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公吃了一驚,忙道︰「情妃娘娘請息怒,奴才只是……只是奉命行事。」
「好了,妹妹不必為難公公。」倒是賢妃說了話,她拉住了情妃,朝包公公道,「那就有勞公公照顧皇上了。都回去吧。」
情妃還是一臉的不服氣,不過賢妃都如此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低哼了一聲,與賢妃一道轉身離去。剩下的人,見她二人離去,忙一個接著一個跟著出去。
婉寧不免朝包公公看了一眼,見他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回頭朝她道︰「進去吧。」
婉寧跟著他入內,才發現太醫們都已經回去了,里頭竟連一個宮人都沒有。內室置了很多的暖爐,婉寧入內之時便感受到了那撲面而來的暖氣。上好的檀香從掐絲香爐里緩緩升起,裊裊地散在了空氣里。
二人繞過了屏風,婉寧忽听得包公公驚呼一聲,抬眸的時候,瞧見龍承燁坐在床邊。包公公沖上去,低聲道︰「皇上,皇上還是躺下休息吧。」
婉寧怔了下,只好上前,跪下道︰「奴婢參見皇上。」
龍承燁不理會包公公的話,只開口道︰「你先下去,朕和她待一會兒。」
包公公見他的神情堅定,此刻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應聲下去了。
屋內只剩婉寧與他二人。
他不叫起,婉寧只能跪著。
深深地低著頭,連抬頭都不可以。
也不知多了多久,床上之人並不過來,他的呼吸好輕啊,若不是此刻安靜得出奇,婉寧幾乎要听不見他的呼吸聲。
屋內的氣氛似是有些尷尬,仿佛是過了半世紀的光陰,婉寧才听他緩緩吐字︰「朕沒有力氣,過來扶朕一把。」
婉寧忙應了聲,抬眸之時,見他已經伸手向她。婉寧忙起了身,上前,才要觸及他的手,卻見他飛快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攥上床。
「啊——」
婉寧輕呼一聲,不是說沒有力氣麼?又何來這麼大的力氣?重重地摔在他的身邊,婉寧驚恐地回眸看著他。
他的面色,一如既往地蒼白,纏住她的手指,依舊沒有放開。婉寧不曾低頭去看,卻依舊感覺出來,那消瘦骨感的修長手指。
他的另一手,突然朝她伸去。
「皇上!」婉寧嚇了一跳,驚慌地想要側身爬起來。
他的聲音傳下來︰「從沒有人,敢違抗朕。」淡淡的音色,竟然夾雜了幾分的溫柔,卻又讓人听了生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來。
婉寧不禁怔住了,停下了意欲起來的動作,她鼓起勇氣抬眸看著他,開口道︰「奴婢不敢違抗您,方才……只是本能。」咬著唇,如今他再想做什麼,她不會再逃。
龍承燁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半晌,才听他突然輕笑起來,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他輕啟了雙唇︰「好一句本能,真有意思。」他分明是笑著,很柔很軟的笑,可是那眼底卻是冰涼冰涼的,宛若是一潭沉寂多年的湖水,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他的手指,從她的臉頰,一路輕撫而過。最後,停留在婉寧白皙的頸項處。
婉寧有些心悸,第一次,有一個男人這般踫觸她的身子。
她與雷無神,不過是一場交易,她甚至是期待他踫她的。
而龍承燁,他讓她害怕。
不自覺地僵直著身子,婉寧不知究竟該怎麼辦。他是郢國的皇帝,她不能反抗。否則,她只會死得很慘。
「朕沒有見過你。」他突然開口說著。
強將思緒拉回來,婉寧點著頭︰「奴婢是今日入的湛王府。」
聞言,他淡淡地「哦」了一聲,繼而又笑︰「湛王身邊,總也缺不了美人。」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直直地看著婉寧,嘴角牽著笑。
婉寧垂下眼瞼,小聲開口︰「皇上後宮佳麗三千,才是個個絕色。」
他微哼一聲道︰「朕可不是在夸你。」
「奴婢愚昧。」暗自咬唇,她真是大意了,他什麼意思,她根本猜其不透,又何苦去接他的話?
他的手指輕輕一動,身子隨即俯低,在她的耳畔低語著︰「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人,需要靠飲血活命。」他說這話的時候,置于婉寧頸項的指月復,仿佛在那一瞬間變得滾燙。
婉寧被他說得渾身一陣戰栗,不可置信地抬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他的眼眸似在隱隱地閃著光,他的雙頰是那樣的蒼白,活像是失了血,正等著吸食人血來補充精力。
婉寧越是想,心里越是驚慌,她悄然握緊了雙拳,驀地又想起了他的病。難道說,郢國皇帝,竟然得了這樣一種怪病麼?
龍承燁卻突然笑起來,再次坐直了身子,輕咳一聲道︰「朕嚇到你了。」
婉寧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他示意她起來,又言︰「你不會真讓飲血者飲過血吧?」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依舊落在婉寧的頸項處。
婉寧才猛地想起,她的頸項受了傷,因著傷口不深,所以並未包扎。其實,很明顯,是利器劃過而留下的傷口。他既能如此問,便是起了疑心。
婉寧從容地起身,而後跪在他的跟前,低下螓首︰「是奴婢自己劃破的。」
「自盡?」他的俊眉微佻,凝視著底下的女子。
「奴婢是蒼國的宮女。」思慮良久才說出這樣的話,婉寧只是覺得這個身份能更好的替自己去圓謊。
這一次,他並沒有馬上接口,而是隔了會兒,才笑著道︰「雷無神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將你送給湛王。」
蒼國的俘虜,是要交由皇帝一並處置的。
婉寧低了頭不說話。
他忽然問︰「你叫什麼?」
「晚。‘漁舟唱晚’的‘晚’。」婉寧學著雷無神的話說了一遍。
「晚……」他念著,聲音緩緩地低下去。半晌,才又道,「換個字吧,叫婠婠,美麗的女子,這個名字挺配你的。」
「謝皇上賜名。」婉寧俯首。什麼「晚」,什麼「婠婠」,與她來說都不是主要的,叫什麼不過只是個代號罷了!
蒼國滅的那一刻,她連趙婉寧都不是了,又何必還在乎一個虛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