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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幾分,緋紅桃花紛揚,灑落在塵土之上,幾聲鳥鳴穿過窗欞,宮商角徵羽般的琴音淳淳透過。
灼兮把手搭在額間,使勁的回想著昨日的事情,偏偏是模糊的,門口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灼兮清清嗓音,視線朝門邊望去︰「進來吧!」
門咯吱推開,綠色的裙角搖晃著踏進門檻,叮鈴鈴的響,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灼兮見蠻伊手上端著瓷色白丹珠碗,連忙坐起了身子,拉著蠻伊坐在跟前,問道︰「我昨天怎麼了?我怎麼覺得我睡了很長時間似的?」
蠻伊替她把把脈,脈象又恢復平和了,安慰道︰「昨天沒發生什麼啊!只是你虛弱又暈倒了,師父就抱你回來了!」
灼兮只是覺得她好像做出了越軌之事,好像將頭靠在了蘇扶的肩上,然後蠻伊來了,在之後頭昏沉無,但此時又見蠻伊神色平常,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去問她呢?
蠻伊端起蘇扶熬的安神藥,替她吹吹,灼兮面上一紅,萬分的不好意思,接過手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行的,師父交代我要親自照顧好灼姐姐,這可是師父熬了好久的,然後你又一直睡著,師父就看守著,保持著溫熱。」蠻伊嘟囔著嘴唇,述著蘇扶的好。
灼兮還是接下瓷碗,她怎麼好意思真的按蠻伊的辦呢?轉移著話題問道︰「你師父呢?」
蠻伊湊到跟前,手勢悄悄的對著她耳語︰「灼姐姐,你難道就沒有听見好听的琴音嗎?」
灼兮怔住,隨後點頭道︰「听到了啊!」
蠻伊繼續引誘問道︰「好听嗎?」
「好听啊!」
蠻伊得意一笑︰「若是你不是楚北王妃,你會嫁給能彈奏這麼美妙琴音的男子嗎?」
灼兮手下一頓,甚是無語︰「•••••••••」
一口飲下湯藥,隨即放在一旁,她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即使是未遇見胥晉北,她也許會被指給某個公子大臣,就像一般的婦人那樣,相夫教子。
起身穿上衣裙,蠻伊低垂著腦袋,歪著沉思︰怎麼就不為所動呢?難道楚北王師父還好??不可能,師父是我見過最美的人,就算每次不怎麼搭理我!
蠻伊在心里一陣月復排,找尋自家師父的優點。
不甘心的起身,纏著灼兮問︰「灼姐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灼兮笑笑︰「你的是你師父吧?」
「你知道啊?」
灼兮彈彈她的眉間︰「當然知道啊!」
蠻伊更加起勁,也不管疼不疼,問得更直接︰「灼姐姐,假如你沒嫁人,遇見了我師父,你會不會嫁給他?」
灼兮纏得沒辦法,直道︰「不會,這個世界沒有假如和如果這個事,就算我沒有嫁給他,我就不會遇見這一系列的事,更不會遇見你師父。」
蠻伊「啊」了一聲,灼兮看她呆呆的樣子,捏了捏她的鼻子︰「所以,我嫁給了他,才會遇見你們。」
在她眼里,卻將所有的事情規劃成了幸運,她不後悔嫁給胥晉北,就像不後悔因為是楚北王妃被劫一事,在她眼里,他們的遇見只是因為她幸運的嫁給了胥晉北。
蠻伊模模鼻尖,看著灼兮輕松的踏出了門外,眼里既高興又失望。
一眼望去,就看見那身白衣男子,淡漠的身影譜寫著遺世的曲子,如墨的長發不像凡間之人,更有種飄飄歸去之意,灼兮輕嘆口氣︰識得他,到底是自己走運了。
琴音停下,蘇扶轉過身來,漆黑的眉間朝她一笑︰「早。」
灼兮走至跟前︰「你更早。」
蘇扶眼角一瞟,桃花花瓣依舊飛揚,昨日耳語在前,尷尬的找尋著話題︰「等會馬車就會來,蠻伊會護送你去楚北王的軍營里。」
灼兮詫異,心底的驚喜,語氣帶了幾分高興︰「真的嗎?」轉眼又想想︰「那你呢?」
蘇扶輕輕舒了口氣,原來她還是會問自己去哪里的。
「我要去南漠一趟,去找蠻伊的師父有事。」
灼兮點點頭︰「嗯,今日一別,灼兮不知何日會再見你,蘇扶對灼兮的恩德,灼兮會銘記在心。」
蘇扶從袖子里拿出簪子,頂端只有一枚桃花,將它打開,從里面飛出似蝴蝶又似蜻蜓的東西,朝灼兮的發間轉了一圈,又飛回了蘇扶的肩上,蘇扶又將簪子拼好,插入她的發絲中,仔細道︰「這是我豢養的動物,名喚思情,如若哪天有難了就將簪子打開,朝里面輕吹口氣,不管你在哪里,思情都能感受到,這樣我也好去幫你。」
又叮囑道︰「這里離軍營近不近,遠不遠,我會要車夫帶你們往路走,這樣就會近些。」
灼兮心下感動,又不知什麼好,嗓音頓澀︰「灼兮,知道。」
蘇扶知道她的心思,淡漠的轉身︰「我去準備下,一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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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青淡色的馬車,並不出眾,車夫是那日的大塊頭,厚實忠心,蘇扶想來也極是放心的。
蠻伊蹦蹦跳跳的上了馬車,還不忘朝千影做個鬼臉,灼兮朝蘇扶點點頭︰「那我走了。」
蘇扶頷首,看著她上了馬車,青色車簾撩開,依舊是月牙般的笑容,蠻伊的腦袋跟著伸出來,悅耳的聲音朝蘇扶道︰「師父,你放心,我會保護好灼姐姐的。」
隨後蘇扶就示意大塊頭駕車,塵香離去,化為灰燼,灼兮坐在車內,伸手朝簪子踫踫,繼而又垂下。
蠻伊坐在車內,自然是閑不住的,左看看右瞧瞧,終于憋不住了,出聲道︰「灼姐姐,都坐半天了,我們下車瞧瞧可好,你看,那些東西可好玩了。」
灼兮不肯理她,想著蘇扶交待的話,天黑之前得趕到。
「你看大塊頭趕了好一會車了,好歹也要人家休息會呀,我們吃點干糧在上路可好?」
倒是有幾分理,也罷,坐了這麼久,難為她了,吩咐著大塊頭停下,過陣子在趕路。
蠻伊立刻跳下馬車,雀躍的看著街邊的飾品,朝車內喊道︰「灼姐姐,你下來看看呀!」
灼兮放下手中的干糧,隨她下去。
看著蠻伊手中的東西,原來是相思豆,不過這里的好像西秦的大些,上面還刻著字體,倒有一番風味,蠻伊挑選了幾個,念叨著︰「我的,大師父的,師父的,灼姐姐的,還有那個死千影的,要是塞給他,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灼兮在一旁听得笑出聲來,細細的也挑選幾個,來來去去上面的字不過是思、念、情之類的,灼兮干脆挑了無字的,回去自己刻。
大量的人往這邊涌來,灼兮回頭問著怎麼回事?
那老板臉上洋溢的笑容,道︰「今日大喜,昨兒個東梁打了勝仗,听楚北王還負傷休戰了呢!」
一手的紅豆散下,灼兮一陣眩暈,滿腦的那句楚北王負傷,蠻伊握住她的手︰「灼姐姐。」
灼兮掙月兌她的手,上前厲聲問道︰「你剛剛什麼?」
那老板被灼兮的氣勢反嚇一跳︰「昨夜東梁大喜,打了勝仗,楚北王負傷休戰了啊。」
灼兮腳步踉蹌倒退,轉身回到馬車,蠻伊跟上她的腳步,心里暗悔不已。
車內氣氛寂然,灼兮閉目,一心只想快點到達,十指交錯,緊捏的泛白。蠻伊坐在她對面,一邊瞧著窗外,一邊緊盯著她的神色,不知道怎麼些好話去寬慰她。
暮色慢慢降臨,馬車開始搖晃起來,要想盡快到達軍營,就要經過這條山路,並不好走,但是卻是捷徑一條。
正達一般時,山間的鳥兒噗噗向天際飛去,紅火的殘陽斜照下來,多了幾分的不尋常,馬兒突然的嘶叫揚起,灼兮來不及抓緊向後倒去,蠻伊眼疾手快護住她的腦門,將她扶起,連忙趕到車外。
看到大塊頭已倒地不起,蠻伊心驚,暗知不妙,跳下車去,將他身子擺正,暗色凶器插在喉中,唇角泛黑,一劍中喉,無聲斷氣。
灼兮手微顫,撫上他的眉眼,讓他瞑目。
蠻伊拉起她的身子,身後傳來冷冷的笑聲︰「蠻伊姑娘這是要帶楚北王妃去哪呀?」
蠻伊將灼兮護在身後,問道︰「你是誰?」
接著暗暗抓緊灼兮的手,低聲道︰「灼姐姐,等會上馬車後駕馬直奔,你先走。」
灼兮豈非那樣的人,讓她眼睜睜的丟下蠻伊,她絕對做不到︰「不行,我不能丟下你一人不管。」
頓時,黑衣人來個兩批,將她們圍住︰「我們奉主上之命,請王妃去東梁做客。」
灼兮冷笑一聲︰「既是做客,為何不親自相邀,還殺了我的車夫,東梁國君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蠻伊低聲插句︰「灼姐姐,你不用擔心,我身上有毒藥,我不怕的,但是他們的目標是你,你得先走。」
灼兮心知明了,朝她點點頭︰「你心,月兌身之後直接去軍營找我!」
蠻伊向前方灑了一圈白色粉末,迷糊間掌風暗使,馬蹄向上翻揚,蠻伊狠狠的抽去。
待到散時,黑衣男子大喝一聲︰「追!」
蠻伊精怪一笑,銀鈴的笑聲傳來︰「休想!」
黑衣男子頓時頭疼,知道她是扶堯公子的徒弟,又不能傷了她,朝另一方人使心底清楚的眼色。
黑衣男子隨後抽出黑色方巾,蒙住口鼻,避免丫頭的毒煙,另一方人尾隨追去。
灼兮緊抓著韁繩,一邊厲聲喝道︰「駕,駕!!」
身後傳來稀疏的馬蹄聲,這里離軍營還有段路,旁邊的雜草叢生,灼兮從發絲中抽出一枚簪子,狠狠的刺入馬背中,馬蹄高揚,灼兮縱身一躍,滾入叢草中,雜草刮疼臉龐,灼兮護住自己的腦袋,不斷的往下滾去,灼兮暗想︰前面並不知是何方,如果就此逃過是我之幸,若是山崖邊上,那麼,胥公子,來世再見!
腳踝盡量勾住樹枝,想試圖輕緩身子,悶哼一聲,灼兮臉色煞白,冷汗密密滲出,身子終于停住了,暗暗的伸手向膝蓋處模去,估計是磕到大白石了,月色已來臨,灼兮卻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烏黑的夜色帶了絲清冷,她慢慢起身,想找尋條路,盡量適應夜色,眨眨眼,找到跟較為扎實的木枝,支撐著走,擋過那些雜草,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看見條路,心頭一喜,連忙走了過去,順著邊沿走,饑寒交纏,體力早就透支了,終于倒在一旁。
月半中天,不遠處傳來篤篤篤的馬蹄聲,青衣男子匆匆趕路,眼眸掠過路邊的女子身上,衣裳零星割破,下馬輕輕扶起她,手指將發絲撥開,臉上多了幾處傷,眼眸震驚,急急喊道︰「王妃,王妃!」
重新駕起馬,往遠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