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作坊還亮著燈,出科意料的是,居然是董爺在里面。董爺是九江府的,可謂是船工世家,到了他這一輩,他居然離了水下了船,做了一名?匠,做的有模有樣,成了九江府最出名的?匠。不只是他一人,他的兩個兒子,包括現在的三個孫子都成了?匠。不過,在董爺眼里,真正能被稱為?匠的,不是他本人,也不是他的孫子,而是這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作頭小孟。
「董爺,這麼晚了還沒睡。江邊蚊蟲多,怎麼沒點些燻香。」
「驅蚊繩用完了,隔天要去領些。」董爺慘笑了一下。
「用的倒是蠻快。」驅蚊繩是用陰干的艾葉等搓成的繩索,點燃後放在室內,其煙味可驅蚊。小孟走去了窗口,那有他曬的殘茶葉,泡過的茶葉曬干後,可以用來灌枕頭,本來他想制個茶枕送給董爺的。其實他一個月前已經制好了一個,那個是想著回去後送給爺爺的。結果曬茶葉的時候被董爺問些,他算是搪塞過去了,但也落了個心思,想著制一個送給董爺做個紀念這兩年多來,跟著董爺學到了不少東西。
小孟拿了個碗抓了一把茶葉用火點燃了,放在桌腳處,不一定淡淡的煙從桌下裊裊而起,伴著些放許茶味。
「小孟,你這是?」董爺問道。
「這煙也是可以驅蚊蟲的。」小孟笑著回他。
「小孟,你的花樣就是多,老頭我一把年紀了,這茶葉燒了也能趕蚊子,還是第一回听說。」在董爺眼里,小孟年紀不大,知道的東西不少。雖然小孟不肯說他的身世,但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應該是出自詩書人家。唉,也是可惜,多好的一個男兒,居然入了匠戶,做了個?工。
「董爺怎麼這麼晚沒去睡的?」小孟問。
「上次不是來了個軍爺,說是要在船上按些炮口,他說是可甲板上下兩層都可設炮,且新的火炮能射三四里,這一來,福船上放炮成了定案。軍爺也說要特制炮船,有置一層,兩層和三層火炮的炮船。雖然這火炮還沒造出,但若是等炮制出了,船上卻沒留下位置,那就更不應該了。」董爺這話又砸到小孟心里去了。
年前船廠來了個大官,是個伯爺,此人擅長制火器,不過他到船廠到是真的過來打听船的結構。這個焦姓伯爵爺臨到走時,放下了話,說是正在制神威火炮,長三至六尺,粗有尺余,讓船廠這邊設計個炮位給這種火炮,而且伯爵爺還特別提到要制炮船。
對于船廠的?匠來說,新的船是一種挑戰,小孟開始也琢磨了一陣子,因想著今年要回了,炮樣又沒有送來,也就放一邊去了。沒想到,今晚,董爺一人,居然為這事在作坊里耗上了。
「董爺,此事應該不難。現在不必費太多心思。船廠里沒有司炮的軍士,你我苦想是沒有用的。」小孟說道,「試想,炮有多重,不知,炮可移動否,不知,幾人操炮不知,如何操炮,也不知,彈藥如何,也不知。那位大人只是說讓大家伙多想想,也沒讓準備著什麼,董爺不必為這事耽夜。」
「說的也是」董爺想了想,「諸多不知,怕是這會真弄出個東西來,反讓人看了笑話,必定是個銀樣臘槍頭,能只看,不能用的。哈哈哈哈」老人家爽朗的笑了。「放一邊,放一邊了,以後再說吧。」
董爺把他的旱煙點上了,吸了兩口,問小孟︰「你這幾日有什麼心事,看你臉色有點不對。」
「啊!」小孟一驚,「沒有了,董事費心了。」
「我是沒費什麼心,小嬌對我說的,呵呵」董爺笑了。
小嬌是董爺的孫女,年十七了,跟著一大家子人一起到了京城,若在後世的話,在這船廠里小嬌能算的上是個廠花,但這會,小嬌素顏,平時也不怎麼出下保村,就喜歡泡在?作,明眼人都知道,小嬌對作頭小孟有意思。董爺也是竭力撮合,小孟則是若近若離。
「小孟,我家小嬌怎麼樣呀,今年可是十七了。」
十七歲已經是到了出嫁的年齡了,小孟不知怎麼回董爺,說實話,小孟打心眼里喜歡小嬌。在這幫匠人中間,小嬌象是朵蓮花,小家碧玉,平時靜靜不出聲,當知道小孟識字後,便央著教她認字,如今小嬌已經是?作一名很出色的畫師,很多圖都是她畫制的。
「小孟?」看著小孟發呆了,董爺有點奇怪,自家的孫女,他很了解的,若不是小嬌說過話,非小孟不嫁,他早就想著,把小嬌嫁到個大戶人家去了。
「董爺,小嬌是個好姑娘,容我再想想。」小孟又推。
「你可是想了有段時間了。」董爺有些不解,「家里有為你訂下人家了?」
「哪有什麼家,全都逃散了。」這是小孟一貫的謊言。
「你年齡也不小,應該成個家了,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兒子都有了。」董爺又點上煙,吸了一口,拍了拍小孟的肩膀,「給你一天去想,想好了給我個準信。」說完,老人家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老人家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頭問他︰「你怎麼也這麼晚不睡,跑到作坊里來?」……
莊家子弟的成人之禮已經結束了,四個男孩子最大的十九,早小的十四,已經選出了外放地點,明日就會啟程由長一輩的帶離盜島。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祭祀的儀程進行了一大半了,一個回莊的子弟都沒有。
莊青凡心里清楚的人,能回的只有焯航,響馬焯遠,鐵匠焯程,百戶焯剛,娶了兩個孩子的焯塵不會回了,已經接手了岳丈家的生意,做的還不錯。死了的焯林,去年莊里去了位長老,已經把對頭一門給滅了。淘金的焯強,生死不明,在金礦時焯強曾被埋在礦底五天五夜,被挖出來後,拖著虛弱的身體與東家爭執,被護衛打斷過腿,事後不久,長老去暗訪,長老一氣之下,殺光了所有的護衛,並打斷了他東家的腿。沒人知道這是誰干的,為了搶奪礦脈這種事隨時有可能發生,但焯強心里清楚,這是自家人幫他在出氣,于是,他第二日便失蹤了。莊青凡責罰了長老,畢竟此事焯強在腿好了之後,想要報復東家是很容易的事,莊家的子弟出島時都能算的是上一流好手,焯強的離開,證明他心有不滿也有不甘,在躲。
「強少爺回來了,強少爺回來了。」一位家丁飛也似的跑了進來,邊跑邊喊。
總算還是回來了一個,「撲通」一聲,邊上一位女子倒地,五弟青飛,馬上抱起了那個女子,「沒事,內子太過緊張了。」
莊青凡心里苦笑,五弟家的孩子莊焯林已經死了,此事只有他本人和執法的長老知道,唉。
出去了七個孩子只回來一個,真是怪事,如今這時局還不錯呀,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