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斯從半空往下落。
在他身體周圍,同他一起下落的,是作為發動「飛翔的荷蘭人」必要靈裝的三十柄劍。
冰船剛才那巨大的火焰之手完全破壞掉了.
不僅僅是形體上的破壞,而是「飛翔的荷蘭人」的「存在意義」被破壞掉了。
一般意義上的損壞對于「飛翔的荷蘭人」是沒有作用的,因為只要作為靈裝的那三十柄劍不被破壞,光是擊破冰船根本無濟于事。
但是,御阪美菱所化身的「炎發灼眼的火霧戰士」,所施展的法術卻沒那麼簡單。
那是對「存在」本身所造成的破壞。
冰船被擊破的一瞬間,其存在的意義也被破壞,于是對應的「飛翔的荷蘭人」的靈裝也失去了意義。
那三十柄劍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為「飛翔的荷蘭人」的靈裝的功能。
「被破壞了?」
頭下腳上,在半空往下墜落的扎克斯,腦里一瞬間出現了空白。
「怎麼可能」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然後,胸仿佛有火焰開始燃燒︰
「不可饒恕」
那是名為「憤怒」的火焰。
「不可饒恕啊啊啊!!!——————」
在扎克斯的前半段人生當,憂國騎士團佔據了他生命的大部分,為了英國,他們救了很多人;但為了英國,殺掉的人則在所救人數十倍以上。
憂國騎士團,為了英國。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已經忘記了,但憂國騎士團的行動從剛開始的救人漸漸變成殺人也經歷了大概十年的時間,騎士團也由剛開始的光明正大慢慢變成了隱秘組織,許多英國政府以及三大派系甚至是必要之惡教會都不方便出手的骯髒行動,都由憂國騎士團來完成。
為了英國。
也許吧,也許這對于憂國騎士團的其他人來說並不是僅僅是一個口號而已,但對于扎克斯來說,這曾經確確實實地僅僅只是一個口號罷了。
直到
他從未曾忘記過第一次看到的那抹耀眼金色時的感動。
那位少女美麗而優雅,開朗而溫柔,睿智而果敢。
更可貴的是她對祖國的一片赤誠之心,為了英國她日夜殫精竭慮,從來不得休息。
「扎克斯,你知道嗎?倫敦很少有晴天的,雖然有氣候的影像,但更多的是由于工業革命的原因呢啊~真想曬著太陽喝紅茶啊!~」
她伸了個懶腰,幾乎和她身高等長的金發閃爍著絲綢質地般的光澤。
「被稱為‘霧都’,說實話並不是什麼贊美的詞呢。那年冬天還發生過由于煙霧而導致數千多人死亡的事件」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微微失神的望著倫敦那灰色的天空︰
「如果倫敦也會下雪的話,空氣的粉塵和煙霧就會大量減少吧,這樣一來是不是就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呢」
她眼有某種讓人心悸的痛苦一閃而過,然後又恢復了以往的開朗︰
「啊哈~怎麼可能嘛!受北大西洋暖流和西風影響,倫敦是不會下雪的!還不如像小說里一樣期待出現一位強大的英雄來拯救大家呢!~」
也許有什麼重要的人在那次事件死去了吧,扎克斯並不知道蘿拉的過去。這種心的血淋淋的傷口是無法向別人傾訴的,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
扎克斯知道,對于她的痛苦,自己無能為力。
他無法改變英國的氣候,這種悲劇以後還有可能會上演然後再次觸動少女心的傷口。
于是,他心有一顆種悄悄萌芽︰
——如果,自己成為一個可以拯救大家的英雄
最少,可以讓為了英國而日夜忙碌的她,有一個能在午後坐在花園里休息的時間,如果運氣好趕上晴天的話也許她還能曬著太陽喝喝下午茶什麼的
——
于是,他為了她,下定決心,想要成為「英雄」。
為了英國而戰的,英雄
扎克斯並不清楚憂國騎士團的其他人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迎接最後一刻的。
預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突襲西班牙星教派本部的戰斗已經持續了數個小時,但計劃「里應外合」的援兵並未出現,反倒敵人仿佛有預謀一般的不斷發動著各種預設好的術式。
當法國奧爾良騎士團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已經沒有機會了。
憂國騎士團里經常照顧自己的修女姐姐的半塊頭顱從耳邊飛過
扎克斯歇斯底里的大叫著。
「這是陰謀!」
對自己有過數次救命之恩的小隊長在十幾人圍攻下,終于露出一個破綻,被腰斬後隨即上半身在一道火柱下灰飛煙滅
扎克斯歇斯底里的大叫著。
「他們是有預謀的!」
經營著一間雜貨店並且經常給自己帶巧克力的大塊頭在一片銀白色的物質仿佛蠟像般融化,輪廓消失前還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
扎克斯歇斯底里的大叫著。
「我們被出賣了!」
一直以來,憂國騎士團將生命與國家利益放在天平的兩端來衡量,然後不斷的抹殺前者。
終于有一天,他們自己的生命也被別人放在了天平之上。
于是,為英國而戰的戰士們,被自己的國家,出賣了
一路邊戰邊撤,終于到達海邊的時候,只剩下團長和自己了。
耳鳴聲塞滿了扎克斯的腦,他上下喘著粗氣,眸里卻沒有了一絲光彩。
他身邊是憂國騎士團的團長格羅瑞.貝克特,據說擁有英國王室血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大胡——同時也是教導扎克斯魔術的人。
雖然預先設定好了撤退路線,但敵人似乎連這邊的撤退線路都完全掌握了。
海面上明滅的光點逐漸朝這邊收攏——敵人預設的包圍圈不可能留下紕漏。
毫無疑問,英國高層出于某些原因,將憂國騎士團當成了犧牲品。
西班牙星教派+法國奧爾良騎士團,並且是在準備好的伏擊下,憂國騎士團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听好了,小。」
格羅瑞的眼楮沒有看向死氣沉沉的扎克斯,而是警戒地巡視著四周︰
「憂國騎士團將在此覆滅,而我也將迎來最終時刻。」
扎克斯的眼楮恢復了一點生氣,他沙啞著聲音道︰
「不!老師!這是一場陰謀!我們被出賣了!我們被出賣了啊!」
「這不重要。」
「我們被出賣了!大家,大家都」
「我說了這不重要。」
「那些卑鄙的政客!我們被英國」
「閉嘴!我說了這不重要!」
格羅瑞猛然揪住扎克斯的衣領,死死盯著他的眼楮沉聲道︰
「這真的不重要,明白嗎?」
「」
松開一臉灰白的扎克斯,格羅瑞長身而起,面朝大海,然後冷冷開口道︰
「扎克斯.菲爾。」
條件反射一般的抬頭,扎克斯听到自己的團長這麼說︰
「你被除名了。」
仿佛出現幻听一樣,扎克斯囁嚅著嘴唇:
「什麼」
格羅瑞的聲音依然冰冷︰
「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憂國騎士團的一員。」
扎克斯的面孔由白變紅,然後血管由于憤怒而迸起︰
「為什麼!」
依然沒有回頭,格羅瑞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
「憂國騎士團是為了英國利益而存在的,為了英國,我們可以拯救十惡不赦的罪犯,也可以屠殺手無寸鐵的婦孺」
微微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
「所以,當憂國騎士團本身需要成為犧牲品時,我們也不會猶豫。」
轉過半個臉,格羅瑞的目光錐般的刺向扎克斯︰
「你,和我們,不一樣。」
扎克斯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也許憂國騎士團本身就是個錯誤,但是」
格羅瑞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
「男人一旦選定了自己的道路就既不後退也不後悔!是非功過,只要吾等問心無愧又有何憾?」
語氣突然一轉,格羅斯的聲音些微帶著一絲惆悵︰
「但你不一樣而且,雖然我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無法配得上‘英雄’二字,但無論如何,這次也想要作為真正的‘英雄’而結束啊,哈哈哈哈!」
扎克斯肩頭一顫,安靜了下來。
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扎克斯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聲音低語道︰
「太狡猾了」
「什麼?」
「我說太狡猾了啊!」
「明明大家都戰死了,卻讓我一個人當逃兵,難道你以為我沒有這樣的覺悟嗎?」
「不,你的覺悟,是不一樣的」
「一樣的!」
「為了英國,我們並不在意默默無聞甚至背負惡名。而你,只想成為那一個人的英雄吧。」
「」
「在這里死去,不是你的命運。我們死在追逐的路上,但這個不是你的,所以你不能死在這里。」
「師父」
「就當時為師的任性吧最後,哪怕我只救下你一個人,也算終于做了一次能被稱之為‘英雄’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