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婉寧欲上前開口,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她只是忽然想起,若是他病了,會怎麼樣?
皇上突然生病,這郢國的前朝後宮,會不會就此翻了天?
婉寧悄然咬著唇,這是她第一次,覺得面前的男子,是郢國的皇帝,是他國的君王。
他卻並沒有如婉寧料想的那般走出亭子,就是那觸及冰冷雨水的手,也適時的收了回來。婉寧出了神,他已然回身,蹙眉淡聲道︰「朕長這麼大,也從未放縱過自己。」
他的話語清邁,像是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可又在冥冥之中透出深深的叛逆來。婉寧不覺怔住了,他說從未放縱過自己。所以,即便很像嘗嘗被雨水浸透的滋味兒,他也不會去做,是麼?
龍承燁,他真是理智的人。
而理智的人,通常都活得很累。
婉寧心底正想著,忽而聞得他嘆息一聲,隨即見他退後在石凳上坐了。微微搓著雙手,抬眸看向婉寧,薄唇輕啟︰「朕覺得冷了。」
婉寧微微吃了一驚,回眸的時候,瞧見外面的雨還是下得很大。她忙深吸了口氣,開口︰「皇上等一等,奴婢去取傘來。」語畢,她作勢便要往雨里沖去。
縴細的皓腕,冷不丁地被男子修長的手指纏住。婉寧警覺回眸,見他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他的力道不大,卻透著堅定。
「這麼大的雨,你怎敢出去?」他望著婉寧道。
婉寧怔住了,他將她拉過去,臉埋在她的胸口,低語著︰「抱著朕。」
他的話語輕輕的,帶著柔和之意,婉寧只覺得渾身都有些僵硬,他說要她抱他……
呆呆地站著,婉寧並沒有動。她感覺出了,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音色卻依舊清晰︰「心里還想著雷無神?」
婉寧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他一眼,她才想起,那時候在他的面前她曾經說過,她要的,只是回到雷無神的身邊。
婉寧沒想到的是,他卻把她的話記得那樣牢。強壓著心頭的緊張,婉寧低聲開口︰「您會讓奴婢回去麼?」
他冷聲道︰「郢國的天下是朕的,這後宮的一切也是朕的,你是朕的宮女。」
他是在告訴她,所以,她也是他的。
無關乎喜歡不喜歡,這只是他作為一個君王而有的驕傲。
那是,霸道。
不知為何,婉寧竟然不討厭他的話。
他是理智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如果,皇甫穎可以與他這般,那麼蒼國也許,不會亡。
婉寧喟嘆一聲,環手抱住他的身子。
果然,和雷無神精壯的身體相比,他的要顯得單薄的多。
「包公公必是在找您。」婉寧小聲說著。
他似不以為然︰「朕又沒躲起來。」
不知為何,听到他這話,婉寧有些想笑。此刻,他有些,像個孩子。
「婠婠。」他突然叫。
婉寧忙應了聲,他又道︰「朕不會讓你回去,你,恨不恨朕?」
突然問她會否恨他……
那麼,她該如何說?
她不是說我喜歡雷無神麼?那麼龍承燁便是「拆散」他們的凶手,于情于理,她都該恨他。
還好,他是皇帝。她縱然說不恨,他也只會以為她是礙于他的身份,所以不敢說實話。
婉寧在心下思慮著,方要開口,忽然听得有人的聲音自亭子外頭傳來。
「娘娘,娘娘您小心點兒!雨越來越大了,不如我們先去亭子里避避雨啊!」
宮女的聲音听起來很焦急。隨即又听見腳步聲逼近。
婉寧不免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兩個人影朝這邊跑來。雨很大,只模糊地見了影,看不清臉。
龍承燁仿佛沒有听到,他干脆閉了眼楮靠在婉寧的身上。婉寧一陣訝然,這樣,算不算是宮女勾引皇帝?
才想著,那二人已經沖進來了。
「娘娘,您沒……」宮女的話未說完,突然咽了下去。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婉寧的身上,再緩緩地,移到龍承燁的身上,臉上驚愕的神情已經一覽無遺。
婉寧看清楚了,原來是情妃啊。
她的臉,恰巧也轉過來了,看見龍承燁,猛地吃了一驚。犀利的目光在看向婉寧的時候,終還是染起了怒意。只是,在皇帝的面前,她不敢造次。
「皇上。」她嬌叫著跑上來,「臣妾見過皇上。皇上您怎麼在這里?」她說著,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婉寧一眼。
婉寧忙朝她行了禮,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龍承燁這才睜開眼楮,懶懶地瞧了眼面前的女子,輕聲道︰「原來是情妃啊。」他說的面無表情,婉寧有些佩服他了。分明就是听到情妃的聲音了,還裝作此刻才知道是情妃來了似的。
情妃似乎很開心,上前一把推開婉寧,拉著他道︰「皇上,臣妾正想過承御宮去看您呢!您怎麼在這里啊?咦,包公公呢?」
她還東張西望了一陣,確定包公公真的不在這里,眸中的怒意又加深了幾分。
不待龍承燁開口,她突然驚叫一聲︰「呀,皇上您的手怎的這麼冷?裘貉呢?」她名正言順地回頭教訓婉寧,「混賬東西,怎麼伺候皇上的?還不去將皇上的裘貉和暖爐取來!還不去!」
婉寧已經站在了亭子的邊緣了,情妃得意忘形地吼著。
婉寧朝龍承燁看了一眼,他並不說話,只圈起了手咳嗽起來。
「皇上!皇上您沒事吧?」她輕撫著他的背,滿臉的心疼之色。
宮女過來狠狠地推了婉寧一把,低斥︰「還不去取了皇上的裘貉和暖爐來?」
這對主僕還真是一唱一和想逼得婉寧沒有境地,奈何龍承燁在這一刻竟也不開口幫婉寧說話了。婉寧咬咬牙,此刻也沒法子,只能轉身沖進了雨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