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凸形陽台上的安南士兵,眼睜睜看著胡不歸縱身翻過白色的木制圍欄,投向了那茫茫的無邊大海之中。
既然殺手已經投海自盡,那大廳里的警報也就可以解除了。
在安南士兵的大聲喊叫中,大廳里那些驚魂未定的客人們,按照士兵的指示,從地上站起來,排著隊走到一邊。而錦普港政府的那些領導們,則一個個臉色鐵青,圍站在一圈沙發旁邊。
沙發上半躺著一個身穿軍服的中年軍人,他右胸中了一槍,雖然看上去不象是什麼致命傷,但此刻因為失血過多,中年軍人已經暈了過去。靠著中年軍人的另一張沙發上,則平躺著一個身穿便裝的中年人,他腦門上赫然有一個小小的血洞,就算這幫政府領導們再不懂醫學常識,也該知道這個倒霉家伙已經徹底沒救了。
阮文雄的臉色比這幫領導更難看,他抬眼看了看正在幫中年軍人包扎的安南士兵,緩緩開口道︰「各位,我需要一個解釋。」
錦普港市委書記潘達狠狠地瞪了張宗陌一眼,硬著頭皮開口道︰「阮將軍,我們馬上就安排錦普港的所有警力,對這一帶的海域進行仔細搜查,一定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在小胡突然暴起傷人的時候,這幫領導也在隨行便衣警察的護衛下,趕緊蹲了下去,他們也沒有看清大廳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領導畢竟是領導,在小胡剛跳海之後,他們馬上就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全部經過。
雖然面對著阮文雄的質疑,這幫錦普港的領導們都不想出聲答腔,但市委書記畢竟是這里的最高領導,別人能躲,他卻躲不掉……
阮文雄擺了擺手,打斷了市委書記潘達的話。
「潘書記,我不關心那個扶桑殺手的死活,我只想知道,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這時張宗陌的後背已經被冷汗完全打濕,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扶桑烏龍會的田中撒野先生,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身為越普幫的幕後老大,這次他只怕真的難逃其咎……
潘達再次狠狠地瞪了張宗陌一眼,躬身擺出道歉的姿式。
「阮將軍,這次的事情我們錦普港方面會給你一個交待。」
說完後,潘達臉色鐵青的直起身來,對著身後的兩名便裝警察吩咐道︰「馬上通知吳局長,調集警局所有人手,對這片海域進行徹底搜索……」再次看了張宗陌一眼後,他繼續沉聲道︰「先把越普實業的老總張黎凡給我控制起來。」
張宗陌頓時面如死灰,他咬了咬牙,踏前一步,對著阮文雄道︰「文雄,今晚發生的事情我非常抱歉。這個扶桑人是我堂佷張黎凡的商業合作伙伴,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過請你放心,該我承擔的責任,我絕不會逃避。我和張黎凡都願意接受軍方的調查,把這件事情給徹底弄清楚。」
阮文雄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頗有些復雜。
他和張宗陌的關系,並不是普通的認識那麼簡單。
在20多年前,當時還只是一個高中生的阮文雄,因為家庭貧困,不得不準備綴學的時候。時任安南某市教育部門基層干部的張宗陌,在得知阮文雄的遭遇後,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在當地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聲情並茂的講述了阮文雄這個農家孩童艱難曲折的求學經歷。隨後,得到政府教育部門資助的阮文雄,才順利的考上了大學,也才能有機會去出國留學……
對于張宗陌,他懷有一種感恩之情。
微微點了點頭後,阮文雄開口道︰「好。潘書記,這個扶桑人顯然是沖著我們軍方來的,所以後續的調查工作,我們軍方會派人接手,你這邊有沒有問題?」
潘書記一听這話,頓時長出了一口氣。這種燙手山芋,你們軍方願意接手那是再好不過,老子怎麼會有問題?老子還巴不得你們趕緊接手呢。
「沒有任何問題。」
「好,那就麻煩張市長和張先生,先跟我們走一趟。」
…………………………
蘇明月等人走下1號附樓的時候,就看見院內的停車場里,已經停了兩輛救護車,幾輛軍車和警車,不時有神情嚴肅的軍人或警察匆匆從他們身邊經過,在1號附樓里進進出出。
在兩名安南士兵的護送下,四人坐上了自己的汽車。
「對于今晚發生的事情,我們深表歉意。另外還請各位在近幾天內不要離開錦普港,也許在後續的調查中,我們還需要麻煩幾位協助。」
把四人送上車後,一名安南士兵先敬了個軍禮,接著叮囑道。
華電集團安南分公司錦普港項目部總裁--齊志新點了點頭。
「好,我們可以隨時協助貴方進行調查。」
汽車發動後,便緩緩往山崖下駛去。坐在後座的蘇明月放下車窗玻璃,朝面向大海的那邊看去。
坐在她身旁的齊志新皺了皺眉,小聲問道︰「明月,難道你真的認識那個扶桑人?」
蘇明月先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
齊志新一臉疑惑。
「明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明月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俏臉,低聲回道︰「那個人不是扶桑人,他是華夏人。」
車內三個男人都吃了一驚。
「哦。」齊志新的臉色一連數變。
「好象國內沒有刺殺的命令傳過來啊,他是……」
蘇明月打斷他道︰「老齊,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齊志新看了看一臉鄭重的蘇明月,微微點了點頭。
「立刻發動組織在錦普港的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這個人,並且保護起來。」
「不惜一切代價?」齊志新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月,這是組織的決定還是……」
蘇明月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是我拜托你!」
齊志新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明月,不是我想推三阻四,而是作為組織在錦普港的負責人,我需要一個理由。」
「我懷疑他是軍情派來的人。」蘇明月想了想後,終于緩緩開口解釋道。
「你是說,他是軍情派來刺殺……」
蘇明月再次冷冷地掃了齊志新一眼。
齊志新頓時訕訕住嘴。
但三秒鐘後,齊志新又開口問道︰「明月,你這僅僅還只是懷疑,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是屬于哪個部門的。而且就算他是軍情的人,好象也用不著我們來接手吧?」
「老齊,作為組織在錦普港的負責人,我明白你的難處。」本來還以為蘇明月听完後會馬上翻臉的齊志新,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我剛剛就說過,這只是一個私人請求,是我拜托你!如果你不願意幫忙,那我也不會怪你。這次我只帶了兩個人過來,宇輝你是見過了,還有一個馬濤現在正在河內。如果你不願意幫忙的話,那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昨天我忘了告訴你,宇輝是組織里有名的神槍手,至于還在河內的馬濤嘛,他比較擅長爆破。如果我讓他們在錦普港制造幾起爆炸的話,可能安南警方和軍方的注意力,都會被轉移……」
齊志新頓時雙眼圓睜,額頭冒出幾顆大大的汗珠。
「明月,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明月微微一笑,「老齊,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想幫幫他。」
「明月,你這是在威脅我嘛?!我想請你記住,我們不是山賊草寇,我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集體,一切命令都必須听從上級指揮。在沒有上級的命令之前,不光是我,連你也不能輕舉妄動!」听到蘇明月那淡然的回答後,齊志新頓時暴怒起來。
「雖然你是從總部來的,但在錦普港,還是我說了算!」
蘇明月掃了他一眼,喃喃低語道︰「是啊,我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集體,在沒有上級的命令之前,我們不能擅自做任何事情,包括幫助自己的同志。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自己的同志在經歷了九死一生之後,還要獨自面對無數的敵人。」
齊志新更生氣了,他壓低聲音吼道︰「明月,首先你不知道他是哪個部門的人,你不知道他今天的刺殺是誰安排的。其次,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不管那個人是誰,他能生還的機率都已經相當低了。還有,如果是國內安排的刺殺,肯定會有相關人員接應,既然我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那就證明這件事,不需要我們來插手,我們也沒有理由插手進去。你也不是剛入職的新人了,這點事情用不著我來提醒你吧。」
兩人坐在後座低聲爭吵,前面的兩個青年人卻無動于衷,不論是正在開車的黃和平,還是坐在副駕上尹宇輝的,兩人好象什麼都沒有听見,繼續保持著沉默。
「老齊,你說的不錯。我和他已經有八年多沒有聯系了,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做什麼,不知道他是在為哪個部門服務。但做為一名華夏人,在自己的同胞身處險境的時候,我們出手幫一把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我並不要求你做什麼,只需要你發動人手,在附近尋找他,接應他……」
齊志新用力的揮了揮手,打斷了蘇明月的話。
「明月,現在這附近全是錦普港的警察和安南軍人,我們的人怎麼插手?萬一被安南方面給察覺到的話,我們又該怎麼解釋?難道就為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外人,就要讓我們陷入被動?讓組織多年安排的暗線全部暴露出來?還有,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國際政治環境,到時候引起外交糾紛的話,這個責任我背不起,你也同樣背不起!」
蘇明月听後沉默了足足有兩分鐘,就在齊志新暗自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卻突然悠悠一嘆。
「老齊,你說的沒錯,既然我們選擇了這一行,那任何時候都必須以組織的利益為重。但有一點你卻說錯了!他不是莫名其妙的外人,他是我的初戀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