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惡妾 第二十四章[手打文字版VIP]

作者 ︰ 葉家娘子

「侍妾?」秦玨瀚挑眉看向華銘皓,「之謙你怎麼想呢?」

華銘皓略略的低下對,避過秦玨瀚的眼神,詳裝思考,稍傾,抬頭道︰「世子,順手人情何樂而不為?」

「怎麼說?」

華銘皓抿了抿唇,盡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大方而無私,輕聲道︰「一則,那八小姐雖說出身低了些,可她本人姿容尚可;二則,收了八小姐,林家二房必定會全心全意為世子當差。」

話落,華銘皓恭謹的立在一側,目光盯著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心情忐忑的等著秦玨瀚的回答。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秦玨瀚收還是不收,這之間的利益關系,他到現在也沒有理清。

屋子里安靜的很,靜得只能听到秦玨瀚手里筆的沙沙聲。

越是安靜,華銘皓的心便越發的慌,他不時的撩了眼角去看秦玨瀚,而秦玨瀚卻是從最初的開始,便沒听過手里的筆,白如雪的宣紙上,龍飛鳳舞兩行字。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華銘皓一怔,「世子……」

秦玨瀚手中狼毫猛的一揮,又是金勾鐵畫的一行字,「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華銘皓看得越發的怔了,垂在身側的手,悄然無聲的緊攥成拳。眉宇之間的神色越發的緊越發的沉。

「你去安排,我要見那位八小姐一面。」

華銘皓一時錯愕,霍然抬頭看向華銘皓。

「怎麼,有疑意?」秦玨瀚扔了手里的狼豪,抬頭看向華銘皓。

華銘皓連忙去取了一側備著的手巾,遞給秦玨瀚,搖頭道︰「沒有。」

秦玨瀚接過手巾,一邊擦手,一邊道︰「那你去安排吧。」

「是。」

屋子里,秦玨瀚重新踱到桌案旁,冷冷的睨著墨跡未干的作品,眉梢勾起一抹涼涼的笑。稍傾,廣袖一揮,桌上的紙悠悠揚揚的飄飄墜地,卻在墜地的一剎那,碎成無數細小的紙蝶,再難看清它們的原樣。

林易瑤!?秦玨瀚薄唇如刀,挽起一抹寒涼。

春夜,溫婉的風吹拂著大地,皓月高懸在天空,稀疏的星星快活地眨著眼楮。都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果然,是個適合幽情的時間!

一挺小轎,靜悄悄的出了林俯的後角門。

小轎內,林易瑤粉面含春,嬌羞不已。她修長柔軟的手指緩緩的撫自己白女敕的臉龐。唇角綻起一濃濃的笑意。腦海間,閃過嫂嫂鐘氏的話。

「小姑,你既然心悅小王爺,又不計名份願意跟隨他身側,這若是換成別的男子,定是不會拒絕的。可你也知道,小王爺啊,他什麼時候缺過女人?機會難得,你可要自己爭取。」

機會難得!必須自己爭取。林易瑤眼神一暗,她怎麼爭取,她都已經說了甘願為妾,母親也願意成全,難道這樣也不行嗎?若是真如二嫂所說那樣,小王爺對她無意,那為什麼又要她見面?

林易瑤一顆心似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忽的便想起,臨上轎時,鐘氏塞到她袖籠里的東西。會是什麼?嫂嫂那般神神秘秘的。

林易瑤探手自袖籠里取出拿帕子裹著的東西,借著轎外微弱的月光,拆開,好似是一本折疊在一起的畫。她往轎子邊上靠了靠,一手撩起轎簾,一邊低了頭仔細的看手里的東西。

「啊!」林易瑤一聲驚呼,飛快的丟了手里的東西,臉上像是火燒得滾燙滾燙的。

一側的釧兒听到林易瑤的驚呼,連忙上前,輕聲道︰「小姐,怎麼了?」

經過最初的驚慌,林易瑤已經鎮定了心思,听到釧兒的問話,連忙道︰「我沒事。」

釧兒退了下去,輕聲囑咐轎夫人小心些,別晃了林易瑤。

轎子內,林易瑤顫了手再次拾起那本小冊子,雖然臉上燙得很,可她還是含羞帶怯的將那本小冊翻開,仔細的看起來。

小冊其實就是一本圖,只,這本圖是女子成親時,娘家塞在箱底的東西,較之外面的那些更為詳細更為精致。不論是人物的神態還是身體的特征都栩栩如生,很是傳神。不知不覺便翻到最後一頁。林易瑤一顆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更奇怪的是看著看著,心間便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有種顫栗,似被羽毛搔過的感覺一般。那種無比美妙的感覺傳遍全身,以至整個人軟軟的倚著,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偏在這時,釧兒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轎子停了下來,林易瑤努力的斂下心神,想要將那些畫面從自己的腦海里趕走,然雙腳卻是軟得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小姐……」釧兒沒有得到林易瑤的回話,輕輕的打起簾子探了頭進來看,「小姐,你怎麼了?臉色……」她想說臉色好難看,可是月光下,林易瑤的臉色白里透著紅,一雙眸子水汪汪的,不說是難看,而是出奇的好看。只這好看卻是帶了幾分說不出的味道。

「釧兒,你扶我出去。」

溫婉的風打在臉上,吹散了林易瑤腦海中的暇思,總算是找回了些許的神智,只步子還是虛晃的很。

釧兒扶了林易瑤走下轎子,林易瑤這才看到,小轎停在一處幽靜的小巷中,周圍都是同一色的白牆黛瓦,分不清誰是誰家。她微微的抬了頭,耳邊響起一陣隱隱的話語聲。

「這是哪里?」

釧兒上前道︰「小姐,這是同春樓的後巷。」

同春樓?!林易瑤有片刻的失神,怎麼會約在同春樓,而不是秦玨瀚的私院?然,不待她多想,一著鴉青色華服的中年男子的迎了上來,「八小姐是嗎?」

釧兒迎了上前,屈膝一福道︰「沒錯,正是我家小姐,請問您是?」

男子坦坦蕩蕩的受了釧兒一福,並沒有回答釧兒的話,只是略略側身朝里一擺手道︰「八小姐請,小王爺就在里面。」

林易瑤看了釧兒一眼,釧兒連忙上前將林易瑤圍著的那件天青色的斗蓬拉起,遮去了林易瑤的臉,柔聲道︰「奴婢送小姐進去吧?」

林易瑤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卻是一擺手,攔下了釧兒。

「這是?」林易瑤不解的看向中年男子。

「八小姐,世子有吩咐,請八小姐獨自前往。」

「可是……」釧兒還想上前爭執。

林易瑤略一沉吟,淡淡道︰「釧兒,你在外面候著。」

「是,小姐。」

小門吱嘎一聲響,林易瑤手緊緊的攥在了身側,跟隨在中年男子身後走了進去。

小院雖別有洞天,然,林易瑤一顆芳心全系秦玨瀚又哪有閑情來關注身側的美景曠物。約一盞茶後,兩人停在一處房門之外。林易瑤一直緊緊攥起的手忽的便松了開來。

中年男子上前叩門,「世子,八小姐到了。」

屋子里先是靜了靜,續而響起一聲磁性卻稍顯淡漠的聲音。

「進來吧。」

中年男子抬手輕輕的推開了門,對林易瑤示意道︰「八小姐進去吧。」

林易瑤看著那扇被緩緩推開的門,一陣風起,院里一株高大的柚子樹被吹得嘩嘩作響,清泠泠的花香撲天蓋地的襲來。她輕拾裙擺,款款上前。門在她聲後無聲的關上,亦同現隔絕了那清泠泠的花香。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甜膩的百合香。

「八小姐。」

耳邊響起秦玨瀚略為低沉的嗓音。

「見過小王爺。」林易瑤不敢抬頭,只循著聲音的方向,屈身行禮。

秦玨瀚冷眼看著眼前娉聘婷婷的身影,眼前卻驀的浮起一張似嬌似俏,似悲似嗔的臉。一時間不由怔在那。

林易瑤久久沒有等到秦玨瀚的回話,不由微微的撩了眼角朝前看。目光所到處,入眼的是一雙黑色的千層底雙梁弓頭布靴,再往上看,便是金絲柳葉湖青紫葳大團花。正當她想再往上看時,耳邊卻響起了春玨瀚的聲音。

「八小姐免禮。」

微微的喘了口氣,林易瑤站直了身子,眼角微抬,目光便與正咄咄看過來的秦玨瀚撞了個正著,心頭一慌,她飛快的垂了眼。心頭卻是暗嘆,眼前之人較之那日初見越發的精華靈秀。

秦玨瀚看著她略顯慌亂神色,淡淡一笑,道︰「八小姐不必緊張,小王請你來,只是有事相商。」

林易瑤咬了咬唇,壓下心頭的慌亂,輕聲道︰「小王爺有事但請吩咐。」

秦玨瀚眉梢微揚,挑了挑唇道,「听說你心儀小王?」

林易瑤怔了怔,隨之臉上轟的一下一片火熱,手緊緊的攥起。身子瑟瑟顫抖起來。不由自主的腦海里便浮現起轎子里的那些畫冊,只不同的是這次主角換成了她和他!她拼命的想要叫自己不去想,可是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怎麼了?」秦玨瀚見林易瑤不曾接話,而是怔怔的神色不安的站著,細看,似乎身子還在顫動,不由疑惑道︰「莫不是小王听錯了?」

他的聲音已夾了冷意,林易瑤心頭一慌,連忙抬頭,這一抬頭,便看到秦玨瀚正蹙了眉頭看過來,他深刻的五官在燭光下似是一座精美的浮雕。

「八小姐……」

「啊!」林易瑤猝然驚醒,低頭之余不忘道︰「不是的……」

秦玨瀚深遂的眸里劃過一抹不屑,忖道,想欲拒還迎?冷冷一哼,淡淡道︰「八小姐是想說,是小王自做多情,傾慕于你?」

「不……不是的。」林易瑤慌亂的擺了手,眼見秦玨瀚的神色越來越冷,生怕下一個瞬間,他便會將自己趕了出去,耳邊又適時的響起鐘氏的聲音,「機會難得,你可自己爭取。」身子一軟,整個人撲通一聲軟在了地上,喃喃道︰「是民女心慕王爺龍璋鳳姿,還請小王爺垂愛。」

秦玨瀚緩緩起身,移步上前,走到林易瑤身側時停了步子。微微的俯,居高臨下的看著正瑟瑟抬頭仰視著他的林易瑤。昏暗的燭光下,眼前之人,粉面上一點朱唇,神色間欲語還羞,嬌美處若粉色桃瓣。漆黑的眸中映著些許的驚愕。

樹影在地氈上移動,大宣爐里一爐好香的煙氣,裊裊不斷地上升。

秦玨瀚忽的抬手緩緩的抬起了林易瑤的下頜,眉眸微挑,「八小姐是個美人。」

林易瑤心中便像是煙花綻放般,瞬間涌起一股滿滿的自豪感。她哆了唇,微微的扯出一抹笑容,「小王爺謬贊。」話落,細細長長的柳眉撩起一個媚人的角度,春水似的眸子似嗔似怨的斜睨了秦玨瀚一眼。

「只比你美的,小王見的實在太多。」

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林易瑤怔怔的看著秦玨瀚,「小……王爺。」

秦玨瀚笑了笑,緩緩的站起身。

「你想進王俯不是不可以。」

林易瑤神色恍惚的看著秦玨瀚,「民女不明白。」

秦玨瀚淡漠的道︰「我可以讓你進王俯,當然如果你做得好,我說不定還能給你側妃之位。」

有那麼一刻間,林易瑤想要問,條件呢?這一切的條件是什麼?她慢慢的抬起頭,看向秦玨瀚,突的便笑了笑,「小王爺想要民女做什麼呢?」

「八小姐不但人長得好看,腦子也聰明。」

林易瑤自嘲的一笑,不是我聰明,是你已經說明白了,我必須拿東西來換。只不知道,這代價卻是付不付得起。

「我要一個人。」秦玨瀚背對了林易瑤,看著大宣爐里裊裊而起的青煙,幽幽的道。

林易瑤眉宇輕蹙,半響,道︰「誰?」默了一默,嗤笑一聲道︰「這世上還有小王爺求不到的人?」

秦玨瀚如何听不出她話中的嘲諷之意,卻難得的不想與她計較,只是冷冷的笑了笑。突的旋身,看著林易瑤,「怎樣,你想好了嗎?」

「我沒得選擇,不是嗎?」林易瑤看了秦玨瀚,「說好了,我幫小王爺,但是小王爺你也要記住你說過的話。」

「當然,小王的話向來一言九鼎。」

林易瑤微低了頭,壓下眼眶里的酸澀,深吸了口氣,「你想我怎麼做?」

……

容氏听了玉枝的回話,半響沒出聲。

玉釉捧著手里的花進來時,不由狐疑的看了看容氏,又看了看玉枝,輕聲道︰「這是怎麼了,都不說話?」

玉枝起身接了她手里的花,笑道︰「這幾枝木香倒是開得好,你哪里找來的。」

「哪用得著去找,院子里開滿了。我原先還想采些鳶尾的,花匠說木香配不了鳶尾,等會他讓人送些百枝蓮來。」

玉釉折身去屋子里尋了個白底青花的廣口瓶,與玉枝一起拿了把剪子將那些采來的花,細細的修剪起來。

一邊壓低了聲音問玉枝道︰「這是怎麼了?女乃女乃看著好似心情不大好。」

玉枝挑了挑眼,輕聲道︰「不知道呢,說是胸口悶,勸她出去走走,又說不願動。」

玉釉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我听說,昨兒夜里,二房的八小姐半夜三更的才回來了,今兒早上便說人不爽快,起不了床。你說,她昨兒夜里去哪了?」

「呸。」玉枝淬了玉釉一口,輕聲道「二房事跟我們有什麼關系,那些小丫頭亂嚼舌根,你也跟著嚼。」

玉釉偷偷的抬眼看了看容氏,見容氏只專心的看著手里的書,于是小聲道︰「你別說你不好奇。」嘆了口氣道︰「我們這一天到晚,除了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話,還能干嘛。」

「原來是閑著了你。」玉枝將修剪好的茶枝開始插瓶,一邊插,一邊道︰「等下我就去回了女乃女乃,說你閑得發慌,讓她打發你到後門上看門子去。」

玉釉聞方扔了手里的花,站起來便要掐玉枝,「你個死丫頭,好歹毒的心思。」

玉枝嘻嘻笑著躲開玉釉的手,一邊順手拿了桌上的剪子道,「你再伸手過來,我就剪掉了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玉枝揮舞著手里的剪子。

容氏扔下手里書,抬眼看過來道︰「鬧什麼呢?越發沒個樣子了。」

玉枝、玉釉連忙屏了聲,各自忙著手里的活。

「玉枝,我們去趟棲雲院,前兩天听說那院里種了幾株金銀花,也不知道開花了沒。」

玉枝連忙將手里的東西放下,上前道。

「換身衣裳去吧?」

容氏低頭看了看自身的衣裳,道︰「不必了,就這樣吧。」

她今兒穿了一襲肉粉色紗裙,外罩粉紫色綢緞長衣,長衣上的花紋是圓形的,頭飾則只用了幾粒細小白色的珠子。顯得整個人清秀簡潔。

玉枝扶了容氏朝外走,玉釉幾步上前打起簾子。待二人出了沉香榭走得遠了,玉釉連忙轉身,快步走進了容氏的內室,手腳利索的翻找起來。

棲雲軒。

藍雨薇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搖醒,听得含雁說,「二女乃女乃來了。」還怔忡的說了句︰「哪個二女乃女乃?」

含雁失笑,有心捉弄她,便輕聲道︰「林俯的二女乃女乃來了啊!」

「哦。」懵懵的應了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含雁到不曾想到,她會是這般反應,連忙推了她幾把,輕聲道︰「小姐,小姐,快起來,是容二女乃女乃來了。」

她這般推搡聲音又加重了一些,藍雨薇睡意漸消,才猛的醒過神來,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她來干什麼?」一邊示意含雁幫她梳頭,嘴里兀自嘟喃道︰「自己不睡午覺,別人也不用睡的麼?」

含雁取了梳子,幾下便幫她挽了個凌虛髻,在鬢間插了枝孔雀藍綠瓖紅寶石白珍珠的步搖金鳳簪。一襲鵝黃的高領內衣,外罩一件翠綠金花銀藍寬邊長衣,淡雅而不失明艷襯得她整個人端莊平和,溫柔可親。

這邊才收拾妥當,那邊門外便響起小丫鬟請安的聲音。

「女乃女乃來了。」

藍雨薇適時上前,簾子打起,容氏走了進來。

「見過女乃女乃。」藍雨薇屈身行禮。

容氏上前親熱的扶起她,笑道︰「我在屋子里呆著無聊,便想到妹妹這來坐坐說說話,沒有打擾到妹妹吧?」

「沒有呢。」藍雨薇就著容氏的手站起身,一邊轉頭對含雁道,「去將那壺雨前龍井砌了給女乃女乃償償。」

「是。」含雁退下。

藍雨薇引了容氏往前,兩人就著紅木圓桌落坐。

「這天氣越來越熱,總感覺胸口悶得慌,妹妹有沒有這感覺?」容氏目光微轉,掃了眼屋子里的布置,笑了道。

藍雨薇接過含雁奉上的茶,遞到容氏跟前,「春天嘛,總是這樣的。」

「是啊,說起來,夏至就要到了。」容氏端了茶盞,輕輕的撇去杯沿的浮沫,一邊道︰「听院子里的丫鬟說,妹妹院里新種幾棵金銀花,適才來的時候看到了,再過得一、二月,這滿院子都是花香了。」

容氏輕易不來她這,今兒突然來,不定打著什麼算計。藍雨薇早就防著她,忽的便听她得到院子里的金銀花,不由暗忖,難道是吃醋來了?細想,不對啊。她對林鶴軒沒情,林鶴軒就算是將心掏出來給別人,容氏只怕眉頭也不會蹙一下。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啊,都有些年頭了,原先還擔心種不活,這幾天看著到是放下心來。」

容氏便起身道,「妹妹陪我出去看看如何?我躺了這一天的,骨頭都酸了。」

藍雨薇笑了起身,陪著容氏朝院子里走去。

容氏幾可見的使了個眼色給玉枝,玉枝便笑了上前挽了含雁的手道︰「含雁,我听說姨娘做菜很有一手,你教教我吧,女乃女乃這幾日食欲不大好,我正想著做些開胃的點心呢。」

「玉枝姐姐,你可難為我了。」含雁笑了道︰「會做的是姨娘可不是我,我哪能教你什麼啊。」

玉枝笑了道︰「其實我早跟女乃女乃說了,不若請姨娘幫著做些,可女乃女乃她心疼姨娘……」

含雁眉頭一挑,目光里便閃過了一抹寒光。快得,玉枝雖感覺到,但卻不捕捉不到。她定楮再看時,含雁還是笑盈盈的站在那听著她說。玉枝,不由狐疑,都說含雁很是聰明,怎麼這會子看起來卻不像呢?

「女乃女乃是真把姨娘自家姐妹看待,我們也把姨娘當女乃女乃敬著。」

「玉枝姐姐,這話可千萬使不得。」含雁連連擺手,「規矩不能壞了,主子便是主子。姨娘可一直將女乃女乃當主子敬著,你這樣說,被傳了出去,我們姨娘她真的便冤枉了。」

「瞧你,」玉枝嗔了含雁一眼,「就我們倆在這說話,你不說,我不說,誰能傳了去。」

含雁卻是一臉認真的道︰「玉枝姐姐,姨娘真的是敬著女乃女乃的,幾道點心本不是什麼難事,女乃女乃若有心,其實只要吩咐一聲便是。只我是個做奴婢的怎好做這種越越俎代庖的事,卻是傳不來這話的。」

玉枝被含雁說得臉色一白,人便僵在了那。

偏生含雁還笑了道︰「玉枝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玉枝笑了笑道,「也是這麼個理,只我們女乃女乃她……」

「女乃女乃是個寬厚的人,我們姨娘一直說女乃女乃是個好人。可玉枝姐姐你也知道,高門大戶的本就是非多,我們姨娘幾天也不出去一趟,就是怕惹上事非。從前在家的時候還喜歡自己上個小廚做幾道菜,現在是不說是進廚房便連廚房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玉枝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胸口那股翻騰的惡氣。扯了扯嘴角,給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淡淡的道︰「含雁真是個伶俐的。」

「哪啊。」含雁憨憨的笑了道︰「還要多向玉枝姐姐學才是。」

玉枝冷冷一哼,撇了目光朝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容氏與藍雨薇已然走到牆角下,兩人正瞅著牆角處的花架,低聲的說著什麼。

「婢妾往日里一到熱天便上火,後來听人說用金銀花、連翹、薄荷、淡豆豉、荊芥一起煎水沐浴能散火。只這金銀花卻必須是新鮮的。這才央了二爺,在這院子里給種了。」

藍雨薇想著,不論容氏今日來是什麼目的,她總要先斷了她的路,只要自己不出這院子的門,你有什麼花招便盡管使,髒水也潑不到自己身上。

「我原以為妹妹是個身子矯健的,不曾想卻跟我一樣,是個病秧子。」容氏嘆了聲氣,柔柔道︰「你要是有什麼不好的,記得請大夫,我還想著你快點給爺生下個一男半女呢。」

藍雨薇屈膝道︰「婢妾記下了。」

容氏淡淡的點了點頭,稍傾似是突然記起來一般,柔聲道︰「我听說,你廚藝了得,趕巧了這段時間我沒什麼胃口,你能不能替我做些開胃小菜?」

藍雨薇一怔,林家的廚子雖說比不上宮庭御廚,可也是頗有名氣的,又豈是她這三腳貓的人能及的。容氏這是要干什麼?

「怎麼了?妹妹不樂意嗎?」

藍雨薇連忙搖頭道︰「不是,婢妾怎麼會不樂意呢?只這幾日我身子一直不大好,也吃不下什麼,女乃女乃來之前我還榻上懶著呢。」見容氏神色微沉,面露不快之色,藍雨薇眉眼微挑,唇角含了抹冷笑,忖道,你有本事便當場跟我翻臉。

「那便等妹妹好些再說吧。」

「婢妾謝女乃女乃恩典。」

容氏眉眼間閃過一抹惱色,神色也變得很是淡漠,冷冷道︰「妹妹從進門之日,便一直叫我女乃女乃,從不曾听過你喚我一聲姐姐,這是為何?」

藍雨薇眉眼輕垂,忖道,姐姐?我娘可只生了我一個,可沒听說過有什麼姐姐。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尊卑有別,婢妾不敢愈越。」

「愈越!」容氏冷冷笑道︰「即使我許你之權,你也不願。」

藍雨薇不語。都道事若反常,必有妖。容氏她一改往日嫻雅淑德,想做什麼?

沒有等到藍雨薇的回答,容氏驀的轉身,目光寒涼的看著藍雨薇,「還是說你其實一直惦記著我這個位置,你從不曾承認我是你的主母?你想著,總有一日,會取而代之?」

藍雨薇霍然抬頭,錯愕的看著容氏,「女乃女乃,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容氏目光直直的瞪著她,「你說呢?你說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不知道。」藍雨薇搖了搖頭,稍傾,忽的笑道︰「女乃女乃其實真的想多了,女乃女乃莫不是忘了,大周律法,妾不可為妻這一款。」

容氏笑了笑,忽的轉了身子朝屋里走去,邊走道︰「這身子越發不好了,才站這麼片刻的功夫,竟然就累了。我們里面去坐坐吧。」

藍雨薇低眉垂眼的跟了上去。

偏在這時,夏蘭來報,說是二房的八小姐來了。

藍雨薇一怔,這個時候,二房的八小姐來找她干什麼?容氏听得小丫鬟的聲音,眉頭輕輕的蹙了蹙,未幾,柔聲道︰「怎麼,妹妹不打算請八小姐進來嗎?」

藍雨薇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對夏蘭道,「快請了進來。」

不消多時,林易瑤滿笑盈盈的走了進來,遠遠的見了容氏,先笑著上前,向容氏行禮,「見過二嫂。」

「行了,都是自家人,不需要這些虛禮。」容氏擺了擺手,歪了頭看林易瑤,又看了看藍雨薇,「噗嗤」一聲笑了道︰「八妹妹什麼時候跟姨娘這麼好了,我還奇怪,你這些日子怎麼沒去我的沉香榭,感情都進棲雲軒跑了。」

「哪里有啊。」林易瑤上前擺手道︰「我才听人說你在藍姨娘這,不就尋了過來。」

容氏淡淡一笑,拿了手里的團花扇敲了林易瑤道︰「就你嘴巴最甜,說吧,你眼巴巴的來尋我們的藍姨娘,為的什麼事?」

林易瑤看了看容氏,一瞬間,不知道到猶豫了,不知道話到底說得說不得。

容氏見她怔在那,便笑了道︰「好了,你們說悄悄話吧,我也做個識趣的人,我走了。」

「啊呀,二嫂,真沒什麼。」林易瑤上前挽了容氏的手,撒嬌道︰「當真是來尋嫂嫂的,嫂嫂若是不信,我這就跟你走。」

容氏笑著捏了捏林易瑤的臉,「你可別跟我走,你讓我清靜清靜吧。」話落,回頭招呼玉枝,「我們走吧。」

玉枝應了聲是,跟了上前。

藍雨薇連忙帶了院里含雁起身相送,一邊送一邊道︰「婢妾身子好些的時候,便過來侍候女乃女乃。」

容氏淡淡的笑了笑,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含雁疑惑的看向藍雨薇,藍雨薇卻是臉色平靜的直至容氏離得很遠了,才轉了身,對著林易瑤福了一福。

「八小姐,你來尋我,可是有事?」

林易瑤笑了道︰「姨娘,我們進屋說話吧。」

藍雨薇笑了笑,側身請林易瑤先進屋。

另一廂,離了棲雲軒的容氏與玉枝正沿著小徑慢悠悠的走著。

良久,玉枝小聲的道︰「女乃女乃真的決定了麼?」

容氏抬頭,看著偌大的林府,臉上生起一抹戚戚淒淒的笑。

「玉枝,有時候我會想,外面的天空就真的比林俯的天空要藍嗎?」

玉枝聞言怔忡的看著容氏。

「表哥說小王爺對藍雨薇動了真心,你知道的,動了真心的人很多時候做起事來,便會畏首畏尾的。」

「小王爺?真心!」玉枝由不得嘆氣,「那個藍雨薇到底有什麼好,小王爺就看上了她。」

「是啊,我也想知道。」容氏笑了笑道。

稍傾,眉宇一沉,低了頭,喃喃的道︰「表哥,他又有什麼好呢?我就那樣的死心塌地!可見,情感這東西真的不由人控制。」

玉枝沒有听到容氏的喃喃聲,她只是抬了頭看著容氏,小心的道︰「她的那個丫鬟是個很聰明的,我看很難收買。」

「我原也沒想過要收買她。」容氏勾了勾唇角,「你可能不知道,那個丫鬟是為了她連命都不肯要的。」

玉枝默了一默,輕聲道︰「奴婢為了女乃女乃,也做得到的。」

容氏停了步子,回頭看著玉枝,半響,笑了道︰「玉枝,你很好,我一直都知道,也都記著。」

玉枝臉色紅了紅。

容氏幽幽的道︰「表哥說的法子,我想過了,是目前看起來算比較好的法子,我即能離開林家,又能就此滅了林家。只是……」她抬頭看著玉枝,目光間有了淡淡的憐惜,「你怎麼辦?」

玉枝聞言連忙道︰「女乃女乃不用管奴婢,奴婢不要緊的。」

容氏笑了笑,半響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

玉枝張了張嘴,卻見容氏已經轉了身,繼續朝前走。

她連忙跟了上去。

「把消息散出去吧。」

玉枝應道︰「是,女乃女乃。」

……

棲雲軒內,藍雨薇看著林易瑤,怔愣過後,連忙擺手道,「八小姐,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這個忙,我幫不了。」

林易瑤聞言,連忙起身上前拉了藍雨薇的手,一個勁的道︰「藍姨娘,你就幫幫我吧。」

「八小姐……」藍雨薇擺手,「我真的幫不上你。」

林易瑤見她還是拒絕,氣惱之下,便甩了她的手,尖聲道︰「藍姨娘,你便這般情理不通麼?我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油鍋,只不過是讓你陪著我去看看,便是這,你也不願意?還是說你打心里便看不上我這個庶出的小姐。」

這話說得真是有點重了。

藍雨薇听得這話眉頭一挑,便想回她,你一個二房的庶小姐到我跟前裝什麼大爺啊!話到了嘴邊,還是被她硬生生的忍了回去。扯了扯僵硬的臉,使自己的笑看起來不至于太假。

「八小姐,你也知道我與我娘家的伯伯和叔叔關系並不是太好。」

林易瑤撇了嘴道︰「藍姨娘,黃小姐只是想請你去了解一下。又不是說,非得就你藍家不可了不是?」

藍雨薇嘆了口氣,黃家小姐什麼時候就對上了三房的四少爺藍鈺睿了。听也沒听人說起過。再說了,要是真的只想了解些情況,來林家問她不就行了,干嘛還要約出去?她可沒忘記上次東林寺,跟林易瑤結的怨,她更不認為林易瑤是個心胸寬廣到睡一覺便忘了仇恨的人。相反,林易瑤只怕是個睚眥必報的。

「八小姐,你看,或者你請黃小姐來俯里坐坐,到時,黃小姐想知道什麼,我就說什麼?你看怎麼樣?」

林易瑤為難的道︰「藍姨娘,我說了,我甚至說我做東,在我屋里備一桌酒席。可黃小姐她不同意。」

藍雨薇攤了手,「要真是這樣,那我可真是無能為力了。」

林易瑤忽的神色一變,瞪了藍雨薇道︰「姨娘莫不是還記著我上回的仇,上次確實是我莽撞,為這,母親已經沒少教訓我,就連二哥、二嫂也狠狠的說了我一頓。」頓了頓,又道︰「其實,明日也是我想跟藍姨娘道個謙,正巧了黃小姐有這事需要姨娘幫心。」

「八小姐多心了,那事我早忘了。」

「那好,明天我使人來接姨娘。就這麼說定了。」林易瑤不待藍雨薇反應,轉身便走。

含雁上前,「小姐,八小姐這是……」

藍雨薇冷冷一笑,「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那明天,小姐去不去呢?」

「去,當然要去,不去,怎麼知道我們的八小姐安的是什麼主意?又怎麼知道是誰給她背後撐腰呢!」

含雁點了點頭,「明日小心些,就是。」

藍雨薇頗為贊同,末了又道︰「怎麼今天就湊成了一堆,玉枝她問了你什麼?」

含雁將玉枝的話說給藍雨薇听。

「這二女乃女乃又打的是什麼主意?」

藍雨薇搖了搖頭,忖道,看來,有些事,需要提前動手了。這成天等著別人上門算計的日子也太難過了些,與其如此,不如自己給她們找些事做。想著,唇角便撩起了抹冷笑。

只她怎麼也不曾想到,正有一件天大的事在暗無聲息的進行著。

……

藍俯。

藍利盛听了來喜的回報,擺了擺手,示意來喜退下。

涂氏上前道︰「怎樣,老爺?」

藍利盛笑了道︰「是大佷媳婦自個兒不小心,偷吃沒擦干淨嘴。」

涂氏便道,「那,那件事怎麼說?」

「做。」藍利盛冷冷一笑道︰「一箭雙雕的事,為什麼不做。」

涂氏便也跟著冷冷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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