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家堡所處的方位在昌平和懷柔交界處,離北京也就一百三四十里。按劉嘯原的法,劉家堡到天津四百多里,騎馬的話三天時間可以輕松到達,當然要避開封鎖線,隱蔽行事,那就難了。
往北走再折而南下的方案被否決了,再往北就靠近長城了,往北再折而南下有點不切實際,如今長城一線大順軍正在設防,一不心撞槍口上,那不是自己找死嘛!崇禎和王承恩合計了半天,就逃跑路線合計來合計去,最後由崇禎拍板︰采用徒步穿越方案,方向東南方,不走官道,選擇探險模式,即使沒有路的地方也要趟出一條路來。這樣雖然艱難程度大增,但是被大順追蹤到的危險『性』大降。龔大明探險經驗十足,王承恩想了一想,這樣的逃跑路線最艱難,但最直接,也許還最安全。紅軍『逼』急了都能爬雪山過草地,世上本來就沒有路嘛!既然提不出更好的方案,那就徒步穿越吧!
得知二位大俠要離開,趙一均堅持帶一隊人馬相送,起碼得送出土匪控制區。按趙一均的法,土匪的探子沒準還在盯著劉家堡呢,要是三幾個人出去,被土匪綴上,隨你什麼大俠,都不是大隊匪徒的敵手。
這一天下午,劉家堡邊打掃戰場,邊整修堡寨。兩位大俠則指導二位新收的徒弟準備一應旅行必需,二位大俠早已準備好帳篷之類,徒弟當然也得準備,此外干糧工具之類,一一備好。
第二日一早,二位大俠帶著兩個徒弟,騎著馬,在趙一均帶領的三十騎護送之下,終于出發了。劉瀟原尋思這二位大俠不知肩負的是什麼使命,不過在如今大順得勢的情況下,搞得這麼心神秘,多半是忠心于大明的什麼人物,自己也是素讀聖賢之書,對闖賊向來不恥,于是更加為兒子能跟著滿懷忠義的大俠慶幸。目送人馬遠去,心想就憑二位大俠滔天的本領,異日再見到兒子時,必然是衣錦還鄉。想著想著,竟至笑出了聲。
一路打馬飛奔,約莫半個時辰後,到了一條河邊。趙一均叫一聲「停」,馬隊隨即停住。趙一均翻身下馬,對龔大俠︰「過了這條河,就出了飛狼幫控制的地界。他們是不必再送了。」
話間卻跪了下去︰「兩位大俠,在下也想拜在二位大俠門下,請二位大俠答應收在下為徒,在下願意終身跟隨師傅!」
崇禎忙跳下馬,一把扶起趙一均,︰「繼雲、二剛都是奉父母之命拜師,趙少莊主殷勤相送,已是盛情!你沒有稟報父母,這拜師之事,怎麼使得!還是帶他們回去吧!」崇禎打心眼里喜愛趙一均這個伙子,心想要是呆在身邊多好啊,就有如一個足球教練發現了一個前鋒好苗子一樣,嘴上要稟報父母,心里恨不能他真跟自己跑路。
那趙一均對于龔大俠崇拜至極,龔大俠不僅功夫出神入化,而且定計伏敵,看這樣子又是明室忠貞之士,令人更加崇敬,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于是道︰「龔大俠,在下懇請龔大俠收為徒弟!家父向言,好男兒志在四方,在下讓他們給家父帶一封信就是,明孩兒隨師傅闖『蕩』江湖,扶持忠義,相信家父定能理解。龔大俠,請收下徒弟!」罷再拜。
龔大俠一看,心中固是大喜。王承恩急忙跳下馬來,心人家自己願意,這麼好的人才可不能放過,走過來拉起趙一均,︰「趙哥既然這樣誠心,那我就代龔大俠做主,答應收你為徒了。」
「真的?」又望了望龔大俠,見龔大俠點頭,大喜過望,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接下來趙一均從懷中掏出早已寫好的書信,交自己心月復帶給其父。
目送騎隊遠去後,五個人換成步行,直奔東南方而去。一行人打扮成山民模樣,愣是在山間地頭沒有路的地方行進,披荊斬棘,翻山越嶺。到得平坦處,便由一個人前方打尖探路,後面的人拉出一里開外,若有什麼情況,也好及時反應。
日薄西山的時候,前方遇到一處河流,此處荒涼,不知道要繞多大一圈才有橋梁。崇禎想到這河流的橋上不定布上了哨卡,可不能隨便去橋上冒險。龔大明是個游泳好手,探險的時候沒有少玩泅渡,但王承恩是旱鴨子,三個徒弟除了趙一均會兩下狗刨也都是旱鴨子。這河面有大約一里寬,自己可以輕松游過,其他人可不行。
王承恩一看這麼寬的河面,頓時傻了眼,沖口就問︰「這河這麼寬!怎麼辦?」
「扎筏子啊!斧子這些不是都帶了嗎!就是干這個的。一均、二剛,我們一起去砍些竹子和樹,繼雲跟你杜師叔找個僻靜的地方扎好帳篷,準備好吃的。我們今晚上把筏子扎好,在這里過夜,明天一早渡河。」龔大明所在驢友團沒少干什麼放排、漂流、泅渡一類的事兒,反正怎麼驚險刺激怎麼干!所以一點也不怵眼前這條平靜的河流。
王承恩如今走了大半天,走的又盡是荒僻無人的山嶺,腳都打起了泡,恨不能立時便躺下大睡,心想這徒步穿越真不是人干的。可現在逃命要緊,沒轍!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可憐的王承恩于是指揮繼雲扎起了帳篷。王承恩天賦極高,帳篷經他一設計,又輕便又好使,四頂帳篷一會就搭好了,食物無非是干糧一類,倒是不用什麼準備。干完之後,王承恩囑咐繼雲爬上一顆大樹,遠遠警戒。
龔大俠帶著兩個徒弟在附近大肆砍伐,然後將竹子和樹干一一搬至河邊,因陋就簡,扎起了筏子。三個人再加上王承恩搭一把手,約莫兩個時辰,終于扎好了一個簡陋的筏子。王承恩大致估算了一下浮力,嗯,差不多!
晚上輪流休息,剛好四頂帳篷,四個人休息,一個人放哨。到得半夜,在樹上放哨的趙一均突然發現遠處有兩點綠光,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孤狼自是無虞,怕就怕大群野狼啊!連忙張弓搭箭,卻不敢輕易就放,殺了一只孤狼不要緊,要是引來狼群,可就糟了。
崇禎一听警訊,立時從帳篷中奔出,傳中的野狼瞪著綠『色』的凶光,在遠處躍躍欲試。一看這種情形,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對付,也許最好的辦法就是點起篝火,讓野狼不敢近前。王承恩這時也從酣睡中驚醒過來,出來一看不遠處的兩點綠光,心里一陣發『毛』,慌忙掏出手槍,對著綠光處,舉槍就放,「乒」的一聲,那狼見前邊『射』出一團火光,然後就是一聲巨響,害怕之下,撒腿就跑。
崇禎一想,王承恩這一槍十有**會招來群狼,這地方不能久留,趕緊跑吧!
于是五個人狼狽奔向河邊,放下筏子,就往對面劃去。剛離河岸,只見遠處一片綠光正往河邊靠近,怕有幾十只野狼蜂擁而來。
五個人手忙腳『亂』,總算把筏子劃到了對岸。靠岸之後,也不敢停留,連夜往前趕路。直到天『色』發亮之後,師徒這才停下腳步,坐下喘息。
王承恩慚愧不已,這一槍害的師徒幾人一夜狂奔,此時不知道到了什麼所在。想找個人問問,卻又怕泄『露』行蹤。王承恩自知有錯,對著一幫徒弟又不便認錯,只好講個段子,把氣氛弄得輕松一點。崇禎倒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俗話,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沒有傷人就是大幸!
略事休息,師徒繼續趕路。
一路前趕,這時打尖的二剛示意,前方發現情況。崇禎讓其他人停下,自己攜了手槍連弩隱蔽接近二剛。只見前方大道上,十騎馬攔住三輛馬車,不知是不是意欲搶劫財物。那十騎軍兵看起來就像大順軍的打扮,莫非便是奉命一路追蹤自己的大順軍兵?
那幫攔路的軍兵把車上的人都趕了下來,車上共是六人,一對中年男女應是夫『婦』,一個公子模樣的少年帶著一個書童,一個姐模樣的少女帶著一個丫鬟。只听那騎兵頭目大聲問道︰
「幾位一路之上,有沒有遇到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個『操』著一口娘娘腔。有沒有遇到?從實來。」
那員外模樣的中年男子誠惶誠恐地回答︰「這位軍爺,的一家前去天津,一路不曾見到軍爺所的什麼中年男子。還望軍爺高抬貴手,放過的一家。」
旁邊一個兵士催馬上前,圍著那姐轉了兩圈,『婬』笑了幾聲,道︰「這位娘,長得可俊得很啊!你們難道不知我大順皇上正在選妃嗎?怎麼不去北京送女選妃,跑去天津干嗎?」
那為頭的大順頭目一听此言,哈哈大笑,︰「正是!這位娘就不必再去天津了,皇上選妃,機會難得啊!」,把馬鞭一指,對那中年人獰聲道︰「你們可以走了,留下這位娘,我們親自護送進京參加皇上選妃。」
那中年男子噗通跪下,求饒道︰「軍爺請高抬貴手,的這里奉上一點敬意,還請饒了女!」抖抖索索從懷里掏出四碇元寶,雙手舉起,磕頭如搗蒜。
那頭目一使眼『色』,自有兵士收了元寶,那員外模樣的中年人以為收了孝敬,便可無事,誰知那頭目哼了一聲,︰
「我大順現下軍務繁忙,來不及對你這等人追贓助餉,你這幾兩銀子就當是追贓助餉的銀子。娘留下跟我們走。今天就這樣輕松放過你們,還不快滾!難道想到北京去嘗嘗夾棍的味道嗎!」
此時王承恩也來到了崇禎身邊,王承恩一看這場景,見那女子楚楚可憐,那頭目既囂張又可恥,頓時氣的七竅生煙。王承恩這廝生就一副憐憫女子的心腸,立時便要出手。只是剛有前車之鑒,自己出手又毫無把握,只得央求崇禎出手。崇禎猶豫再三,還是硬不起心腸見死不救,于是招呼三個徒弟,吩咐如此這般,到時看師傅動手就一齊出手。
這邊正在隱蔽接近,那邊卻已發生變故。原來這員外也是有些身手,一看匪兵橫豎不肯放過,今日之事決計不能善了,一咬牙,便下了決心拼個你死我活。當下『模』出兩把飛刀,大喝一聲︰「周沖,一起動手!」喝聲中已經飛出雙鏢,一鏢直取闖匪頭目,豈知那頭目武藝高強,應變極快,身子猛地一側,那一只飛鏢就落了空。另一個闖匪剛收了元寶,興許還在為手中元寶樂不可支,便見一支鏢飛到了眼前,待要躲閃,飛鏢已「噗」地『插』入頸中,這一下只能到地府抱銀子去了。
三個車夫也同時動手,那叫周沖的出手極為隱蔽,沒見他怎麼動作,就「嗖嗖」打出兩支飛鏢,那飛鏢迅疾無籌,兩個闖匪不及反應,一個左眼中鏢,深入顱內,眼見不活,另一個鎖骨中鏢,滾下馬去。
另兩個車夫武藝平常,雖也發出飛鏢,不料這撥闖軍皆是闖軍中精銳,眼見變生肘腋,應變極快,避過飛鏢,同時反擊。那員外立時便肩部中了一箭,那闖軍頭目縱馬揮刀,那員外左躲右避,竟然躲他不過,被一刀砍在背上,僕倒在地,那頭目再要一刀取了員外『性』命,員外夫人發狂地撲向丈夫,擋了這致命一刀,這一刀勢大力沉,直把人劈成了兩半,慘不忍睹!
崇禎一看,不等靠近,舉起手槍,對準那頭目就是一槍,子彈打中右胸,一槍斃命。再發一槍,取了另一個闖軍『性』命。
接下來以八個對六個,以有備對無備,加上優勢火力,這場一邊倒的屠殺沒有什麼懸念,十個闖軍無一逃逸,全部斃命。
待周沖抱起員外,已是奄奄一息,崇禎從懷中拿出傷『藥』讓周沖給員外敷上,那員外搖搖頭,自知大限將至,伸了伸手,卻是伸了幾寸,再也抬不起來。無奈只好掙扎著︰「這位大俠,在下是不行了,在下有一事相托,在下一雙兒女,可否拜托大俠照顧!在下觀大俠身份貴重,若是肯照顧他們,在下死亦瞑目了!」
崇禎本是良善之輩,此時大起惻隱之心,便點點頭,道︰「放心吧,在下姓龔,一定照顧好兄台的兩位兒女。」
那員外吩咐一雙兒女在崇禎跟前跪下叩頭,那公子姐痛哭失聲,崇禎心中一片茫然,卻又只得生生受了三拜!待見崇禎受了跪拜,王承恩在那員外耳邊了句什麼,那員外眼中先是一絲驚異,隨即浮起一絲安詳,頭一側,就此去了。
此地不可稍留,這官道是大順軍重點搜索之處,崇禎只得交代將夫『婦』倆尸體抬了,一行人立即撤離官道。到得偏僻的山頭,找地方將夫『婦』倆草草埋了,那公子姐又是哭得死去活來。崇禎盡管不忍,卻也猶豫不得,只能催促趕路。一行人心思沉重,就這樣直奔荒山野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