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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兮驚坐起身子,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向青且房內跑去,手搭在門上,腳步頓住,青且臉色蒼白的躺在□□,嘴角依稀青紫,緩緩的走上前去,坐在床沿邊上,手撫過她的發絲,她想起了十歲那年,宮中的嬤嬤管教得很嚴,晚上熄燈之後兩人還在房內唧唧歪歪的話,最後被嬤嬤听見了,罰她們擦院內的地板,灼兮不服氣,與她爭辯了一番,最後被罰跪在院內,青且溫著口氣問道︰「你這麼 做什麼?」
灼兮滿臉倔強︰「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樣子。」
青且微嘆口氣,灼兮安慰道︰「你先去睡吧!」
青且戳著她的手,搖頭道︰「你身子寒氣重,更深夜露的,我怎麼放心你一人。」
後來,灼兮听了她的話,性子收斂了許多,再後來,太子即位,太後接她住進了長樂宮里。
灼兮拉著青且的手,忍不住學著她當年的動作,幫她暖著,輕輕的呵氣,眼淚撲撲的往外流。
胥晉北無聲的走了進來,幫她穿上鞋子,輕撫著她的肩頭。
灼兮哽咽道︰「可以讓我們單獨處會嗎?」
胥晉北頷首,只是將一方手帕塞進她的手里。
青且睜開眼眸,朝她一笑︰「姐,還是笑起來好看。」
灼兮撇過頭去,無聲的擦掉眼淚,問道︰「感覺怎麼樣了?」
青且搖搖頭,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無礙。」
兩個字的心酸,灼兮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在安慰她,愣聲喊道︰「青且。」
「姐可還記得昨日的話。」
灼兮點點頭,卻不知她指的是哪句。
又听見她繼續道︰「青且年長于姐,進宮九載,相伴于姐身邊,青且自幼無父無母,來也只有姐這一個親人,昨日之事,青且未怪過任何人,所以青且懇請姐不要自責。」
灼兮緊緊的抓住她的手,青且雖然年長于她,在宮中的大事務都是听從她的建議,她,無聲無息,卻視她如同親人,她,無父無母,只為她一人著想,如今,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卻死命的護住了她,如飛蛾般撲向了那個黑夜,她,怎能不生愧疚。
青且望著帳簾上面的瓔珞,喃喃出聲來︰「倘若有一天青且做了對不起姐的事,青且只希望姐能夠原諒青且。」
「傻瓜,你一心都在我身上了,你還會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青且的眼眸明亮,固執的道︰「只求姐能原諒青且。」
「你做了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
青且松了口氣,灼兮替她斂好被子,柔聲道︰「睡吧!」
將一枚發簪放在她的床邊,細看她的眉眼,那里有最為明亮的眸子,她不知道她當時是怎樣的勇氣引著他們往死胡同里跑去的,她所對不住的是她們九年的情意,她隨著她來到楚北,以為是從一個牢籠里解月兌了出來,以為她在楚地找到了幸福,可是是她一手毀的,昨日的女兒之態歷歷在目,選發簪之情盡在眼前,她為什麼不高興了還要青且陪著,她為什麼不听她的勸告,是她將她害成這個樣子的!
起身走向門外,轉角回廊時,看見了霍元依舊是昨日的那身衣裳,坐在長廊凳上,霍元抬起頭來愣住,行禮喊道︰「王妃。」
灼兮坐來︰「我們可以聊聊嗎?」
霍元站在一旁,頷首,卻沉默了半響。
灼兮悠地嘆了口氣,良久才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我也怪我自己。」
「屬下不敢。」
「青且從心地善良,臉皮子薄,昨天她默認你與她之間的感情,今時今日,我卻不得不問句,你還要她嗎?」
「霍元承向青且許諾過,今生今世,只要青且一人。」
灼兮眼眶微紅︰「你要記住,青且是人,但是她不是你的責任,倘若你是因為責任才要了她,我誓死也不過放過你。」
霍元募的一震,原以為主子是主子,一向看不起奴才丫鬟的性命,他看出了她滿心的痛苦與悔恨,在她眼里身邊人是最親的,霍元跪來,沉聲道︰「青且從來就不是責任,霍元不會因為昨日之事而嫌棄青且,我跟她過,哪日我們成親之後就找一處農舍,在那里安住下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好,那就好。」
灼兮聲聲低喃,她看著眼前的男子,沒有雄心壯志,山林農舍才是他們的悉地,簡單平凡,瓊樓玉宇,又怎麼樣?不過是精致的牢籠。
灼兮再也沒有踏出居胥閣一步,青且的事是她的心結,霍元曾跟灼兮提過婚嫁之事,奈何青且不允,灼兮也只能嘆氣。
她這段時日卻想了很多事,想起了幼年時母親常常的一句話,「命薄佳人,情鍾我輩。海棠開後心如碎。」想起了與遲大哥生活的那一年,想起後宮那些女子。母妃的對,就算千般不舍又如何,王爺三妻四妾是正常之事,倘若他以後爭得皇位,心里募的一緊,後宮佳麗三千,終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她現在終于理解了宸妃的心境。
門口莫少綜一襲淡青色衣裳,手握成拳,輕咳一聲︰「王妃,王爺請您過去。」
灼兮放下手中的筆,隨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莫少綜眉頭微皺︰「找到那日的幾個人了。」
灼兮身子一僵,跟在他身後,輕聲道︰「走吧!」
那是王府的刑房,灼兮最不喜進這種地方,腳步頓了一下,眼眸輕輕抬高,望著木門上方的二字,掃視了幾遍才走了進去。
房內跪著四人,身形略壯,頭磕在地上,看見灼兮時愣了一下,連忙上前拉住灼兮的裙角,額頭磕在地上,發出強烈的撞擊聲,嘴中不斷呢喃︰「求王妃饒命,求王妃饒命。」
灼兮閉上眼眸︰「你們還識得我?」
不禁蹲子與他們平視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的喝醉了,求王妃恕罪,的上有老下有。」
灼兮冷笑,重復著他的話︰「上有老?下有?哈哈!」雙眸凌厲掃過︰「我若放過你們,我如何對得起那個女子!」
灼兮松開手,背對著他們,望向胥晉北,片刻道︰「把他們交給霍元吧!」
胥晉北明了,沉聲吩咐道︰「將他們帶出去。」
門被打開,灼兮不知道他們會怎樣,她所做的只是為了那個護了她的女子。
夜里,灼兮讓寐語撤下飯菜,獨食獨飲,有何意思?
余光觸及沉紅箱子,輕輕打開,那里面都是她這幾日繪的畫卷,是他們相識的情景,細撫上去,又放了進去。
轉身躺在穿上,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氣息伏在耳邊︰「阿灼。」
灼兮坐起身來,笑道︰「你回來了。」
他把下巴磕在她的肩頭︰「這幾日忙于政事,忽略了你。」
「沒有,我有一件事想跟你。」
胥晉北松開她的身子,漆黑的眸色深凝著她。
灼兮垂下頭去,低聲道︰「母妃,想讓芳華•••••」
「想讓芳華做側妃是不是?」
灼兮驚愕的抬起頭來。
胥晉北緊捏住她的手臂,沉著怒氣道︰「你也允許她進門,你忘了那晚的。」
「我••••••!」她卻不知如何接下去。
胥晉北松開手臂,淡聲道︰「我已經回絕母妃了。」
灼兮錯愕不已,此時更不知道什麼。
良久過後
胥晉北才開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江南?」
「江南?」
「嗯,只有我,少綜和蠻伊。」
灼兮紅了眼眶,抱緊他的身子︰「對不起。」
胥晉北收緊了手臂,攔緊了她的腰身道︰「阿灼,你每日在想著什麼?不是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我害怕。」
「怕什麼?」
「我怕失去你。」
胥晉北松開她的腰,輕輕撫過她眼角的淚水,溫柔道︰「怎麼會,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灼兮看著他的眉眼,話,是這麼,可是,後來的事誰又預料得到呢?
草長鶯飛,黑瓦白牆,青色的舊石板路上,狹長綿延的古巷,淡月色的馬車停下,從馬車中下來一位俊美的男子,暗紫衣袍,發中插著一枚圓玉羊脂簪,朝車內伸出手,接過一位柔和淑女,巧笑倩兮,一雙靈動的眉目流轉在這方天地中,後方一輛馬車跟車停了下來,脆玲玲的響聲挽過灼兮的手,莫少綜哀怨道︰「我就不該跟她坐一輛馬車。」
蠻伊轉過身去朝他做了個鬼臉。
胥晉北朗聲道︰「我們這幾日就住在這客棧里。」
「宿水客棧,名字不錯,很有靈氣。」灼兮贊許道。
胥晉北拉過她的手,朝里面走去,客棧內的人不是很多,轉過樓道,推開房門,灼兮詫異道︰「你很熟悉這里?」
「嗯,以前來過。」著走了進去。
竹板竹牆,空氣中泛著一股清新的老竹香氣,灼兮推開雕花窗門,眼下是淳淳的流水,望過石橋,看見斜陽的余暉照在水面上,晃著金色的光暈,胥晉北從身後摟住她的要,下巴習慣性的磕在她的肩頭,灼兮眉眼輕彎,江南宛如靜女,恬靜柔和,平淡至極卻又不失枯燥,她想,歲月靜好,大概講的就是這個樣子吧!
胥晉北沉出聲來︰「想什麼呢?」
灼兮將手指到對面的街道上,女子們繡著方帕,時不時的抬起頭來望著古巷處,灼兮回頭道︰「很羨慕她們。」
胥晉北幽深的眸子猛地一縮,轉過視線望向遠處,挨著她的臉道︰「你不是也很幸福嗎?」
灼兮低著頭,不再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他應經給她得夠多了,笑笑,順著身子靠在他的懷里,聞著熟悉的清香︰「是的,我也很幸福。」
胥晉北吻吻她的眉心,他知道她的心思,歲月靜好,他會給她一個太平之世。
這里的巷蜿蜒曲折,白牆青瓦間,靜得像是沉澱了千年,淙淙的流水聲宛如明媚女子的笑聲,日日唱著古老清靈的曲子,胥晉北牽過灼兮的手,如同多年的夫妻般,攜手走過一座座的石橋。
灼兮晃過頭,笑道︰「我覺得我都快老了。」
「老了?」
「這里安靜得讓我沉醉其中。」
灼兮停下腳步,與他並立在湖水邊,看著兩人的倒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蹲子,一位婦人走了過來,樸實的衣著手中挽著竹籃,灼兮好的看著她,只見她從籃中拿出一枚精致的蓮花燈,笑聲道︰「夫人,買個花燈許個願吧!」
「咦~花燈不是只有上元節才放嗎?」
「也不盡然,如果現在想放也是可以的。」
灼兮站起身來,選了兩個,又拿起一個,胥晉北看著她的樣子,不禁失笑︰「你哪有那麼多願望?」
灼兮白了白他︰「你只管付銀子就好了。」
重新蹲在水邊,點起蓮花燈,雙手合十,兩眼緊閉,念道︰「我希望能和胥公子一輩子白首不相離。」
將花燈推遠,飄入水面中,一陣風吹過,灼兮緊張的拽進了他的衣袖,燭火在蓮花燈中搖曳,微弱的燈光漸行漸遠,灼兮松了口氣,胥晉北黯深的眸子隨著它更加漆黑,他也信了,只是它還是滅了。
灼兮點起第二個,朝胥晉北笑笑︰「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繼而點上最後一個,胥晉北拉起她的手臂,附耳道︰「希望阿灼能為胥公子生個胥。」
灼兮愣住,臉龐順著耳垂羞煞了,思即那碗赤色,最後還是低喃道︰「紅豆悠悠,思君為君︰青黛綠梅,傾心誓言。」
站起身來,拍拍手︰「好了。」
「夜深了,回去?」胥晉北問道。
灼兮點點頭,走到他的身後,雙手摟住他的脖頸︰「背我回去。」
胥晉北抿唇微笑,使用內力一拉,灼兮驚叫一聲,已在他寬厚的背上了,捶了一捶,埋怨道︰「哪有你這樣的人。」
打了個哈欠,靠在他的肩頭,蹭了蹭他的臉。
胥晉北轉過頭去,只見她雙眸微瞌,溫言低聲輕笑,路燈拉長了他們的身影,一片溫情。
無緣怎又相見,年年此燈夜。卿在綠水,儂在天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