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林小渣的毛病出在夏琪身上?」黑暗的小屋里,一個蒼老的聲音緩慢的說道,他的語雖然慢,卻擲地有聲,听來有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威勢。
「屬下親耳所聞,絕無差錯。」
「純子,這件事,一定要辦妥,在雙鷹盟和調查組找到夏琪之前找到她,格殺勿論,明白麼。」
「屬下明白!」
「我最近看你精神恍惚,莫不是對林小渣那廝暗生情愫了?」
「屬下恨他入骨,只求把他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好,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去吧。」
「屬下即刻去辦!」
山溝里,夏琪無聊的坐在山頭,托著腮望著蒼白的天空,她也曾想過偷偷溜走,但這一帶連公路都沒有,溜出去也不知該怎麼走,而且這世道,到處都是居心叵測的人渣,一不小心,就要倒霉,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決定暫時先留在王東家,靜觀其變。
對于王東,說不上喜歡,卻也不很討厭。這個男人像猴子一樣黑瘦,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夏琪往往就把懷里的男人當成了猴子,常常沒有來有的淚流滿面。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喃喃地說︰「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珍貴。罷了,這就是命,我算什麼啊,怎麼可以爭得過命呢。」
正自嘆息,她忽然看到,在山腳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自行車,廢了牛勁的往前蹬。這地方的土地凹凸不平,騎自行車簡直就是一種集中營訓練,要命得很。她暗暗嘲笑那人的動作笨拙,但越看,越覺得那人眼熟。
過了片刻,她猛然瘋一樣往下沖,邊跑邊喊︰「蘇北,站住,蘇北!」
騎自行車的正是蘇北,這小子一放假,就跑老家來看爺爺,這段路,正是畢竟之地。這一帶原本是有公路的,盡管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畢竟還能通車,後來縣里的領導說這一帶是李自成屯兵的地方,有著非同凡響的歷史價值,一時興起,拍板決定建成個旅游勝地,積極申博,原來的公路撤了,重建一條好的。
看起來,的確是不錯。
但這可是個窮困縣啊,哪有那麼多錢來窮折騰?吸引投資?哪個企業會為了李自成拉屎遺址,李岩紅娘子軍中happy遺址,宋矮子跟牛金星反目成仇遺址,這一類的景點投資呢。折騰來,折騰去,旅游景點泡湯,撤掉的公路也始終沒有再修起來。原本窮的穿不上棉襖的農民,現在連褲頭背心也穿不起了,那幾位號召申遺的英明領導,卷了一大筆錢,回家頤養天年去了。
蘇北只能騎一山地車,橫穿過去,正騎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時候,猛听旁邊山上有人暴吼一聲︰「蘇北,站住,蘇北!」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人帶車子栽倒在地,捂著磕出血的手,痛苦的踹開自行車,對著山上就叫了起來︰「媽的誰啊,想嚇死人啊,我草你媽的!」
然後他就傻了。
就算林小渣穿著裙子從山上跑出來他都不會這麼驚訝,誰讓渣哥神經病了呢。
他驚愕的看到了本應在本國當富家女的夏琪,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光著腳丫,滿臉泥垢,連滾帶爬的從山上沖了下來。
「天啊,我這不是在做夢吧。」蘇北當然也知道楊鳴翠的事,他自付找人這種事,要麼黑社會,要麼警察條子,自己這種學生仔是怎麼也幫不上忙的,也就不跟著瞎摻和,想家了,回家看看。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滿目荒涼的地方看到如此德性的夏琪,他還有點不確信,小心的問道︰「你,你貴姓啊?」
「你娘,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夏琪啊!」夏琪驟然間見到了熟人,心中的興奮簡直難以用言語來表述。這不只是一次友好的踫面,這將成為把她帶出這個鳥不拉屎的窮山溝的美妙契機!
「不是,你,你是夏琪?」蘇北震驚地說︰「你,你不是和你媽去美國了,怎麼會在這里,分身術?」
「說來話長啊。」夏琪長嘆一聲,道︰「我被我媽騙到這里,賣給了一個農民,蘇北,你幫幫我,帶我逃出去吧,我快要憋瘋了在這***地方。」
蘇北心說什麼叫本事,哥這就叫本事。你美國神秘調查組,听起來牛逼哄哄的,又是全球互聯網專家,又是頂級黑客,又是上頭有人,還***黑社會,找了半天連根頭也沒見著,哥回家探個親,無心插柳柳成蔭了,怎麼滴!
想著,他開心起來,道︰「我當然不會把你丟下了,這樣吧,你跟我回家一趟,然後一起回煙雲,你媽媽拋棄了你,但我們是不會拋棄你的。」
夏琪大喜,只要能離開這里,她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懼了。她左顧右盼,焦急地說︰「那咱快走吧,不要被我老公看到,就走不月兌了。」
「老公個屁,以後別叫了,听得煩。」蘇北嘿嘿一笑,從腰里掏出把五四,在手里轉了一圈,吧嗒一聲,摔地上了。搖了搖頭,俯身撿了起來,重整情緒,道︰「知道這是什麼?妹子,這叫槍,別說你老公,呸,那個***東西,就算這一帶的條子來了,或者當地道上的來黑吃黑,我一槍在手,護你千里走單騎。」
夏琪腦袋上冒出一層冷汗︰「別顯擺你你那破槍了,趕緊走吧,我真不想再在這里呆一秒鐘。」
蘇北臉色一寒,冷冷地說︰「他們虐待你了?」
夏琪跟他們一伙人玩了這麼長時間,知道蘇北這廝,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看著挺文靜的一文學青年,其實骨子里是一亡命徒,情緒一點燃,打架不要命,林小渣都不太敢在他來情緒的時候招惹他。蘇北一旦怒極,半邊臉就會陰沉的可怕,她嚇了一跳,連忙說︰「他們沒有虐待我,對我還算照顧,就是這地方太破了,我住不習慣。好了好了,咱們快走吧。」
蘇北二話沒說,開始給手槍上膛,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夏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小子,怎麼這時候犯病了呢,抓著他的胳膊無奈的喊道︰「蘇北你要干嘛呀,別節外生枝了好不好?」
蘇北非常嚴肅地說︰「你別激動,我沒想干嘛,上膛防身,那個男人不虐待你,說明是真心喜歡你,見你丟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跟定會糾結人手來追,到時候,我雙拳難敵四手,就算打得過,也照顧不到你,所以只能靠著子彈來威懾他們了。」
夏琪白激動了一陣子,泱泱地說︰「我還以為你要去替我出氣呢。」
「出啥氣啊大姐,路程很遠,咱抓緊開走吧,太陽下山之前到不了家是很危險的。」蘇北沒好氣的說。
蘇北本來想帶著夏琪,一路騎回去,試了一下,就現這是一玩笑,只能推著車,兩人快步前行。途中,蘇北幾次想要告訴她林小渣的處境,但轉念一想,萬一夏琪害怕,中間變卦跑了,再想抓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保守秘密,等回了煙雲再說。
天漸漸黑了下來,蘇北深知這一帶不太平,掏出了手槍,給了夏琪一把刀子防身,小心翼翼的趕路。夏琪看了他如臨大敵的樣子,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貿然的離開王東家獨自逃亡。
好在一路上听見了不少狼嚎,卻沒踫上攔路搶劫的小蟊賊,安全的抵達了蘇北家,蘇北暗暗松了口氣,道︰「還好,今天運氣不錯。」伸手一掏口袋,頓時罵了起來。
原來搶劫的沒踫到,卻不知在什麼地方撞見小偷了,把他錢包給模了去。
「高手啊。」蘇北研究著口袋外面被刀子劃破的口子,嘖嘖稱奇︰「果然是高手啊,我竟然一點也沒感覺得到,不過這哥們瞎了這手藝,招子也不擦亮點,哥錢包里一共五塊五毛。」
蘇北家里的人踫巧不在,出去訪親友了,用蘇北的話說,就是去蹭吃蹭喝蹭暖氣去了。家里只剩下他年邁的爺爺。
夏琪擔心地說︰「你爺爺這麼大年紀,自己呆在這里能行麼,萬一屋里進來了壞人要怎麼辦啊。」
蘇北哈哈一笑,道︰「你這個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我爺爺年紀是大了,但身手了得,像渣哥那樣的身手,未必能佔得了他的便宜。」
「吹吧你就。」夏琪看了一眼老頭風燭殘年一吹就能倒的身子骨,咯咯笑道。
老頭站了起來,從地上找了塊石頭,二話不說,照腦袋上狠狠一砸,石頭粉碎,腦袋沒事。這還不算,老頭進屋找了把菜刀出來,運了半天氣,對著自己骨架嶙峋的胸口一陣猛剁。
夏琪看得腿都軟了,連忙說︰「爺爺,爺爺,行了,行了,我知道您是一武林高手了,別再砍了,嚇死人了。」
老頭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自己進屋听收音機去了。
夏琪松了口氣,道︰「蘇北,你爺爺是少林寺還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