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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煙
半夜十二點，區里靜悄悄的，鄭浩哼著曲走進了大廈，他住在一棟高層里，居住環境還不錯。
今晚鄭浩在麻將桌上贏了點錢，自我感覺運氣很好，一邊走，他心里一邊暗樂著，明天周末正好拿贏的錢去購物。想起輸錢的幾個同事，鄭浩嘿嘿一樂，贏錢是要有技巧的，他的準則就是贏了錢要盡快月兌身，那幫人還想玩通宵翻本，結果被他撒了個謊便溜掉了。要聰明，那幫人可不是對手，鄭浩有些得意洋洋。
大廈里靜悄悄的，想著心事的鄭浩按下電梯按鈕，在等電梯時他還點上根煙。他的煙癮很大，平常每天都要抽上兩、三包，現在有空閑正好抽一根解解乏。電梯來得不慢，畢竟是半夜了，電梯在各樓層一般不會停靠。
「叮」的一聲，電梯停靠在了底樓，鄭浩本來悠閑的叼著煙，但在電梯門打開時，他卻嚇了一跳！
電梯里竟然沒一絲燈光，黑咕隆咚的，在走廊的燈光映射下才能勉強看清楚電梯里的情形，按鈕旁分明坐著個低著腦袋的人。這人一動不動，身體半埋進了電梯的黑暗中，垂著腦袋的姿態不像是個正常人。
什麼玩意？半夜里瞧到這樣的情形讓鄭浩頭皮一陣發麻，不由自主的退開幾步，往後邁步時才發現自己的腿居然微微發軟。
「請進，到幾樓？」
坐著的人忽然開口話了，聲音有些低沉。
鄭浩打了個機靈，差一點就要轉身逃跑，幸好對方此時緩緩抬起頭，他定楮一看，原來是區物業里的電梯工張阿姨。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
張阿姨很客氣的打著招呼，見鄭浩的表情依然有點猶疑，她繼續解釋道︰「電梯里的燈壞了，半夜也沒人修理，但其他功能還是很正常的，放心。」
見是認識的張阿姨，鄭浩的臉色略略緩和，但他心里還是有點疑問，忍不住不客氣的問了一句︰「電梯工哪有半夜還上班的？你有點怪噢！」
「哦，明天我就不在這兒做了，我，我被辭退了……我想上完最後的班，想上得久點。」
張阿姨的神情很落寞，眼神也有些呆滯。鄭浩嘴里「切」了一聲，他不能理解張阿姨的心情，在他眼里這是個怪異的人，不過是失業罷了，至于這樣嗎？
不過由此他得到了個較合理的解釋，終于放下心來走進了電梯，他家住在二十一樓，不可能徒步爬上去。
電梯慢慢關上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亮著個「21」樓層的按鈕和一閃一閃的煙頭。
鄭浩突然覺得有點悶氣，可能是電梯里的空間狹，也可能只是種氣氛。這感覺越來越濃，陰冷又潮乎乎，電梯里仿佛不是充盈著空氣，倒像是裝滿了粘稠的冰水。
他輕輕打了個哆嗦，沒來由的心里一陣驚慌，他在黑暗的電梯里使勁睜大眼楮想尋找張阿姨所在的位置，仿佛找到她的位置能讓他心安一點。
「看什麼看！干嘛盯著我瞧！電梯里不準吸煙！你快把我燻死了，死！你明白嗎？假如我死了，就是你害的！你要負責，我會來找你！」
張阿姨突然爆發出尖銳的喊聲，不受控制的歇斯底里發作，鄭浩這次真的被她嚇得跳了起來！
他趕忙把手里的煙扔在地上踩滅，恰好電梯也到了樓層。等門一開，鄭浩迎著走道里的燈光狼狽逃竄，跑出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瞟了眼，赫然看見張阿姨控制住電梯，不讓電梯門關上，而且正用陰冷的眼神惡狠狠的瞪著他。
在張阿姨的注視下，鄭浩心急慌忙的打開家門，進屋後又把房門反鎖上，等拖著疲軟的雙腿坐到沙發上才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汗濕。
張阿姨的怪異和神經質讓他感到很不安，坐在沙發上他又掏出煙，想再抽一根安安神，可回憶起張阿姨的歇斯底里，他立馬沒了心情。鄭浩家里還養了一條叫「貝」的德國黑背狼狗，狼狗見他回來急忙湊過來磨蹭身體表示親熱，他安撫了愛犬一會兒，情緒終于漸漸穩定。休息一會兒後匆匆洗了個澡，走近臥室昏頭昏腦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鄭浩正睡得香，忽然樓下傳來嘹亮的警笛聲，他被吵醒了。在嘴里罵了幾句後他迷糊的翻了個身還想再睡，結果沒迷瞪多少時間，門外又有了嘈雜的喧鬧。他用被子蒙住頭，可自己的狗在客廳里開始狂吠，接著又有人按響了門鈴。
看來不得不起床了，鄭浩嘟囔幾句，忿忿的穿上衣服走出臥室。
他先阻止了貝的吠叫，接著打開了門，門外的聲浪頓時撲面而來。只見樓層的走道上有一些警察，樓梯上更擠滿了街坊，警察們正各自忙碌著，街坊卻在竊竊私語。在他家門前按門鈴的正是兩名警察，其中一位等他開門後朗聲道︰
「對不起，打擾了。先生，我們來了解點情況。」
警察對他很客氣，鄭浩很茫然，怎麼回事？兩名警察的態度沒得，發現鄭浩不了解情況，簡短的介紹了一下事件。
原來今天清晨，打掃衛生的阿姨發現電梯不能運作，她沿著樓梯上樓，一路清掃到二十一樓才發現電梯門打開著，而電梯工張阿姨卻在電梯里割腕自殺了！電梯不能運轉的原因是張阿姨的腿卡住了電梯門，鮮血淌滿了電梯間的地板，當時把清潔阿姨嚇得不輕。
雖然初步判定張阿姨是自殺，但警察還是想問問鄰居有沒有其他的發現。
鄭浩沒有隱瞞，把昨晚發生的事了一遍，警察認真記錄著。在他介紹情況的時候，電梯口有一名法醫正在檢查張阿姨的尸體，電梯離鄭浩家門的距離並不遠，他的視線越過警察的肩頭把電梯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只見電梯間里一片狼藉，滿地殷紅的血液倒也算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張阿姨的一雙眼楮，尸體的眼楮鼓得像兩只包子，死死的瞪視著前方，她的表情有點猙獰，似乎在死前非常痛苦。
她臨死前在瞧什麼呢？鄭浩鬼使神差的順著她的目光瞧去，愕然發現在干涸的血液中有個煙頭！
鄭浩渾身一哆嗦，他自然知道煙蒂的來歷，回想起昨晚張阿姨惡狠狠的眼神，他心里莫名有點慌張。
沒多久警察結束詢問，鄭浩關上門回到了屋內，可腦海里還是盤旋著電梯間的場景。他失魂落魄的坐到沙發上，習慣性的拿起茶幾上的煙，想抽上一根，但剛把煙叼在嘴上，煙蒂浸在血泊里的畫面立即浮現在腦海。
鄭浩覺得胸口一陣惡心，只覺得嘴里的香煙像是浸過血液一樣骯髒，胃里忍不住劇烈翻騰，急忙奔到衛生間抱住馬桶狂嘔，手中的煙也扔了。
從那天開始，鄭浩戒煙了，他無法再把香煙放在嘴上，甚至模到或看到香煙立馬會感覺極其不舒服。別人千辛萬苦才能戒掉煙癮，他卻在特定的條件下輕易達成了。
過了一天，張阿姨的死因被警方公布出來，確認是自殺。在她的住處發現了遺書，根據遺書里表達的意思，她自殺的原因是由于被解聘，她受不了失業的壓力，遺書里更是寫滿了對社會的怨恨。
原來如此，那晚張阿姨情緒不穩定的怪異表現也能理解了，鄭浩略略松了口氣，可緊接著得到的消息又讓他有點驚慌。法醫推算出張阿姨的死亡時間在昨晚的十一點到十二點，可鄭浩明明是在十二點後遇見張阿姨的，警察也注意到了他的口供與法醫鑒定不符，對此的解釋是法醫給的是大概時間，會稍稍有偏差。
雖然得到了解釋，可鄭浩心里還是有個疙瘩，那晚遇到的究竟是……
鄭浩在疑神疑鬼中過了兩天，其他都很正常，但他養的狼狗卻越來越暴躁。先是不太願意吃食，接著會煩躁的在屋子里兜圈子，一遇到鄭浩還會沖他狂吠。
本來鄭浩以為是貝的發情期到了，也沒太在意，可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貝會在的喉嚨里不停發出低沉的「咕嚕」聲，還把食物打翻弄得到處都是，更會在房間里不停的用爪子四處摳刨，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到周一時，鄭浩去上班後貝又開始折騰，它的爪子很尖銳，沒多久就把沙發摳出個大洞。等傍晚鄭浩下班回家，家里已經一團糟，到處是碎布片和木屑。
沒等鄭浩發作，貝反而先對他吠叫起來，鄭浩壓抑不住怒火，抬腿對貝踢了一腳！
平時貝是很忠誠的，對鄭浩不敢有任何違拗，就算被踢打幾下也只會委屈的跑到角落去趴在地上。這次鄭浩習慣性的對它踢出的一腳卻闖了大禍，貝不再像從前那樣逆來順受，挨了一腳後居然沖他呲牙咆哮，並凶狠陰冷的瞪著他！
鄭浩一愣，他可不想自己養的狗忤逆成性，他揚手作勢要打，想擺出主人的威風。可貝卻似瘋了一般，完全變了個樣子，它展示出德國黑背狼犬的威力，目露凶光的沖了上來！
貝站起來快接近鄭浩的身高，它撲上來時勢大力猛，張開的大嘴里是猩紅的舌頭和森白的利齒。鄭浩大驚下只來得及做出用手遮擋的動作，結果他的胳膊被貝一口咬住，咬住後貝還不停甩頭撕扯，竟然想把他的胳膊咬斷！
劇痛！鄭浩大叫了一聲，他的外套袖子在撕咬中很快成了破布，手臂上鮮血四濺！
情急下他伸出腿對貝蹬了一腳，把狼犬踢出段距離後急忙把稀爛的外套月兌下，並把外套扔過去罩住了還想繼續撲上來的狼犬。
但這樣僅僅能拖延片刻，時間不允許他有太多的選擇，稀爛的外套不可能阻止貝太久，鄭浩在千鈞一發之際轉身逃進了離他最近的盥洗室，一進門他把盥洗室的門關緊，又頂上插銷，貝在門外撞了幾下，然後不住的狂吠。
怎麼回事？這狗瘋了嗎？鄭浩坐在浴缸旁不住喘息，他搞不明白狀況。等喘息稍定，鄭浩首先想到的是求助，但手機卻在外套里！
真是倒霉啊！鄭浩苦惱的咧咧嘴，還是先處理下傷勢吧，不能再流血了。幸好在盥洗室里有急救的藥包，他忍住疼痛清洗了傷口，再用急救包的紗布進行包裹。總算把血止住了，心神略安了安，但瞧見地上的一灘血跡又讓他想起了前兩天電梯里場景，他忽然一怔，貝先前惡狠狠的眼神似乎很像一個人。
對！很像是那晚張阿姨瞪他時的眼神！同樣的惡狠狠，同樣的陰冷！
難道是……？想到種可能，鄭浩的寒毛直豎！
張阿姨死的那晚的喊話他還記憶猶新「你要負責，我會來找你！」
是她回來了嗎？鄭浩害怕的渾身發抖，開始不停的想月兌困的辦法，他曾嘗試過大喊鄰居來幫忙，可在盥洗室里根本不能把聲音傳出去。他也試過用馬桶刷之類的東西砸天花板和地磚，想讓上下層的鄰居注意動靜，但還是徒勞無功。
而門外的貝撞了幾次後見沒有成效，開始在外面用爪子撓著盥洗室的門，不停發出「卡擦、卡擦」的聲音，它仍舊不想放過鄭浩。
「你到底想怎樣？貝，你真的想咬死我嗎？」
鄭浩帶著哭腔對門外喊道，回答他的是一陣咆哮和更瘋狂的抓撓聲。
這絕不是我的貝！鄭浩更堅定了剛才的猜想，恐怖的聯想讓他毛骨悚然，現在該怎麼辦?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緊張，也越來越相信自己的推斷，終于他經受不了壓力，忍不住顫抖著道︰
「張，張阿姨，您老放我一馬吧，我那天晚上是無意的，無意的呀！您別和我計較，我給您道歉，給您賠不是！」
鄭浩在盥洗室里又是鞠躬又是道歉，他想試試自己的猜想有沒有用，來也怪，他反復了幾遍後，門外居然真的安靜了。
靈驗了？鄭浩的心狂跳個不停，他緊張得全身繃緊，猜想被驗證更讓他覺得害怕！
雖然外面沒了動靜，但他還不敢開門，于是心的俯，悄悄從門下的格子狀通風口往外察看。他剛把頭湊進格子上狀的孔，一只慘綠的眼楮赫然出現在那，惡狠狠的瞪視！
「媽呀！」
鄭浩吃了一驚，連退幾步，一坐在馬桶上，同時門外響起威脅的低吼，看來貝或是「張阿姨」沒有饒恕他的意思！
他更不敢開門了，一人一狗僵持到了深夜。等到萬籟俱靜，鄭浩又開始敲擊地磚和天花板，這次他更加用力，甚至把馬桶刷都弄壞了。終于他的鄰居有了反應，紛紛按響他家的門鈴，听到門鈴的貝對著房門大叫，鄭浩也在盥洗室里拼命呼救。
鄰居在鄭浩的喊聲里明白事情的緣由後立刻報警，警察和消防隊員把他家的門撬開，並制服了還想咬人的瘋癲貝，總算把鄭浩救了出來。
在上救護車前，鄭浩拉住警察的手不住喊著「那不是貝，那是張阿姨！」，直到醫生給他打了針鎮定劑才安靜下來。但他的話語已被鄰居听見，從那天起，整棟大樓籠罩在恐慌的氣氛里，這氣氛還逐漸在區里傳播開來。
相關部門自然不會坐視如此的情況蔓延，很快貝被送去了動物研究所進行診斷，專家們會診後得出了可靠結論。
原來貝常年與鄭浩一起生活，以前鄭浩的煙癮極大，每天在家幾乎是煙不離口，結果貝在二手煙的燻陶下也染上了煙癮！最近幾天里，鄭浩由于張阿姨的死亡事件而戒了煙，但是貝的煙癮極大，幾天沒香煙解癮導致它性情大變，成了條狂暴和癲狂的惡犬，所以才會攻擊主人！
專家的解釋讓群眾安定了，疑神疑鬼的言論慢慢平息。
鄭浩在醫院也知曉了來龍去脈，他決定，等他出院後首先要做的便是幫愛犬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