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風波過去十數日了,陸書皓的病也已經痊愈,他再沒有理由賴在家中,只得再回到翰林院中。臨走之時,陸書皓拉著沈倩如的手,千叮嚀萬囑咐的說道︰「阿如,家中憑有什麼事情,都一定打發人來告訴我,你是我的妻子,我再不能做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沈倩如輕輕點頭應了,抽出手替陸書皓整整衣襟,輕柔的說道︰「翰誠,你也答應我,再不入許做出把自己凍病的傻事來。」
陸書皓的臉立時紅了,他低低嗯了一聲,趕緊扯開話題,要沈倩如寸步不離的帶著金羽,金羽听男主人提到自己,很不可一世的甩著又粗又長的尾巴,滿眼都是驕傲得意,憑是誰都能一眼看出來。
沈倩如拍拍金羽的頭,笑吟吟的說道︰「我知道啦,便是我想躲著金羽也不讓呢,憑我在藏在哪里,金羽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的。」
陸書皓可不敢象妻子那樣拍金羽的頭,事實上除了沈倩如,金羽不允許任何人觸踫自己。他蹲子看著金羽那雙越發幽綠深邃的眼楮,用一種請求的口氣說道︰「金羽,我不在家,請你一定保護好阿如。」
金羽抬頭,專注的看著陸書皓的臉,也不知道是不是陸書皓的錯覺,他竟看到金羽向他點了點頭,還眨了眨那雙靈動幽綠的眼楮。
見陸書皓還有繼續說個不停的趨勢,沈倩如忙說道︰「翰誠,時候不早了,若誤了卯可不好的。」
陸書皓這才做罷,趕緊出門上了轎子,徑往翰林院而去。
自陸書皓又開始十天一休沐的規律生活之後,他倒得了幾個月的清靜,太子沒有再到翰林院來膈應陸書皓,九公主也沒再女扮男裝以請教學問為由騷擾陸書皓。
同時,皇後那邊仿佛停止了對沈倩如的一切行動,這幾個月來都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情況,漸漸的,沈倩如便放松了警惕。
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沈伯年,沈倩如去過沈府幾次,可是看宅子的老院公總說老爺出門訪友還沒回來,沈倩如心中很納悶,不知道父親到底是拜訪什麼朋友了,竟然一走便是兩三個月,偏父親走的急,也沒和她交待什麼,沈倩如便是想打听都沒地兒打听消息。日子久了,沈倩如心中越發擔心,只能讓各鋪子的掌櫃伙計多多留意訪查沈伯年的消息,她能做的,只是在京城里等消息。
很快便到了端午節,沈倩如依著舊例回到武威侯府「避五」。她剛進侯府大門,便看到前方的青石板路上行著一個以青玉簪束發,著一襲淺竹青色窄袖薄絹長袍,束同色三寸寬瓖銀邊緞帶的男子。
這男子身形看著很是眼熟,沈倩如不禁輕呼一聲︰「慕容大哥。」她的聲音很低,不過前方的男子已然听見了,他轉過身來,微笑的看向沈倩如,不同慕容璧又是哪個!
「倩如妹妹。」慕容璧含笑招呼一聲,便輕快的向她走過來。沈倩如此時雖驚覺自己失言,可再避讓卻已經來不及了,她只得微紅著臉斂祆福身道︰「見過慕容大哥。」
慕容璧看著身著一襲淺青色素面交領絹紗褙子,如新荷般亭亭玉立的沈倩如,不由看痴了。沈倩如這麼娉娉婷婷的走來,仿佛是他心里那個原本模模糊糊的影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今兒服侍沈倩如回娘家的是青霜和秋楓,她們兩個雖然跟了沈倩如,可是親人朋友全都在侯府之中,是以每回沈倩如到侯府來,都會帶上她們兩個,好讓她們與親人朋友團聚一回。
青霜和秋楓原本與慕容璧都挺熟的,如今見慕容璧看痴了,便上前一步給慕容璧行禮,兩個丫鬟脆生生的齊聲叫道︰「婢子給公子請安。」
青霜和秋楓的這一聲請安隱隱用了些內力,慕容璧耳中一震,方才回過神來,忙掩飾的笑道︰「起來起來。」
青霜和秋楓退到沈倩如的身邊,慕容璧又笑道︰「今兒難得遇到倩如妹妹,你一向可好?」
沈倩如含笑應道︰「多謝慕容大哥動問,我挺好的,大哥近來如何,听爹爹說大哥出京辦事了,何時回來的?」
慕容璧笑笑道︰「我才到京城沒幾天。」
二人正寒暄著,便听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慕容大哥,倩兒,你們兩個人可算來了,你們再不到,我這耳朵都快被娘磨出繭子啦!」
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沈倩如的二哥霍雲揚。他張開雙手向慕容璧大步走來,一個熊抱便抱住慕容璧,親熱的說道︰「慕容大哥,咱們兄弟兩個多月沒見了,你這回來,可要多住幾天才行。」
慕容璧也熱情的拍拍霍雲揚的背,朗聲笑道︰「只是多住幾天?若我想住上一個月你便不招待我了?」
霍雲揚驚喜的叫道︰「當真,我只怕你不住,你若是願意,住一輩子都沒問題。」
慕容璧捶了霍雲揚一記後將他推開,霍雲揚笑嘻嘻的輕拍著沈倩如的肩膀,親昵的說道︰「倩兒,你也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你嫂子說要和你多多親近,借借你的嫻雅之氣,也好生個乖巧的孩子,若她再生個孩子和驚雷如電一般的淘氣,咱們家可就得被他們幾個猴孩子給活拆了。」
沈倩如歪著頭看著霍雲揚打趣道︰「咦,二哥你不是一直說甭管男孩女孩,能淘的才是好孩子麼?」
霍雲揚苦著臉道︰「我的好妹妹你可不知道,前陣子大嫂家有事,大哥又不得閑,偏我又在假中,爹娘就讓我帶著驚雷如電,我的天啊,你可不知道,那兩個孩子每天把我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看著霍雲揚那叫苦不疊可憐樣子,沈倩如與慕容璧相視一回,同時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就在他們兩個笑的時候,一個果然如驚雷一般的聲音響起︰「小姑姑……二叔你不厚道,小姑姑來了你都不喊我……」
緊接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到沈倩如的面前,一把抱住沈倩如的腰高聲叫道︰「小姑姑,我可想你了!」
沈倩如蹲子模模驚雷的頭,笑著說道︰「小姑姑也想驚雷。」
「小蟈蟈……」一聲女乃里女乃氣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沈倩如抬頭一看,只見小如電正以一種極危險的速度與姿勢向她跌跌撞撞的奔來。沈倩如見**沒有緊跟著小如電,嚇的魂飛天外,忙棄了小驚雷急急向前跑去,邊跑邊叫道︰「如電不要跑……」
慕容璧和霍雲揚倒完全沒有在意,霍家的孩子都是從小摔打慣了的,自他們學會走路那天起,就不讓**緊跟在身邊,霍家家訓規定,跌倒了自己爬起來,絕不許別人扶。
雖然沈倩如知道這條家規,可是看到才一歲多的小如電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她怎麼能不心驚肉跳。
緊跑幾步迎住撲到自己懷中的小如電,沈倩如這才松了口氣,抱起小如電笑道︰「如電,叫姑姑,不是蟈蟈。」如電才開始學說話,對于「姑姑」兩個字,總是發的很不靠譜,沈倩如已經當了好幾個月的「蟈蟈」。
「倩兒,你就別費勁兒,我剛才教了半天,結果他把我帶溝里去了。」一個容光煥發英氣秀美的少婦走了出來,她左手牽著個穿紅衣的小男孩,右手牽了個穿粉綠衣裳的小女孩兒。
這少婦正是沈倩如的姐姐霍苑如,她也回娘家「避五」來了,與她同來的還有她的一雙兒女,四歲的兒子江華亭,三歲的女兒江華寧。
兩個孩子看到沈倩如,都掙月兌了娘親的手,雙雙來到沈倩如跟前笑嘻嘻的行禮道︰「華亭(華寧)給姨媽請安。」
沈倩如忙將小如電放下來,一手一個拉起江華亭和江華寧,笑著說道「華亭比先前又長高了許多,我們華寧也更漂亮了,快起來,正好你們都在這里,秋楓,快把香囊拿來給他們玩兒。」
秋楓應了一聲,拿出四個卡通動物形狀的香囊分給四個孩子,正是按四個孩子的屬相做的,四個孩子得了喜的不行,華寧拿著香囊跑到娘親跟前獻寶,興奮的叫道︰「娘親,姨媽做的小猴子好可愛啊!」
霍苑如接過來一看,對妹妹笑著說道︰「倩兒你真是心靈手巧,這針腳兒細密也就罷了,難為你畫出這麼可愛的花樣兒,我看了也愛的不行呢。也就是我針線上笨的不行,要不我鐵定把你的花樣子全都討來。」
沈倩如笑道︰「姐,你喜歡什麼只管告訴我,我給你做就是了,我會不就是姐姐會麼。」
霍苑如笑著點頭道︰「是這個理兒,倩兒,回頭姐姐可要向你多討幾件東西呢。」
霍雲揚見哥哥姐姐家都有,獨自己沒有,便直脖子囔了起來︰「倩兒你太偏心了,我們家怎麼沒有?」
沈倩如白了二哥一眼,指著後面跟著的丫鬟婆子們,有些促狹的笑道︰「二哥,給我小佷子小佷女的東西在她們那里,你自己找去啊!」
霍苑如拊掌大笑道︰「雲揚,你有臉去翻,也不怕這四個小的笑話你!」
霍雲揚聳聳肩道︰「姐,你就別帶頭挑著他們笑我啦,這陣子我被折磨的還不夠麼?」
沈倩如笑著命一個婆子上前,將她手里的小包袱接過來,遞于霍雲揚道︰「二哥,男孩女孩的里外衣裳各一套,全是我親手做的。」
霍雲揚眉開眼笑的接過小包袱,高興的說道︰「我就知道倩兒跟二哥最好了,謝謝倩兒啦。」
「小兔崽子,我說倩兒怎麼還不進屋,原來是你這個混帳東西絆著倩兒的腳。」一道極威嚴的怒吼響起,不過院中諸人都沒有表現出一絲驚慌,畢竟天天听這樣的吼聲,大家都听出了免疫力。
吼叫之人不是別個,正是武威侯霍大海。沈倩如快步向父親走去,慕容璧遲疑了一下,還是緩了緩腳步。
「爹爹,女兒回來了。爹爹還是這麼中氣十足,倩兒听了真高興。」沈倩如柔柔軟軟的說了一句,立刻讓老虎似的霍大海笑開了笑,如被被捋順了毛的貓兒一般。
「爹,您特別怕熱,如今天氣也開始熱了,剛好他們得了些冰綃,做成衣裳穿了遍體清涼,女兒給您做了兩套,回頭您試試合不合適。」沈倩如笑微微的說著,自然而然的挽上父親的手臂,霍大海笑的合不攏嘴,便帶著女兒向里走去。把慕容璧完全忘到腦後去了。
在轉身之際,沈倩如回頭看看霍雲揚,給他一個「我救你一回」的得意小眼神兒,霍苑如和霍雲揚都笑了。慕容璧看著這樣鮮活的沈倩如,越發移不開眼楮,他覺得自己的心好象越陷越深難以自拔,並且他也不想自拔,這樣的沉迷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倩兒妹妹比從前生動了許多。」不知不覺中慕容璧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霍苑如若有所思的看了慕容璧一眼,眼中有一絲擔憂。她是過來人,慕容璧眼中的愛慕她看的很清楚,若是妹妹未成親,那她絕對舉雙手贊成,可關鍵在于妹妹已經成親了,這……萬萬不行啊!
再看看笑的沒心沒肺的弟弟,霍苑如不由暗暗嘆了口氣,對霍雲揚說道︰「雲揚,雖說我們回娘家避五,夫婿不能與我們同來,可這大過節的,你姐夫還好,家里有一大家子人,悶不著他,可妹夫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你也不知道體諒體諒妹夫。」
霍雲揚有些愕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怎麼體諒妹夫,難道要他跑到陸府去陪陸書皓過節麼?
霍雲揚不明白,可慕容璧卻明白了,他明白了霍苑如在變相的警告他,沈倩如已是有夫之婦,要他收起不該有的心思。
慕容璧心中暗暗苦笑,情之一事,若是真的那麼受控制又好辦了。他不是沒有努力過,這兩個多月固然是他的確有事要辦,可是也未嘗沒有自我放逐的意思。慕容璧真的努力忘記了,可是再見到沈倩如,慕容璧發現自己不論有多努力,只要看一眼沈倩如的笑,他的一切努力便都付諸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