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書皓沈倩如夫妻兩人琴瑟和鳴之時,皇後的翊坤宮中卻陰雲漫布。
剛回到宮中的九公主慕容繡玉便被皇後身邊的女官秋雲請到了翊坤宮,皇後本欲板起臉來訓女兒幾句,都要議親的人了,再不能這麼由著性子往外頭亂跑,得收收心有個皇室公主的樣子才行。可是不等皇後開訓,慕容繡玉便撲到她懷里哭了起來。
皇後一見寶貝女兒哭了,再也顧不上訓人,只抱著女兒溫言撫慰,同時用凌厲的眼神看向跟著女兒一起出宮的嬤嬤宮女們。公主傷心哭泣,必是她們這些奴才沒有倒伺候好的緣故。
那些嬤嬤宮女個個暗自叫苦,慌忙跪倒請罪,雖然她們挺無辜的。這次與平日里一樣,到了听雨茶樓之後她們就只能在樓下包廂里待著,公主只帶秦雙一人上樓,公主到底為什麼哭,她們怎麼能知道呢。
秦雙見狀心中暗自得意,她才是公主身邊頭一號得力之人,于是便走上前跪下道︰「娘娘容稟……」
「小雙不許說!」不等秦雙說什麼,九公主便直起身子一聲斷喝,然後又撲到皇後的懷中哭了起來。
皇後雖然不知道寶貝女兒為什麼哭,卻也猜出這原因是不能當眾說出來的,便使了個眼色,眾嬤嬤宮女立刻悄沒聲息的退了下去,偌大寢宮中便只剩下皇後九公主還有秦雙這三個人。
皇後輕拍著九公主的背,看向秦雙冷冷的說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秦雙跪在地上,也不敢抬頭,只將听雨茶樓之事說了一遍,當然她不會說自己去陸府後如何的無禮,也不會說公主看中了陸探花,只說是公主覺得有些無趣,剛好又看到夸官的狀元榜眼探花,便起了見見他們家眷的意思,一打听才知道只有陸探花的夫人在京城里,便命她去請陸夫人來說話。不想陸夫人竟誤會了公主的好意,特特請了武威侯夫人陪她一起到听雨茶樓,對公主言語之間也頗為不敬。
皇後一听這話不由皺起的眉頭,武威侯夫人岳盈盈與她算得早年的閨中之交,只是在她嫁進皇宮之後兩人的關系才淡了許多。皇後自問對岳盈盈的性子還是很了解的,她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那陸探花夫人怎麼就能請動她呢?
等等,陸探花夫人?皇後猛然意識到這陸探花就是皇上給九公主看好的駙馬人選,她急切問道︰「是今科探花陸書皓的夫人?」
「不是她還有誰?那個土包子比我這個正經公主還傲呢!」慕容繡玉氣鼓鼓的叫了一聲,又哭了起來。
皇後驚訝的說道︰「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成親了?」
小小年紀就混到九公主貼身侍女的秦雙自不是愚笨之人,皇後只這麼驚嘆了一句,秦雙便猜出皇上皇後有意招那陸探花為九駙馬,她心中不免得意,心道︰「陸沈氏,有你的好瞧的!」
皇後冷冷嗯了一聲,眼中帶了怒色,向外高聲說道︰「來人,速去請皇上到承乾宮來,就說本宮有要事與皇上相商。」
外頭有內侍應了一聲,趕緊請皇上了。大家都知道九公主是皇上最喜歡的女兒,為著九公主去請皇上,怎麼都會不受罰的。
皇後命秦雙到殿外伺候,拿著帕子擦了九公主面上的淚,放低聲音問道︰「玉兒,你告訴母後,是不是瞧中了那陸探花?」
慕容繡玉漲紅了臉點點頭,皇後聞言皺起了眉頭,不論陸書皓的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都是已有家室之人,堂堂公主自然不能做小,那就只能讓陸書皓休妻,可就算是休妻再娶,她的女兒也只是繼室,一想到會是這樣,皇後就覺得心里氣悶極了。
「玉兒,滿朝才俊多了,母後再給你擇個好的如何?」
慕容繡玉卻不答應,只使勁兒搖頭道︰「母後,這滿朝文武女兒誰沒見過,女兒沒瞧上一個,就瞧中陸探花了。母後,女兒一是皇室公主,難道還比不過一個鄉野女子麼?母後,女兒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皇後嘆了口氣,她的女兒她了解,慕容繡玉天生一副倔脾氣,若是不依著她,這宮里休想再有安寧之時,何況今日早朝過後听皇上的意思,那陸探花的確是個極難得的,既然這父女兩個都瞧中了陸探花,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能依著女兒的性子來吧。
「好吧,玉兒你既然有這意思,那母後少不得要成全你,等會兒你父皇便過來,你想想怎麼向你父皇回稟吧。」
慕容繡玉點點頭,氣哼哼的說道︰「要不是今日有武威侯夫人護著那個鄉野女子,我早就要她好看了。」
皇後微微一怔,她就覺得自己仿佛是遺漏了什麼,原來是剛才只顧著驚訝陸探花有夫人之事,倒把武威侯夫人給忘記了。
「玉兒,武威侯夫人與陸夫人有什麼關系,她不是那種愛管閑事的人啊?」皇後疑惑的問道。
慕容繡玉氣咻咻的說道︰「哼,也不知道那個鄉下女人有什麼手段,竟然讓武威侯夫人認她做女兒。」
皇後心中一震,立刻追問道︰「玉兒,那陸夫人與霍夫人的相貌可否有相似之處?她有多大年紀?還有,你確定只是義女?」
慕容繡玉見母後追問的急,不免有點兒心虛的說道︰「那倒沒有,女兒只听霍夫人說那鄉下女人是她的女兒,那個女人也喚霍夫人為娘親,至于相貌麼?」慕容繡玉想了一會兒,悶聲道︰「相貌上倒有幾份相似之處,那女人大約有十六七歲吧。」
皇後雙眉緊緊皺了起來,只說道︰「玉兒,若是母後猜的不錯,那陸夫人不是什麼義女,而是霍夫人十五年前丟失的親生女兒。依母後對霍夫人的了解,若不是親生女兒,她不會冒著與皇室做對的風險公然護著。」
「什麼,母後您的意思是她真是武威侯府的小姐?」慕容繡玉從來都不知道霍家二小姐之事,不免瞪大了眼楮驚訝的問了起來。
皇後點點頭道︰「十有**是這樣,這些年來武威侯府一家就沒停過尋找那位丟失的二小姐,看來是找到了。玉兒,若是如此,你怕是……」
慕容繡玉臉色一白,又氣又急的叫道︰「她的爹娘是武威侯爺夫人,可女兒的爹娘卻是天下間至高無上的皇上皇後啊,難道父皇母後還要怕區區武威侯爺夫人麼?」
皇後眉頭緊鎖低喝道︰「玉兒,休要胡鬧!」
「玉兒,說什麼話呢,父皇是天下之主,何曾會怕誰!」隨著一聲沉沉的喝斥,因慕容繡玉的話而緊繃著臉的皇上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適才在重華宮中由許貴妃陪著吃了幾杯酒,皇上正有些意動要與許貴妃**一番之時,翊坤宮便來人找他,說是九公主從宮外回來,受了些委屈。皇上對九公主極上心,便立刻命許貴妃服侍他更衣,連安撫已經意亂情迷的許貴妃一句也沒有,便急匆匆走了。
許貴妃恨的差點兒把牙根咬斷,這幾個月以來,皇上對她的恩寵不如從前,她好不容易借著兒子生病不肯吃藥的機會把皇上拉了來,又陪著他吃了特制的「美酒」,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這最後一下子,她都已經把皇上引到了床上,卻被九公主攪了她的好事,許貴妃不恨才怪。
「妾身(女兒)拜見皇上(父皇)。」見皇上走進來,皇後和慕容繡玉都起身行禮,皇上一手一個將她們托起來,一雙眼楮鎖住女兒的臉,怒道︰「玉兒,到底出了何事,說與父皇听,父皇一定給你做主,方才朕恍忽听到武威侯,難道是他們得罪朕的玉兒?」
慕容繡玉還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看上了陸探花,只推著皇後道︰「母後都知道,母後講。」
皇後輕嘆一聲道︰「皇上,今天玉兒出宮,可巧踫到夸官的陸探花……」
「哦,那很好啊,玉兒,告訴父皇你看那陸書皓如何?」
慕容繡玉撅著嘴道︰「好又如何,他已經娶妻子了。」
皇上一怔,雙眉漸漸擰了起來。
皇後又說道︰「皇上,這陸探花可能是武威侯的二姑爺。」
皇上驚訝道︰「怎麼,他們找到他們家二小姐了?」
皇後道︰「妾身也只是猜測,適才玉兒命人請陸夫人相見,是霍夫人陪著去的,言語之中兩人以母女相稱,霍夫人極是維護陸夫人。」
皇上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玉兒,天下間好男子多的是,父皇再給你擇好的,探花已經有妻室,朕豈可令他停妻再娶?」
慕容繡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且哭且訴道︰「原來堂堂皇家卻要怕小小侯府,公主也比不過一個小小的侯門之女,父皇母後,從此以後休要再提女兒的終生之事,女兒情願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皇上和皇後听了慕容繡玉的話,臉色很是難看,皇後沉聲斥道︰「玉兒,休要胡說,世間之事萬事越不過個理字,便是皇家之人也不能由著性子隨心所欲,正因為我們是皇家,天下萬民都盯著呢。」
皇上臉色沉沉,可是身體卻在發熱,他看著平日是里看慣了的皇後,那輕輕開闔的紅唇是那麼的媚惑,微紅的粉臉極是美艷動人,特別的能勾起他的**,此時他已經沒心思去想女兒的事,只想把皇後壓下好好疼愛。
皇上從來不會委屈自己,只沉聲道︰「好了,玉兒不要再胡鬧,此事明天再議,快回宮去吧。」
皇後和慕容繡玉都是一愣,慕容繡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話怎麼能是最疼愛她的父皇說出來的呢?
皇後也很驚詫,她看向皇上,見皇上臉色發紅,眼中的那抹火焰她很熟悉,在新婚之時,皇上就是這麼看向她的。雖然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會這樣,可皇後不是傻子,皇上已經很久沒有在她這里留宿了,她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有需求的,有這麼好的機會她豈能放過。況且女兒之事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為何要辜負這般良宵呢。
「來人,服侍九公主回宮。」皇後叫了一聲,便有人進來服侍慕容繡玉回去,慕容繡玉見父皇母後一起趕人,便是不情願也知道這會兒她不能再留下來,只得行禮告退。
是夜,翊坤宮中要了三四次水,據說給皇上皇後上夜的小宮女都臊的沒臉見人,可見戰況是如何的激烈。滿宮之人听說此事,無我大為震驚,只有重華宮的許貴妃氣的把一屋子的東西都砸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番處心機慮的安排,卻白白便宜了皇後。而且皇上皇後怕是都會覺察出她使的手段。給皇上下助性催情之藥可是禁忌之事,若是皇上皇後追察下來,只怕她……許貴妃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想。她緊緊抱著兒子慕容璽,喃喃道︰「璽兒,娘只有靠你了。」
皇後這一夜被折騰的不輕,早上都沒能起來,眾妃嬪來翊坤宮請安,在外頭站了溜溜大半個時辰才得皇後召見。一見皇後艷光四射,臉上滿是新承恩澤過後特有的光彩,六宮妃嬪無不恨的咬牙切齒,再怎麼掩飾都掩不住的酸氣都要把翊坤宮變成個醋缸子。
皇後瞧著底下的妃嬪們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心情大好,笑道︰「本宮今日身子乏,勞諸位妹妹久等了。大家都坐下說話吧。許貴妃,十二皇子可肯吃藥了?皇家的孩子也不能太慣著,生病了不肯吃藥如何使得,許貴妃要在他身上多用些心思才是。」
許貴妃听著皇後那話里有話的話,卻不得不起身躬腰低頭道︰「是,妾身夜謹遵皇後娘娘教導。听說昨兒九公主出宮受了些委屈,不知道公主這會子可好些了?也不知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讓公主受委屈,娘娘可不能輕饒了那些目無王法之徒啊。」
許貴妃也不是肯示弱的人,皇後戳她的心窩子,她便要戳皇後的肺管子。
皇後心中氣的不行,卻臉上含笑不以為意的說道︰「玉兒從小便乖巧伶俐,縱是出宮也有那麼多侍衛嬤嬤宮女護著,能受什麼委屈,不過是小姑娘家向做父親的撒嬌吧了。哪有什麼不法之徒沖撞她,本宮竟沒听說,難道許貴妃听說了?」
在慕容繡玉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六宮妃嬪都不知道,因此許貴妃只尷尬的強笑道︰「妾妃只是關心公主,公主沒受委屈是最好不過的。」
笑了一下,皇後的威儀在這一笑之間盡展無疑,端起茶杯來淺淺酌了一小口,眾妃嬪會意忙都起身告退,皇後也不留她們,因為今天皇上早朝之前曾對她說散朝之後要到翊坤宮來用午膳,皇後當然不能讓這些妃嬪們留下來勾引皇上。
眾妃嬪一走,方才匆匆到殿外的秋雲便飛快走進來,向皇後說道︰「回稟娘娘,武威侯夫人求見。」
皇後點點頭道︰「本宮算著她也該來了,帶武威侯夫人到西花廳用茶。」
霍夫人在西花廳等候皇後宣召,這一等便等了溜溜大半個時辰,霍夫人自來進宮也沒被這麼晾過,她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必是昨日九公主回宮說了些什麼。不過九公主再怎麼說也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這理可都在她這一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她今日進宮,不過就是要向皇後說明沈倩如和自家的關系罷了。至于說九公主看中了陸書皓之事,霍夫人根本沒把這當成一回事兒。再怎麼著堂堂公主也不能強奪人夫吧,天下萬民看著呢。
「娘娘,武威侯夫人已續了五次茶水,您看……」秋雲見皇後好似忘記武威侯夫人還在西花廳候著,便小心翼翼的提醒起來。
皇後淡淡一笑道︰「她急了麼?」
秋雲搖搖頭道︰「倒不曾急,只是靜靜的用茶。」
「哦,她坐了多少時間?」皇後挑眉問道。
「回娘娘,還差一刻鐘就一個時辰了。」秋雲小聲的說。
皇後點點頭道︰「嗯,也差不多了,去瞧瞧她吧。」
進了西花廳,皇後滿面春風的說道︰「你瞧瞧,今兒本宮真是忙的很,倒叫你在此枯坐等候了。」
霍夫人起身向皇後行禮,微笑說道︰「皇後日理萬機,臣妾又非奉詔而來,應該等著的。」
皇後笑笑,只裝做沒听出霍夫人的語中之意,笑著說道︰「盈盈,你好久沒來陪本宮說話了,上回還是大朝賀時見了你一回。盈盈,本宮正有些話想和你聊聊,本宮想請你給玉兒做大媒呢,正想著你你就來了。」
霍夫人見皇後堵著不讓她說出小女兒之事,先是眉頭微皺,然後微笑道︰「娘娘意重了,能為九公主做大媒是臣妾的榮幸,只不知娘娘囑意的九駙馬是哪位公侯家的兒郎?」
皇後听著霍夫人重重的咬著「公侯」二字,心中便知道霍夫人什麼都清楚,只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公侯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