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縷明光從鏡面直直射入眼中,那一剎的照眼欲明像是點亮心靈某處,一根弦微微顫了幾顫,沒由來的就要彈斷。秦夜瞳孔縮緊,忽然頭疼欲裂。一張錦繡容顏裹著糟糟霧氣攜卷晨風掃過,陣陣海風襲來,就似有婉轉笑聲輕撩耳畔。不過光速的時間就削失不見,就連那類似耳語的斷續聲也再不存余半分。
這樣的清靈影象他何時見過?
秦夜目無焦距地盯著言詩詩蹙眉,下意識的輕搖頭,他確實不記得有誰跟她的氣息是相仿的。
言詩詩見他神色低靡,陡然煞有介事。狐疑轉身︰「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秦夜輕微眯眸,恍了一下神,接著立起身走過來,從容扯開話題︰「喜歡麼?」
言詩詩不假以詞色的看他,嘟了一下唇,再轉過身對著鏡子打量。憑心而論是挺好看,可是穿在這俱身體上就有些不倫不類了。從里到外重新塑性打造,果然當務之急!
「不要了!」
「包起來吧!」
言詩詩和秦夜一口同聲,視線在反光的鏡中交錯而過,最後還是秦夜一錘定音︰「兩件都好看,包起來吧。」
店員既羨慕又嫉妒言詩詩的好命,笑逐顏開的去櫃台開單子。
秦夜爽快付帳,伸手去接店員遞過的卡,手指修長白皙,指甲干淨圓潤。側首間那桃花懷邪的一抹笑,更是萬般華彩。
微微抬眼,慢條斯里︰「我在想,如果你穿上這件裙子放豬,不知道是什麼效果。」見她幾乎一瞬就怒目圓睜的抬頭看他,嘴角鉤動,似被撩撥得很有興味︰「效果一定錯不了!有時間你不仿試試看。」
不等言詩詩發作,已匆匆出了店門。言詩詩提著手提袋子跟在身後,他步子很大,即便是踏著悠悠的公府步,也有流雲之速。況且她還在他的神色中看出一絲急迫,想起他在店中打電話時說所里有事急等著應酬。便很識相的說︰「我能自己回去,你去忙吧。」
秦夜一手已經勾到車門,听她這樣說了,轉過頭挑眉看她︰「你確定可以?」
言詩詩怡怡然迎視他,眸光映著晴空上的一點藍,瞳孔清澈。
「沒問題。」在鄉下生活的這段日子雖說束手束腳,不過到了這里即便陌生的城市她依舊可以如魚得水。
秦夜微微蹙了眉有些思索,轉首抽出幾張百元大鈔給她︰「你的回家之路可能不會太順暢,如果吃了閉門羹就先找個茶水店消遣一下。」
言詩詩當時還不能完全理解秦夜這句話的真諦,不過一回到秦家她便徹底通透了然了。不得不承認,這個秦老太太是真的很能折騰,耍起把戲來簡直不厭其煩。更為神奇的是明明全宅上下皆心知肚明,又都熟視無睹的經意迎合。
主人何時出門無人管束,時而不在家也倒有情可原。可是這麼大的家業卻大門緊鎖,就連下人都一起消失不見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了。
言詩詩掂起腳尖望了幾次,心中無限惆悵。烈日當頭,模模秦夜之前給的現金,也想著干脆找個地方喝點東西等。轉而一想又作罷,她現在是無業游民,帶著新的身份想在陌生的城市另闖一片天地。這點小苦都受不了,以後更艱難的日子怎麼過。
秦家別墅前有座西洋式的花圃,正值綠肥紅瘦的時候,花葉葳蕤繁盛,十分好看。兜轉幾圈賞了一會兒花,兩腿發酸,倚著花圃坐下等。
三四個鐘頭快過去了,卻不見一個秦家人回來。言詩詩抱膝坐著,頭枕著膝蓋都快要睡著。頭上陡然一疼,平白挨了誰一計悶敲。
「啊……」言詩詩抱頭一聲痛呼,愕然抬頭。此刻始作俑者也正蹲看她,一縷香風拂來,正對上一雙丹鳳斜飛的狹長眼眸。「是你?」言詩詩認得這是那個被豬‘糟蹋’了的楚信風,不滿的瞪他︰「你打我干什麼?」
楚信風一身白色休閑裝,英氣盡斂,倒平添了三分儒雅。微微眯起眼楮,忍不住那笑意,漫漫地從眼角溢出來,笑吟吟的說︰「你傻啊,什麼地方都能睡。還是你這瘋丫頭生命力比一般人要頑強?」
「是啊,是啊,我是小強,不比你這種富家少爺身體尊貴。」言詩詩不悅的站起身,陰陽怪氣。
楚信風咂咂舌︰「毒嘴的丫頭片子,活該曬死你,我就是來早了。」太陽鏡帶好,嘴角仍是溫和的鉤子︰「你要不是夜的媳婦,再夾槍帶棒看我不抽你。」
言詩詩听他話里有話,仰起頭問︰「你什麼意思?知道秦家的人去哪兒了嗎?」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清冽照人。
楚信風將略有防備的人一把扯過來,拖上人就往車上走。邊走邊說︰「當然知道,女乃女乃的戲碼沒人比我見得多的。得,你的親友團夠強大,我得支持你,恭維你,討好你……」
不待他的話說完,言詩詩一拳捶上去︰「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楚信風被她的突來之舉怔了一下,呆看她兩秒後下意識的笑起來︰「你真瘋假瘋啊?還沒哪個女人敢對我這個態度的。」
言詩詩素來喜歡直入重點,掐正軟肋,能不拖泥帶水最好。淡淡的瞟過他,映著光的眼角開出紫薇花,楚信風眯眼瞧著,想起河邊她幫他洗衣服那件事來。這個瘋丫頭除第一眼見到時神色中有點慌然之外,其他時間都氣場大得沒了邊。一臉一眼的清冷絕然,似從不將他這種氣度好歹也算翩翩的公子哥放進眼里。
「發什麼呆?在忽悠我是不是?」之前言詩詩還十拿九穩的以為他知道些什麼,這會兒一看他呆怔的模樣,便改了想法。
轉身要向別墅方向走,一只胳膊被他大手攥住。源源的熱度從掌心傳上來,聲音卻清清涼涼的︰「什麼性子麼,比猴還急。是夜讓我來的,女乃女乃帶著秦家上下老小出去旅游了,若大的秦家,可你們孤男寡女死勁折騰。」
言詩詩心里苦命的嘆,她被秦家的這場祖孫風暴席卷進來了。難怪秦夜會說回家之路會不順暢。
「你這是帶我去哪兒?」車上言詩詩問他。
楚信風自得地打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去跟秦夜蹭飯吃,今天晚上有請。」
言詩詩一刻猶豫,他們這樣的世家公子,個個翩然扎眼,肯定不是她可以自如混進去談笑的局。便說︰「見到秦夜,還是讓他把秦家的鑰匙給我吧。」
楚信風單指扣著方向盤,側首咧開嘴角笑,那笑容何等好看,卻吐不出好听的話來︰「怎麼?想變賣秦家的東西回去養豬。」
言詩詩白眼球拋給他,見他話音一落自故笑得歡暢,便一句惡毒的說也說不出了。半晌,吟吟的笑了聲︰「人果然口是心非!雖說那兩頭豬毀了你,但你念念不忘,可見有情。」
楚信風臉色驟變︰「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
到達朝陽大酒店時,飯局已經開始了,晚上五六點鐘的樣子,時間真的不算晚。
楚信風自若地帶著言詩詩進去,一只手攥著她半邊手臂。本來言詩詩在進來的前一刻打了退堂鼓,無論如何也不進去。他無奈,只得將人拽進來。
一開門,盡是雍容華貴。包間的牆壁上蜿蜒著布滿綠色平金繡花,燈光一照,像一樹樹淺女敕的綠萌。
秦夜正坐在對著門口的位置上,一眼便看到。室中溫溫的光正照在他極清俊的眉眼上,碎金子一樣的光,眉目磊落分明。襯衣扣子開得閑散,修指閑閑的扣著桌沿,襯衣挽起一點,露出閃著寒光的銀色手表。不知之前幾人談了什麼,面上掛著笑,很是溫和,比暖春的風還要酥人,言詩詩卻像在其中看到一絲嚴謹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