不過沒關系,這才是開始,且是第一班,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注︰湖南話,家門就是指同姓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