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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甲看著眼前不斷晃動的身影,心想他是不會送他們過去了,伸手到懷里拿了一件物事出來,嘆了口氣,走上前去。他來到那人身後,將那物事放在那人面前道︰「先生囑托,萬望你施援手送他過河,若不允,剛先生親自前來。」
那個黑色的身子听了這話顫了一下,他低下頭看了看那放在船舷上的物事,他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那物事是一塊黑色的玉,那玉像是一個圓盤,朝上的那一面正刻著一個青面獠牙的厲鬼,那人伸過右手將那塊玉拿了起來,那黑色的玉落在他的手掌,一股暖流躥進了他的身體。
他的五根手指緊緊的扣住那塊玉,將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雙眼竟慢慢的閉上了。他把那黑玉緊緊的按在心窩處,仿佛要把它按進身體里面一樣,奴甲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那瘦弱的身體不住的顫抖。他是沒有魂魄的,這樣的場景里引發出的那真摯的感情他是體會不到了。
那人將那黑玉在胸口按了好一會兒,激動的心境才慢慢的平復下來。他把那黑玉拿在手里,看著上面那神彩飛揚的厲鬼刻像,心中竟又激動起來。他把那玉像握的緊緊的,尖利的爪尖幾乎扣進那玉石里面。他顫抖著伸出手指想要把那玉像翻轉過來,但他的手指在觸到那玉像邊緣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他的手指開始顫抖了,挨著那玉像的邊沿卻遲遲沒有動作。他深吸了一口氣,抓著那玉像的邊沿將它翻轉了過來。玉像的另一面上,一個面容極美的長發女子刻在上面。看到她的頭像,這家伙反而十分平靜,看著上面那笑盈盈的女子面容,他竟然也笑了。
他把那玉像放進懷里,伸手在胸口拍了拍,長舒了一口氣。做完這一切後,他抬起頭看著面前白霧彌漫的水面,手中的船槁動了動。
「回頭謝謝先生,他這個人情我得給啊,上船吧,我送你們過去。」
「那就有勞您了。」奴甲轉過身對石世黎道︰「走吧,過了這忘川河,咱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那家伙將船撐開,離岸有了些距離。這時他已站了起來,不過仍是背對著他們,他那瘦弱的身子和那船槁挨在一起,就像是兩根麻桿插在那舟中。奴甲喚石世黎上船他卻是听到的,看著眼前緩緩流動的河水,他開口道︰「上船之前你可要把該的話都了,到得這上面來,出了什麼事可和我沒有關系。」
奴甲聞言,又轉過身對石世黎道︰「剛才我的話你可都記下了。」石世黎點了點頭︰「千萬不能往水里看。」奴甲見他記下了便道︰「好吧,跟我上船。」
「嘿嘿,是不能往水里看嗎?記住了,是不能往下看。」那人完這句話冷笑了兩聲。
石世黎本來就對這家伙心存惱怒,听了這句話,竟不屑的道︰「世間多少可怖之事我也見過了,想這忘川河又有什麼可怕的。」那人冷笑兩聲︰「無知的子,待會上得船來你就知道這河水的厲害了,到時候可別求我救你。」石世黎也回了他兩聲冷笑道︰「想是世間膽懦弱之人你見多了,未曾見過真正膽識過人之士。」那人搖了搖腦袋卻不再話了。
奴甲先行踏上舟,石世黎緊挨著他站了上去。那人用船槁撐了一下,那舟便離開河岸朝前面劃去。石世黎雖不信這河水中有多可怕,但他謹記奴甲的囑咐,只抬頭望著那煙波縹緲的河面。這河面雖十分寬廣,但那水流流動十分平緩,舟劃在上面竟是十分平穩。
石世黎眼望那在水面上彌漫開來的煙霧,耳朵卻是承受著痛苦的煎熬。從他踏上這舟的那一刻起,那無數慘烈的叫聲便開始傳進他的耳朵,他清晰的感覺到了他們的痛苦,那每聲的嘶感都清晰可辯,那是一個人,也不是一群人,那是成千上萬的冤魂在哭喊。
那哭聲,慘叫聲,還有喊殺聲,一個接一個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讓他難以忍受。他清楚的知道那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就從他的腳下,那緩緩向東流去的河水里,無數的冤魂在里面掙扎,他們互相廝殺,將痛苦的聲音完全的釋放出來,順著那河水都躥進了石世黎的耳朵。
石世黎耳朵里听著這種聲響,心里卻對這忘川河愈加的好,那每聲的叫喊都源自一個靈魂,每一次的慘叫,都代表了一個故事的發生,他忍不住想去探尋那一個個的靈魂,它們到底在河里干什麼,這河中的水里到底在發生著什麼,為什麼會有這許多痛苦的聲音。
石世黎的心里這樣想著,腦袋竟慢慢的低了下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想把這底下的河水一探究竟。
「不要低頭,忘了我的話了嗎?」奴甲及時制止了石世黎,如果他看下去的話他們可能永遠也過不了這條河了。
「嘿嘿,看看有什麼打緊,這河里可都是好東西,錯過這個機會下次可就看不到了。」那家伙在前面撐著槁,竟出語引誘石世黎。
奴甲看著前面那人,皺起了眉頭,回頭緊張的看著石世黎︰「你不要信他的,這河里沒什麼好看的,別忘了我們還要快些走出這鬼府呢,不能在這里耽擱。」石世黎聞言驚醒過來,是啊,他還要快些走出這鬼府,去尋找露珠的轉世。想到這里,他又把頭抬了起來。奴甲他抬起了頭也松了口氣。
「嘿嘿,原來是沒膽量,我還道你有什麼能耐,原來和那些俗世的魂魄也沒什麼兩樣啊。」
听了這話,石世黎的胸中突然躥起了數尺高的怒火,只听他怒道︰「誰我不敢,區區一忘川河,何懼之有。」完低頭朝那河中望過,奴甲想要阻攔已是來不及了。石世黎這一眼望去,探頭在那河里掃了那麼一下,卻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