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瑯總算推銷掉了手上的鯨魚肉,總計是二十多萬斤鯨魚肉,價錢其實已經賣得不錯了,比陳子龍開出的價格高出了差不多五成。應該說汪兆齡開出的價格也還算公道。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沒有當面跟張獻忠推銷一下,總是感覺有點意猶未盡。
對于捕鯨來說,果然是熟能生巧,手下的兄弟們干得越來越熟練,搞得好一天可以捕上三條鯨魚。而汪兆齡明確表示,鯨魚肉有多少收多少,而且不會降價收購。[www]
施瑯準備在船上休息一晚,然後明天就開拔,開始新一輪捕撈。
此時正是黃昏的時候,夕陽已經沉入了遠山,天邊的晚霞變幻著魔幻般的色彩,由鮮艷,而血紅,最後紅色漸漸隱去,而灰色越來越濃,直到遠方的天際越來越模糊,夜色終于降臨。
船上點起了燈光,施瑯這次開來呂宋的也就是二十幾艘船,所有的船上都點上燈光,燈光映在海水中,波光粼粼,別有一番景致。只可惜呂宋還處在兵火之中,施瑯想,自己這個奉旨打漁的,跑到這里呆著,很有點不應景。
施瑯正在胡思亂想,張獻忠卻派人來請施瑯到「王府」做客,派來相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張獻忠的義子張定國。施瑯懷著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相隨張定國來到了「漢王」張獻忠的臨時王府。
張獻忠頭上還是包著紗布,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起來受傷雖重,並無什麼大礙。
施瑯敬張獻忠是個梟雄,目下又是自己鯨魚肉最大的買主,還指望張獻忠到時給自己的鯨魚肉漲點價什麼的,所以施禮甚恭︰
「在下施瑯拜見大王!」
張獻忠連忙虛撫,口中說道︰
「施瑯將軍,果然威武,快快請起!請坐請坐!」
雖然張獻忠只是自己給自己封的大王,可畢竟也是草頭王啊,而且這草頭王當年橫行數省,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張獻忠對自己這麼客氣,難道就是為了鯨魚肉不成!莫非特意擺出哀兵架勢,準備跟自己討價還價一番不成!施瑯顯然有點手受寵若驚,又擔心張獻忠一個不順眼把自己 嚓了,故此雖然坐下,卻只是沾了半邊在椅子上,那樣子有點誠惶誠恐。
「大王叫在下來,不知有何吩咐?」
張獻忠的傷勢恢復得還是很快的,雖然頭部還是隱隱作痛,說話一拉動傷口,那痛楚真不是令人那麼好消受的。不過張獻忠究非常人,這點痛還是能忍的,見了這個施瑯,好像傷口也不怎麼痛了,只是和顏悅色地說道︰
「施瑯將軍,本王久聞將軍大名,特意請將軍過來,當然是有事相商。本王聞將軍是海戰猛將,卻不知怎麼改行捕魚了。將軍捕魚,還將魚肉賣給我們,讓我們能夠吃上大魚大肉,本王在這里謝過施瑯將軍了。不過,本王雖然對魚肉感興趣,更感興趣的還是施瑯將軍。將軍大才,浪費在捕魚上面,豈不可惜!不如我替將軍跟你們的崇禎皇上說一聲,別打漁了,干脆跟本王一起干吧!跟本王一起,把這個呂宋打下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何?」
施瑯對于張獻忠的邀請,很是吃驚,心說咱原來跟你的身份差不多,都屬于盜匪之列,後來好不容易洗腳上岸,由海盜搖身一變,變成了明軍水師一員,現下里雖然奉旨打漁,多少也是朝廷命官。雖然不能在海戰中建功立業,怎麼說也是大明正統吧,張獻忠能不能佔領呂宋稱王還不好說呢!就算張獻忠當了呂宋王,跟大明相比那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能相比嗎!想到此節,施瑯連忙推托說︰
「大王對施某青眼有加,那是看得起施某,施某無德無能,實不敢當。施某原本是一介莽夫,蒙皇上濃恩,獨立指揮麾下漁業兵團,這幾日來也是頗有心得。施某本來想,明日出海,多捕魚蝦,其一報效皇上,其二也算是為大王籌糧。施某不敢背叛皇上,同時施某亦想,若施某是賣主求榮之輩,大王也一定瞧不起我施某。故此,請大王恕施某不敢受命。」
張獻忠听施瑯這麼一說,並不以為意,只是面露微笑,不過那笑容顯然受傷痛影響,看起來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感覺。看在施瑯眼里,這個殺人魔王笑的都有點邪門,比較了一下張獻忠和鄭芝龍,不得不說,還是鄭芝龍更有個人魅力一點,若是常年跟這個笑得都有點人的大王在一起,睡覺恐怕都不會安穩!
張獻忠用他獨特的笑容表達著善意,當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這會兒的笑容與平時大不一樣,善意固然送出去了一點點,寒意卻送出去更多。張獻忠也不管那麼多,只是自顧自說道︰
「施瑯將軍,大明皇上那里,你大可不必擔心!本王也知道你有後顧之憂,不過不要緊,本王想到了一個很好的主意,本王跟大明皇上借過來,借,總可以了吧!明地里,你是上了我張獻忠的賊船,實際上你還是大明皇上的忠臣,你在本王這里立功,這功勞大明皇上也是會認賬的。一旦打下呂宋,施瑯將軍若是還想回去做大明的臣子,我張獻忠絕不阻撓。當然,若是那時候施瑯將軍願意留下,那我張獻忠也是求之不得。怎麼樣?我這個提議,施瑯將軍可以接受嗎?」
施瑯听了張獻忠這一番話,覺得這種主意簡直是匪夷所思,叫人難以相信。當然話說回來,要是這個辦法行得通,嗯,也是蠻有吸引力的嘛!想一想捕魚能有多大出息,終究還是不如打仗可以建功立業,揚名天下,男子漢大丈夫,當建不世功勛,青史留名,方不負人生一世。施瑯內心矛盾,也不知張獻忠的話是不是忽悠自己,一旦上了張獻忠的賊船,如果沒有留下退路,也許一失足成千古恨。心中矛盾,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遲疑道︰
「在下---在下---」
張獻忠見狀,知道施瑯已經動心,人說施瑯功利之心熱切,果然不錯,不過此人心中還有一些遲疑,便繼續說道︰
「施瑯將軍,不瞞你說,大明皇上曾經跟我有一個約定。大明皇上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兌現這個約定,說起來對我張獻忠是有所虧欠的。所以,本王若是跟大明皇上借你施瑯將軍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你若是不放心,我張獻忠去為你找大明皇上討一道聖旨就是。有了大明皇上的聖旨,名正言順,雖然不見得要把這聖旨公開,至少你施瑯將軍心中有底了,對吧?」
張獻忠手上有福王作為人質,而大明也的確表態要助張獻忠奪下呂宋,如今呂宋這邊一片混亂,甚而有鼎足而三的趨勢,自己當然要跟大明理論理論。手上一個福王,便是一個重要籌碼,料想大明皇帝臣子們不可能不在乎福王的,加上自己佔理,讓福王幫著去做這個借人的工作,也許真就是小事一樁——不就是借一個漁夫嗎!
施瑯雖然內心矛盾,最後還是建功立業的想法佔了上風,竟然接受了張獻忠的盛情邀請,兩人甚而談論了一氣如何建立水師的種種。施瑯這才告辭而去,在張獻忠這邊與大明皇上交涉,取的大明皇上同意之後,施瑯才能正式加入「漢國」。在此之前,施瑯繼續打漁,只不過施瑯決定把重點放在捕鯨上,多給王總監提供點鯨魚油總是不錯的,再說鯨魚肉的味道真不賴,為了「漢國」,也得多捕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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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崇禎收到飛鴿傳書,這回傳來的是福王替張獻忠提出商借施瑯的請求,福王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呂宋那里的糟糕形勢,崇禎當然知道他的用意,也理解這位皇兄的心情。在看到這封鴿信之後,當然感覺是不爽的。
按照老規矩,還是便把王承恩和公主找了過來,一起商量。
王承恩說道︰
「第一漁業兵團捕鯨剛剛上了道,這不,第一批鯨油已經用在各種傳動的潤滑上了。他們上手比第二漁業兵團還是快得多,第二漁業兵團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捕了四條鯨魚,不比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這施瑯是個人才,帶兵有一套,捕魚也很牛。不過,福王替張獻忠借人,鑒于呂宋島這個形勢,還真應該借給他。」
公主聞言呵呵一笑,說道︰
「要我說,這個施瑯命中就不是大明的臣子,歷史上他降了滿清,反過來與大明為敵。既然是命,不如就借給張獻忠好了,不過,正所謂,先生借書,老虎豬,施瑯一旦借給張獻忠,就必然是一去不復返。不如干脆順水推舟,把施瑯原來的一幫手下也借給張獻忠,不過,張獻忠可得交一筆押金。到時假如人回不來,押金也不能退。還有,鯨油還得賣給我們。」
公主永遠都是利字當頭,當然,人可以借,卻也不能吃虧。
崇禎搖搖頭,只好苦笑道︰
「人們總是說,當你犯下一個錯誤之後,往往還得用另一個錯誤去矯正前一個錯誤。也許,讓施瑯去捕魚就是一個錯誤,借給張獻忠又是另一個錯誤。我擔心的是,這施瑯一去,很可能便會成為將來讓我們頭痛的‘海外兵團’,到時反過來讓大明啃不爛,那就麻煩了。」
王承恩笑了起來,安慰道︰
「這個不必擔心吧!就算後世的乒乓球,海外兵團再厲害,還是玩不過中國。我就不信了,施瑯他能飛到天上去不成!」
事到如今,崇禎也只好點頭道︰
「為了拿下呂宋,那也只好借人,那還能怎麼樣!至于海外兵團的威脅,也管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