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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低鳴時,清晨皚色已來臨。
胥晉北早早的醒來,挑幾根自己的發絲低晃在身旁人的鼻尖,時不時的輕捏著她的鼻頭,灼兮微皺著眉頭,將他的手打掉,背對著過去,繼續睡。
那人還是不肯放過她,摟住她的細腰,低耳道︰「阿灼。」
灼兮迷迷糊糊的哼了一聲,以示答應。這會兒,胥晉北不樂意了,大早上的無視他的存在,掰過她的身子,細細的吻著她的脖頸。
濕濕熱熱的噴在她的臉上,秀臉開始紅了起來,輕顫著睜開了眼,看見了胥晉北狹猝的笑容,灼兮氣惱的咬上他的肩頭,埋怨道︰「大早上的你都不讓我好好的睡一覺。」
清晨時分,他總喜歡她先醒來,然後看著她的睡顏,恍然間,覺得什麼事情都及不上這一刻,寵溺的摟住她︰「傻丫頭,該起床了。」
灼兮覺得累極了,蹭了蹭他的臉︰「什麼時辰了?」
「辰時了。」
灼兮听後立刻坐起身來,怪罪道︰「你怎麼不早點叫我,我還要向母妃請安呢。」
胥晉北跟著起身,無奈的攤攤手,是他的為難之處啊,喊她起來不是不喊也不是。
等灼兮穿好衣服的時候,看見胥晉北巴巴的坐在梳妝台上,遞給她一樣東西,灼兮驚喜的喊出聲來︰「紫梳,它怎麼在你那兒?我還以為它丟了。」
胥晉北只是笑笑,不語,隨即拉過她,朝自己的發指指︰「還不為為夫束發。」
兩人的容顏一高一低的映在銅鏡里,如墨的發絲垂在她的手間,一下一下的梳著,模樣恬靜美好。
灼兮不禁問道︰「母妃她愛喝什麼茶?」
「她喜歡白牡丹。」
手指穿過發間,在最後的時候為他選了跟紫玉寶簪,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問道︰「那她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胥晉北站起身來,刮刮她的鼻子︰「這個,得讓你自己去發現。」
灼兮想想,也是的,慢慢相處,用心去體會,這樣,才更入心。
踮起腳尖,輕輕的朝他的臉頰一吻︰「謝謝。」
胥晉北磕在她的下巴處,勾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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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初夏,柳葉吐碧絲,雅園內,幽窗木梨雕花下藤椅四方擺放,芭蕉樹沐日曬露,花光之影傾斜,不遠處傳來溪水叮咚聲。
灼兮懷中抱著荷甲木盒,靜站在門口,許久之後深吸口氣,走了進去。瑾吟朝灼兮福福身,低眉喊道︰「王妃。」
灼兮點點頭,朝里間望了望,問道︰「瑾吟嬤嬤,母妃在嗎?」
「在呢?老奴去通報聲。」
沒過多久,瑾吟參著太妃走了出來,素雅至極的妝容,顯得分外親切,灼兮半福︰「母妃。」
太妃下了台階,邀她坐在藤椅上︰「才回來,屋內顯得悶,不介意我請你坐在屋外吧?」
灼兮笑笑,把手中的木盒放在藤桌上︰「母妃的是哪里話,灼兮听母妃喜歡喝白牡丹,所以為母妃送了過來。」
太妃打開盒子,鼻尖輕沾嗅嗅,清新撲鼻,言笑道︰「謝謝,果然是極品。」
吩咐著瑾吟拿來茶具,問道︰「你的手藝哀家在宮中听過,今兒個哀家可要好好嘗嘗。」
「母妃過譽了,母妃若是喜歡,灼兮可以天天為母妃泡上一盞。」
「這樣的話,晉北可要怪哀家咯。」
瑾吟拿來一套竹木茶具,清雅得襯極了這方院子,素手從中拿過茶杯、茶壺、茶碗、茶盞、茶碟、茶盤等,將茶壺架至茶爐中,等到水二沸時,又將茶葉倒入其中。
太妃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問道︰「這些你都是跟誰學的。」
灼兮搖搖頭︰「在宮里,娘娘們都是要飲茶的,並沒有跟誰學過,若是學,那就是更茶聖陸羽學的。」
「哀家听你是七歲時入宮的,為什麼入宮呢?」
灼兮手微微頓了下,自嘲笑笑︰「灼兮年少不更事,記恨起自個兒的父親,有一次鬧脾氣,跑出了府,遇見了太後,這才將我帶進了宮。」
其實太妃之前也听過,灼兮從失了母親,與父親不合,她也只是想弄清楚怎麼回事?卻沒想到她概括得這般風輕雲淡,她也不好再問了下去。
灼兮遞給她一盞茶,太妃輕輕掀開杯蓋,淡黃的湯色,味道鮮爽,贊許道︰「果真不錯。」
灼兮听到贊賞,露出一抹微笑︰「母妃喜歡就好。」
並未聊許久,灼兮也很是開心,接著幾日的相處,越發的聊得來了,她自親情單薄,母親在六歲的時候逝去,對待太妃極是上心,乖巧聰慧,太妃也很是喜歡她,胥晉北不在的時候,更是跑得勤。
才用過午膳,又來到雅園。
太妃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溫慧素雅,繡得一手的好蘇繡,色彩清雅,繡工細致,手把手的教著灼兮。
兩面反穿,壓瓣重疊,層層疊壓,太妃抬起頭來,欲言又止的表情,輕輕喚道︰「灼兮。」
幾日相處下來,她也是疼這個孩子,可是她得為晉北著想。
灼兮抬起眸子,靈動的視線讓她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問道︰「你了解晉北嗎?」
灼兮愣住,她從未去深刻的想過這個問題,上次也只是問問胥晉北的喜愛,放下手中的繡品,問道︰「母妃,怎麼了?」
太妃坐在她身邊,眼眸卻望著院內的那刻芭蕉樹,輕喃道︰「你應該知道晉北是王爺中唯一的一位異姓王吧?」
灼兮點點頭,她是知道,可是卻知道得不多,這是忌諱,是太後的心結,也許是胥晉北的傷痛,她從未敢去開口提這事,如今,太妃卻開了頭,那也只能繼續听下去。
「他是先帝的四皇子,從出生在楚北王府,來實在是嘲諷至極,但他從就很刻苦,什麼事做得都要當今皇帝強,先帝知道他的時候,先是沉默,後來他的光芒漸散,擋也擋不住,氣勢更甚一籌,十三歲的時候就領兵打仗,卻至今也未入皇家的族譜,這是他心里的痛,而我這個母妃看在眼里卻什麼也幫不了,那年,我收養了芳華,你也知道的,芳華來王府十年了,灼兮,母妃是有私心的,想讓晉北收她做側妃。」太妃深深的看著灼兮,了這麼多,也許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但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
灼兮眼眸垂下,此時她不知道什麼,那晚的誓言猶在耳邊,今日卻面臨著這樣的問題,她如何回答,到底,太妃的心思是芳華可以幫她,而灼兮只是他的牽絆。
太妃握住她的手,微涼微涼的,傳遞著溫暖給她卻怎麼也暖不了她的心,溫柔的道︰「芳華不過是側妃,母妃知道晉北喜歡的還是你。」
灼兮抬起眸來,問道︰「可是這樣不就害了芳華?」
太妃的視線猛地一縮,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是啊,可是本就是這樣的,不是麼?細言引導著她︰「可是晉北是王爺,王府里不可能只有一位王妃,今日不是芳華,那也是別人,芳華等了他三載,自她及開始,她就向哀家表明過心意,灼兮,哀家不逼你,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一番,可好?」
灼兮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出雅園的,居胥閣中,桃花早已凋謝,木槿還未來得及開,蠻伊也不在身邊,胥晉北忙于政事,又不能向青且寐語訴,這時,浣蘭該是走了吧!
孤零的院內,靜坐在石椅上,素手輕沾著茶水,細細的勾勒出一個男子的眉眼,劍眉如墨,雙眼狹鳳,那青絲還是早晨她為他冠好的,雙眸痴纏,低喃道︰「我不舍得,我不願意,不願意。」
塵世昏昏誰夢醒,春蠶空吐情絲,自纏繞,彈捏中,總招迷惑將人弄,繁華一瞬執著何用?
山林草木灌綠遍生,隱隱的露出盤桓其中的土黃色道,香煙迷繞,傳來叮鈴鈴的悅耳聲。
蠻伊蹦蹦跳跳的走著,時不時的低頭采顆草藥,然後拿到鼻尖處嗅嗅,莫少綜一手抱著劍,心里暗自想著︰這丫頭真是精力十足。停下腳步,叫嚷著︰「少爺我要休息會。」
蠻伊回過頭來,指著莫少綜的臉龐道︰「真是麻煩,師父從來不會向你這樣。」
莫少綜躺在大石頭上,斜倚著道︰「我又不是你師父。」
蠻伊冷哼一聲,放上的竹簍,真是沒有風度,一路上都不知道幫下忙的。
莫少綜看著裝滿草藥的竹簍,問道︰「你怎麼采這麼多草藥啊?」
蠻伊給了個無知的眼神,整理著草藥︰「我這都是為了灼姐姐好。」
「王妃不舒服嗎?」
蠻伊當然不會告訴他灼兮種蠱的事,嘻嘻道︰「你這麼笨的人,當然不懂。」
莫少綜不滿她這樣的口氣,反駁道︰「你少瞧不起人,好歹我也算是精通醫術,還不是,搶了少爺我的風頭。」
蠻伊朝他做了個鬼臉︰「就是技術不精。」
眼神飄到石崖旁的一株幽藍的草上,馬上背起竹簍,往上面奔去,莫少綜驚坐起來,喊道︰「喂,你等等我。」
那是可以壓制體內的煙蘭草,她是昨日听府中醫女的,楚地又一座山,那里有很多稀的草藥,雖不是很珍貴稀少,但也算寶貝,今日便拉住莫少綜來了,不想剛剛看見了煙蘭草。
攀爬上石崖,伸手觸到煙蘭草,唇角一喜,慢慢的摘了下來,放在竹簍中,腳往旁的的空石踏去,莫少綜在底下喊道︰「蠻夷女,心點。」
腳下生生的滑了下去,手中一松,身子直直的往下墜去,蠻伊驚嚷︰「啊~」
腰間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蠻伊回過神來,看見了一雙桃花般的眼楮,言笑晏晏的樣子不自覺得讓她氣惱,莫少綜溫言道︰「都叫你心的。」
第一次听到他這麼溫柔的口吻,不由的一愣,訕笑道︰「還不是你害的。」
「我救了你,你還怪起我了。」
蠻伊不高興起來︰「本來就是的,要不是你喊我蠻夷女,我也不會被嚇得腳下一滑。」
「算了,是我不對,我道歉。」
這回,蠻伊卻咦了一聲,沒想到這麼快就贏了,看著莫少綜一副不屑的表情,心里暗暗樂著。
蠻伊扯扯他的衣袖︰「那我們回去吧。」
莫少綜點了點頭,往前走去。
身後的叮鈴鈴聲音響起,莫少綜勾了勾唇角。
山中石木空念遠,來也叮鈴,去也丁零,轉眼千年如一順,如一笑,終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