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飛快,不覺已經到了年根底兒,沈倩如也出了小月,這一個多月以來,邱媽媽著實用心幫沈倩如調養身體,沈倩如也從邱媽媽身上體會到了久違的母愛。
由己推人,沈倩如想到邱媽媽的女兒穗兒還在婆婆的慕蠡齋中,雖然邱媽媽已經和月桂蘭香兩個丫鬟通好了話兒,讓她們兩個幫穗兒遮掩些,只說穗兒傷的不輕,緊忙下不來床。讓穗兒先躲過這一陣子。可是到底邱媽媽心里總是不踏實,她又不好總去慕蠡齋看穗兒,心里必也是煎熬的緊。
這日一大早,出了小月的沈倩如去慕蠡齋給婆婆請安,已經喝過了臘八粥,這天氣冷的凍死個人,饒是沈倩如里頭穿著小羊皮襖,外頭披著大毛斗篷,懷中抱著手爐,還是凍的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沈倩如回身看看跟著自己的采薇采萍和邱媽媽柳媽媽,見她們臉色身上雖然穿著棉衣,臉色卻仍舊凍的有點兒發青。跟她的這四個人,兩個是二等丫鬟,邱媽媽是陸書皓的女乃娘,柳媽媽是跟著沈倩如嫁過來的陪嫁媽媽,多少都算是有點兒頭臉的。她們都凍成這樣,可以想見只是三等丫鬟的穗兒得凍成什麼樣子。沈倩如在心中暗自忖度一番,便有了主意。
一進正房,那撲面而來的暖意立刻包圍著沈倩如,這屋里屋外簡直就是兩重天地,正在梳妝的陸夫人已經听到丫鬟回稟,說是大少女乃女乃前來請安。陸夫人似笑非笑的應了一聲,她這個兒媳婦在規矩上從來都是不會出一絲絲錯處的,今天這麼冷,說是滴水成冰都不為過,她也如平常一般準時準點兒的來請早安。
「兒媳給娘請安,昨夜北風正緊,不知道娘可睡的安好?」沈倩如上前屈膝彎腰,雙手虛握成拳,交疊于小月復之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尤福禮。
陸夫人笑笑道︰「我睡的很好,你起來吧。今兒天這麼冷,很該晚些再過來,你身子才好,不敢受了冷風。」
沈倩如盈盈站起來,陸夫人的眼光飛快的在她的身上掃了一遍,只見沈倩如的身量倒比從前稍見豐腴,不過現在是冬天,許是身上穿的厚的緣故。看她的臉色不錯,因是從外頭剛進來的,臉上越發顯的紅潤,看著很有些人比花嬌的意思。陸夫人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她這一個月以來,把府里的丫鬟扒拉個遍,竟是找不出一個丫鬟能在容顏上壓住沈倩如的。陸夫人極了解自己的兒子,他有「山珍海味」可吃,自然看不上那些「清粥小菜」。想到這里,陸夫人不由的暗惱,這沈倩如沒事兒生的這一副好皮囊做甚。
沈倩如可不知道婆婆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只接著陸夫人的話風往下說道︰「今年冬天真是特別的冷,听說咱們園子里的觀魚池都凍透了,可見得有多冷。」
陸夫人點點頭道︰「是啊,二三十年沒有這麼冷的天氣了,听說外頭凍死不少人。」
沈倩如立刻輕蹙秀眉,輕聲憐惜的說道︰「真是太可憐了。娘,听夫君說從前一到嚴冬之時家里便要開粥棚救濟窮苦之人,不獨豐寧鎮,就連附近的市鎮都知道咱們陸家粥廠,都說爹是世上罕見的大善人。」
陸夫人被兒媳婦的話勾起了對丈夫的思念,她輕嘆道︰「是啊,從前你公爹在世之時,總在數九寒天里開粥廠,讓那些窮人好歹能喝上口熱的。他走了這三年,去年前年冬天不算太冷,我也沒有心情,便停了粥廠,今年看樣子得重開粥廠,好歹也能多救活幾個人。」
沈倩如忙道︰「如此一來,那些窮苦百姓可就有福氣了,娘真是菩薩心腸,怪道媳婦瞧著娘越來越象您供著的觀音菩薩。」
重生之後,沈倩如也在慢慢的改變自己,從前她極怕婆婆,不敢在婆婆跟前說話,當然這里也有陸夫人不喜歡沈倩如,總不給她好臉的緣故。可是重生之後,沈倩如在陸夫人的眼里就象是變了一個人,不論她怎麼冷著臉,沈倩如都對她陪著笑容,該說的說該做的做,行動舉行之間比從前多了幾分大氣,這倒讓陸夫人有些個不適應。
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兒媳婦始終陪著笑臉兒,難道陸夫人還能見天繃著臉不成,少得不十句里也得搭理沈倩如五六句,如此一來,在陸府的下人眼中,便成了大少女乃女乃得了夫人歡心的征兆。
听到兒媳婦夸自己,陸夫人心中難免有些得意,便笑道︰「倩如現在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瞧這小嘴兒甜的,竟是特特在口中抹了蜜才過來的不成?今兒天氣冷的狠,怎麼只穿這麼少,春梅,去把我那件大紅羽緞猞猁皮的斗篷找出來給你大少女乃女乃,那件厚實輕暖,你大少女乃女乃穿再合適不過的。」
在一旁服侍的春梅一听主子的吩咐,恨的不由直挫牙,那件大紅羽緞猞猁皮里的斗篷可是件難得的貴重衣裳,猞猁皮是極難得的一水兒玄色,又松又軟又暖和,只這皮里子少說也得值上百兩銀子,還不要說那斗篷領口還瓖著三對手指肚兒大小的金色寶珠,斗篷下擺綴了一圈八分的小金珠,看上去華貴氣派極了。春梅知道這件斗篷若是放在外頭店鋪里賣,至少要賣一兩千多兩銀子。
沈倩如也不象從前那樣推辭,只屈膝道︰「謝娘賞賜。」
陸夫人笑笑,起身攜了沈倩如的手,拉她站起來,微笑問道︰「倩如,快過年了,家里外頭的事情都擠到一處,前陣子你病著,娘少不得多費些心思,如今你也好了,這外頭的事情有娘管著,可家里頭娘顧不過來,你就看著管起來吧。」
沈倩如心中微微一怔,她的婆婆素來都是防著她,不讓她插手管家之事的,怎麼這會兒突然就提了出來?想著婆婆是那種極有權欲的人,沈倩如立刻說道︰「娘,媳婦愚笨,怎麼做得來呢,娘若是有差遣,媳婦自當盡力去辦,可是您讓媳婦管家,媳婦年輕識淺,怕沒這個本事。」
陸夫人笑了笑,心中暗道︰「還算你識趣,我不過是試試你,讓你管家,我難道糊涂了不成?」不過她口中卻不是這樣說的,只笑著說道︰「倩如,你是我們陸府的大少女乃女乃,日後的當家主事之人,總要學起來才好,有誰天生會管家理事呢?」
沈倩如假做惶恐道︰「娘,媳婦真的不行,娘春秋正盛,少不得要求娘能者多勞,媳婦只在跟著听娘差遣就是。」
一記馬屁拍的陸夫人很是舒服,她假做無奈的搖頭道︰「唉,看來娘這擔子一時半會兒是卸不下來的,不過倩如,你也不能躲懶,這快過年了,你就先看著針線房把過年時要賞的衣裳做了吧,這件事情沒甚打緊,你只當試著練手。」
沈倩如忙應聲稱是,被微垂的眼瞼遮住的眸中閃過一抹了然的笑意,果然事情向她事先安排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