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無神留下了兩位副將,還有五萬精兵在蒼國。他自己,壓著俘虜,返回郢國。
婉寧不知道俘虜中,都有些誰。
也許,有皇甫穎。
可,他還活著麼?
搖頭,她不知道。
亡國之君,他也許會選擇驕傲地死去。
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婉寧實則沒有多大的感觸。
有的,許是也唯有三年前,選秀的時候,他那捏過千板的手吧?還有當時他淡漠的神情。
她與他,甚至于,連半句話都沒有說得上。
婉寧不禁抬眸,瞧不見押送蒼國俘虜的隊伍,她跟在雷無神的馬邊上。也只能跟在此,不能擅自走動。
他這樣帶著一個蒼國宮女在身邊,婉寧不知道是為何,也不能問。
隊伍,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下來。
冬日的天色,暗起來會很快,用不了多久,便會伸手不見五指。
而婉寧幾乎已經快要走不動了。
幸得,他終于下令扎營。
婉寧長長地舒了口氣,見他已經從馬背上跳下來。回頭朝她道︰「晚,在這里等著。」
他說等著,那麼她便只能等著,哪里都不能去。
郢國的士兵已經開始忙碌,很快,帳篷被搭建起來。
雷無神再回來的時候,帶著婉寧徑直走進帳篷里。他坐了,抬眸問她︰「你可知本將軍去探了誰?」
突然這般問她……
婉寧的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
雷無神已經開了口︰「皇甫穎。」
雖然已經猜中,听他說出來,婉寧依然抑制不住驚訝︰「皇上……」
他冷笑一聲打斷她︰「他不再是皇帝。從今往後,你能稱之為‘皇上’的,只能是我郢國的君王!」這一句,他說得尤為清晰。
婉寧怔住了,呆呆地望著他。
他突然起身,大步過來,狠狠地湊近她。
婉寧忍不住往後退,他的大手攬住我的腰際,沉聲問︰「怎麼,覺得本將軍很可怕?」
怕……
可她知道,這個字,她卻不能說出來。
他突然大笑起來︰「本將軍征戰蒼國,是為國效力。所殺,皆是敵軍。」
不知為何,在听聞「敵軍」二字的時候,婉寧的身子狠狠地一顫。
所殺,皆是敵軍。
那麼,你是否,也殺了我的哥哥?殺了,趙則寧?
話,已至喉口,卻不能問出來。
死死咬著唇,望著他。
他卻不理會婉寧的神色,依舊開口︰「不過皇甫穎的手上,也少不了鮮血。呵,看來婉妃是有先見之明,故而想裝成宮女離開。只可惜啊,反抗之人,我郢國之軍,不會放過。」
他的話,說得婉寧一陣茫然。
什麼先見之明?
「將軍,說的什麼?」婉寧顫聲問著。
「皇甫穎將他的妃嬪,一個個地殺了。」他一字一句說著,「本將軍的人過婉雩宮的時候,還瞧見他派去婉雩宮的殺手。」
婉寧僵在了他的懷里。
皇甫穎……
這個與她從不曾真正有過交集的男子,卻是亡國的那一刻,親自派了殺手去殺她……
她不過是他一個可有可無的妃子,即便這樣,他亦是不想放她活著……
她其實想問,皇甫穎,那麼你呢?
為何你卻還活著?
「本將軍,也從來不殺女人。」雷無神的話自上頭響起。
婉寧才猛然回神,定了定,鼓起勇氣開口︰「那,婉妃娘娘……」
他終于放開攬著我的手,漫不經心地開口︰「埋了,怎麼,感激本將軍?」
婉寧忙低了頭︰「是。」
他復又回身坐了下來,看著她,半晌,才開口︰「為何同意與她互換了衣服?」
他不指明,她亦是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心下思緒轉得飛快,謊言一旦說了,便要說到底。
婉寧低著頭開口︰「奴婢,想活。」
听聞的話,他忍不住嗤笑︰「可是你沒想到,他居然會派人來殺自己的嬪妃。」
是的,這一點,她的確沒有想到。
誰會想到,千鈞一發之際,皇甫穎還會想著這一些?
婉寧不理會他,繼續說著︰「娘娘說,她不能死,她要出宮去。可,以她的身份,出不了宮,于是,她才想著,要與奴婢互換了衣服。」頓了下,她咬牙開口,「她說,她還有個哥哥,她要活著出去見他。婉妃娘娘的兄長,便是此次領兵的趙則寧將軍。」
說至最後的時候,婉寧幾乎要忍不住顫抖起來了。
目光,悄然掃過面前之人的臉。
哥哥的事情,不動聲色地問出來。
可她要的答案,會從他的口中吐露出來麼?
她不知道。
她甚至,有些害怕他出聲。
卻又十分期待和迫切。
好矛盾的心情啊。
听得「趙則寧」三個字,婉寧明顯瞧見,他微微皺眉,緩緩吐字︰「趙則寧。」
婉寧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不明白,他念著哥哥的名字,又究竟算什麼意思?
她忍不住開口︰「趙將軍,也被俘虜了麼?」
他抬眸朝我看了一眼,哼一聲道︰「你以為,人人都像皇甫穎那般沒有骨氣麼?」
他的話,沒有直指趙則寧。可婉寧依然明白了一切。
心仿佛被千萬根針狠狠地扎著,疼得我幾乎要站不住。
「趙則寧,本將軍佩服他。」他依舊若無其事地說著。
婉寧的身子一晃,冷不丁地跌倒在地。
哥哥……
他的目光,詫異地朝她看來,皺眉問︰「怎麼了?」
強忍著要哭出來的**,她哽咽著︰「走了好久的路,奴婢站不住了。」作勢撫上腳環,輕輕摩挲。
心卻疼得無法呼吸了。
他居然起了身,伸手去扶她。
「將軍……」她沒有將手遞給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面前的人,是她的仇人。是殺了她唯一的親人的,仇人。
他沒有怒,卻是直接將她拎起來甩在塌上。婉寧不禁輕呼了一聲,他靠近她,不說話,只直直的看著。她嚇得屏住了呼吸。
身上沒有利器。
他的劍,離她的距離,有著丈余。
而她的頭上,因為衣服換得匆忙,將盤起的頭發放下之時,只用了一支最普通的玉簪。這種玉,根本殺不了人。何況是眼前戰功顯赫的將軍。
趙則寧的仇,她記著,會一直記著。
雷無神,不管走到哪里,都別想讓她忘記!
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