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南京已經冷了下來,南京城的熱王動已經見識過了,但在這古代還行,畢竟樹多。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春天其實也不錯,但就是太短了。十一月的南京一只腳已經踏進了冬季,南京城里,天子門下的一等子民們,還在享受著一年中最美好季節的余澤,不知不覺中,這兩天南京城里又熱鬧了起來。
作為天子門下的子民們,對來自東南西北的生番他們不會圍觀指點,更多的只是數落他們的奇裝異服,白的象羅剎,黑的象燒炭,看到衣服包的拖到地上的笑人家布不要錢,光著上身露個肚臍的又指著笑,不知廉恥。
王動回來,是這城里熱鬧的誘因。南京城里多了一群穿著寬大袍子帶著刀的倭人,傳言倭人在吳淞吃人,弄的大家以為那倭人都是形同鬼魅的,但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
除了倭人以外,很多在外面已經有三年五年的人回國了,雖然還不能馬上回到家,在這京城,住在王動家里,還是很愜意的。
王動家的宅子,第一次這樣的入住了這麼多人,特別是一些湖廣過來的工匠,這些人可真是很久沒有回家了,在王動這里,終于可以吃到家鄉口味的菜肴。然後這幫人在京城更大的沖擊是他們的購買力,在國外賺的錢,現在終于有地方花了。
早在王動地提議之下。大明的寶鈔已經開始回收更替,印制的也越來越精美。隨著外國貨物和金銀的輸入,寶鈔變的堅挺了起來,與銀的兌換相對平穩,更多的人從不大喜歡用紙幣轉變為存鈔保值。回國的這幫匠師也都搶著把身上的金銀換成紙幣,然後便打听京城哪里商家集中,要去哪個寶號買些什麼回去過年。
不象以往,到了京師還要找人問去哪買什麼,現在方便了。徐府街南與之平行地玄真巷,出了此巷便是秦淮河的武定橋,在張科的精挑細選之下,這條巷子上的店輔或租或買已經被三湘商行給吃了下來,吃下這個地段有個目的,三湘商行已經從三湘客棧搬了出來,列館于此,僅一個會館並不要整條街,隨之而來的還有大量的湖廣商家,這條街在京城商人們眼中已經成了湖廣街了。這會。從東家、校長或是大掌櫃王動家里出來的這幫人,集體消費的第一站,便是此地,一幫人大呼小叫。十分熱鬧。
這幫海歸真的是有錢,連三湘商行原始提議股東湘周記珠寶行和湘繡緣地掌櫃都吃驚這幫匠師出手的闊綽。特別是湘周記,人稱笑面虎的周谷城。今天破天荒的在這里坐鎮接待了這些個匠師。這幫人在他店里買首飾花地錢遠遠低于湘周記從他們身上收購寶貝花的錢。從蘇門達剌帶回的犀牛角,從錫蘭山帶回地黑珍珠,從佔城帶回地沉香子等等,湘周記一面向他們推銷做工精美的金銀首飾,另一面又不斷的收購這些匠師私自還回的寶貝。
江寧縣府門口的縣府街往東走便入了這玄真巷,大明朝最難做也是最容易做的縣令江寧縣縣令這會正坐在驢車內回他的辦公室,自東往西。過了武定橋便發現這很熱鬧。玄真巷地熱鬧一般都是來自湖廣商人。這幾年,京城里地人都知道。沒辦法,湖廣有個天字第一號商家,三湘商行。
趕車衙役去問了一下,回來告訴上官,前些年去了西洋營生的湖廣人回來了,正結集于此置辦年貨。這話听地縣令大人瞠目結舌,這才是幾月呀,就要辦年貨,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好不容易到了繁華的京師,不在這置辦些東西,豈不浪費。
關于去西洋做生意一事,京城一直議論紛紛,作為一個父母官,江寧縣令也知道,如今做什麼都要用錢,南北用兵、通運河、旱澇賑災,外加鄭大人下西洋,哪個不是銷銀窟。自從那個王動跟了鄭和大人下西洋之後,一切都變了。就連他這個江寧縣令去年居然從應天府領回了一斤胡椒,這東西以往可是百金難得。「這世道變了。」江寧縣令喃喃而語,吩咐下去,莫驚動行人,不必響鑼開道。
趙大娘可是比王動早回來,她這會在秦淮河邊瞄屋子,想在烏衣巷那開個酒樓,兩次西洋之行,她把從王動那借的錢還了,還賺了大幾千兩。她的花船紅樓辦的不錯,鄭和那也給她報了功,教司坊和禮部也都掛上了號,在京師青樓業,她已經算的上是紅人了,哪家的嬤嬤都歡迎她去看姑娘。
「大掌櫃,不怕我搶了瀟湘記的生意?」
「怕是沒那麼好搶吧。」
「呵呵,那是自然,如今在京城里,瀟湘記可是穩住天下第一酒樓。」
「趙大娘想做這行不難,要做的好,卻是不容易,秦淮河邊酒樓已經堆在一起了,真要再開定然要有些花樣。」
「所以這才和大掌櫃來商量。」趙大娘把王動引了進來。
王動的意思很簡單,開個庭院式的酒家,小門小戶,里面要分些院子,院子里或隨意置辦的如家一樣,或金碧輝煌如宮殿,說了老半天,其實也就是把包間做的更大一點。王動越說越有勁,趙大娘听的似懂非懂,最後,干脆大家一人一半,合股開了個酒家,起個名字就叫秦淮人家。
宗貞茂和少貳滿貞這兩日本炙手可熱的人物這會正在南京的會同館里陪王動喝酒,這可真是此一時彼一時,王動這會正在給他們說中國的詞和元曲,王動還是很欣賞這些日本地世家子弟。打小就接受了嚴格的教育,對中國的文化非常了解,比如那個已經被他們打倒的大內氏,這次跟著一起過來的大內持世中國文化的造詣要高人一籌。
其實也就是對著日本人,王動敢放肆一點,真要是和姚廣孝解縉之流在一起,王動可不敢談這些。
「閑趣,聊以漁興。」
「大人高見。」
「明日瀟湘記設宴,還請諸位大人賞光。」王動說的可真是客氣。
「大人相邀。一定赴席。」
陪著王動喝酒的日本人並不多,宗氏只帶了左衛門大,少貳氏只帶了龍造寺康秀,以及大內持世,而其他的日本人,都被告知,今日宗主陪王大人。
對于這個王大人,他們只知道是個很大地大人,有多大,他們不清楚。他們只見識過劉鷹、回國忠、吳朝干、鄭政、王厲等人。那些在他們眼中已經是見面下跪的大人了。到了大明朝長樂的時候,他們便被告知那些人不是王大人的家臣便是王大人的下人。都以為王大人是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結果是個三十出的年青人,而且這個年青人出奇的知禮謙遜。雖然不會象日本人那些點頭彎腰,卻總是笑眯眯,很和善良的面對著每一個人。
日本人也在吃驚。這王大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官呀。來自鴻臚寺地消息是。王大人是個六品官,日本人也是玩品級的,自然知道這六品是什麼位置。不過另一個消息便是,王大人是諸多王爺面前的紅人,這就日本人弄不懂了。不過沒關系,反正他們越是搞不清楚,越是對中國。對大明朝感到害怕。這個國家太強大了。
鄭和很高興王動能很圓滿的完成天方國考察地任務,居然還帶回了幾個使臣。特別是被王動請到南京城來的日本人。這會在皇上眼中,來的外使越多,大明朝地聲望越隆,這是皇上喜歡地東西,那麼鄭和大人也一定喜歡。
自鄭和再下東洋之後,沿海一帶的倭寇已經絕了,當然,鄭和也知道,倭寇的絕跡雖然與他兩下東洋有那麼點關系,真正的原因是王動,是王動拉起來的西洋護商隊,這個護商隊把這東西洋的海盜倭寇都打絕了。
永樂帝今日問起了天方國的使臣一事,考慮在西北蒙古一帶很多人都是信天方國地那個神佛,所以皇上還是很在意這事。鄭和馬上把王動地名字提了幾次,特別是日本國內地方諸侯有百人的使團入貢,這把永樂听得龍顏大悅。過幾天又是會宴,東西洋使臣集集一堂,屆時有七八百地使臣,三四百的官員會聚一堂,這種大場面是皇上最喜歡看到的。今天晚上,就是要與王動商量一下,明天使團進獻貢品一事。
「東西各先一國進貢品,獻文詞,貢品方面,東可選日本,西選天方國,文章詩詞,東面的朝鮮使臣來了多時了,有什麼好東西,估計都早早呈了上去,那使臣听說是通漢學,寫些詩詞應該不是問題,西面可選龍城或是舊港,都是漢人,寫些文章問題不大。」
「貢品不在其價,而在其旨。」鄭和提醒王動。
「日本國奉上的日本全境圖,天方國是發絲所織《可蘭經》,由眾多得道的哈只誦過經。」
「你所提及的麒麟,怎麼沒弄些過來。」
「舅父,下趟由舅父帶回不是更好,蘇門達剌出白犀,滿剌加有白虎,暹羅有白象,爪哇有白鹿,這等祥瑞,靜之已經吩咐人去準備了,下趟應該會有斬獲。」
「我听蘇祿國使臣說,龍城舊港有大隊的商船到訪,還有不少兵船維護,琉球國使臣也是說夷州也有兵船到訪。靜之,萬事要小心。」
「多謝舅父教誨。」王動這可是嚇了一跳,鄭和可人沒當面點過這些事,難道哪里出了問題。
王動設宴請的不只是日本人,會同館里,他見過的面熟悉的西洋使臣也都有請,瀟湘記今日可是賓朋滿座,鳥語花香,鳥語指的真是大家語言不同,花香是借趙大娘手下的姑娘一用,出場費每人十兩銀子。
王動這邊作陪的是來自大明朝各地的商家,王動非常心黑的開出了座票餐費,今日聚餐,來的是外國使臣,這些使臣都是朝貢而來,進貢貿易斷了民間貿易的路子,而以王動為首的明龍三湘商行,更是把持了與外國使臣商家接觸的通道,今日總算有機會與番人直接踫面,這等好事,自然個個踴躍。座票餐費價格不低,每人一百兩,名額還不多,只五十人。
早早就入了場的中國商家,等到那些外國生番入了席之後才發現,上了王動的大當了,今日來的東西洋番人,其中懂漢文的極少,雖然王動在每席都配了通譯,但根本不夠用。滿桌的山珍海味奇瓜異果倒是讓他們開了眼了,只有皇上能吃到的椰果,只有大學士才喝過的果酒,如今自己也吃到喝到,不枉此生呀。
瀟湘記會宴在南京城的商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同樣的在朝庭方面,有言官開始點名道姓的指責王動。皇上尚未宴請諸國使臣,一個六品小員滿身銅臭的商人居然先一步宴請外國便臣,此事犯上逾制,當誅九族。此言官真是個楞頭青,此折在流轉的過程中,經過一兩個太監之手,又被兩三個官員看到,最後遞到了永樂手上。
永樂帝大大方方的抓了幾個人到御書房議了一下,幾乎是一邊倒。一向中立的楊榮居然也支持王動,商者言商,且不看那些番使皆有官職,其入朝多行商事,王動所請華商作陪,也是言商。若是以經濟而論,王動此人之才冠絕天下,入席的華商都是付了銀子的,不知那些個番使是否出錢。解縉的補充更是讓永樂莞爾,靜之此宴還向江寧府繳了些稅銀。胡廣則是奏請朝庭多設市舶司,加強對番使自由行商的管理,隨著鄭和過來的番使帶來了大量的商品,除了與大明朝幾個商行交易以外,還是有余,這些余貨早先規定可以自由入市去買賣,但在哪里買賣如何抽稅,這些還有待加強,是否要增設機構加強管理。
此事沒多會就傳到了王動的耳朵里,傳話的是太監黃儼,遠在北京的趙王在京城勢力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