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敕白柔荑撐在了椅背上,使力堪堪穩住了自己,洛傾城抬頭看向了及時拉了自己一把的人,才剛微笑著感激,卻在對方的臉龐跌入眸中的一剎那,瞬間僵住!
是他,竟然是他!?
自己和他,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
記憶中的他,還是那個揚著靦腆笑容喚自己朵拉姐姐的小孩子,還是那個眉眼清俊的男孩子而已,可是卻在眨眼之間,好似長成了一個男子漢,沉穩張揚的男子漢,渾身都散發著成熟的氣息……
若非他的眼楮,洛傾城甚至都覺得,自己要認不出他來了。
時間,真的最是無情,總能在輕易之間,讓一個人徹底的改變……
是她,果然是她。
就在洛傾城定定凝望著自己的同時,對方也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心中,卻並不像她一樣的詫異,反倒是了然的……
難怪了,難怪上峰會點名讓他出馬,大半夜的就將他從溫暖的被窩中挖了起來,還特別鄭重的交代說是重要任務,沒做好就自行了斷,在來時的路上他還尤其的納悶,可是一見到她的臉,他就徹底的明白了。
「是我,朵拉。」
一個點頭,男人回話的聲音極輕,明明應該很舒服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洛傾城竟然就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為什麼僅僅一句話而已,她就覺得他轉變了太多?尤其他喊她名字的時候,太過深沉,且有太多的陰暗蘊含其中,讓她讀不懂了,但是她知道,這絕對不是當初至純至真的大男孩,她一直都當成弟弟的——馬庫斯。
「馬庫斯,你……長大了。」
是真的長大了,都成男人了,最關鍵是,變了太多太多。
抿唇清淺的笑著,眼波在馬庫斯的身上流轉著,將他來回打量了遍,洛傾城輕淺一句話,半是感慨半是嘆息……
「你倒是一點都沒有變。」
還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耀眼,更依舊,一如既往的……吸引我。
話中有話的說著,馬庫斯微笑著回應,曾經單純的眼神,此刻卻分外的濁重,似是被蒙上了一層灰,最為明顯的是,灼熱。
如斯強烈的視線,稍微多停留幾秒都會讓人渾身不自在,看著他,洛傾城實在覺得有些別扭,尷尬的笑了笑,她小小的掙著手……
「馬庫斯,我們回各自的座位去吧,在這里擋路了,他們都要經過。」
「你座位在哪?」
並沒有放開洛傾城,而是繼續握著她的胳膊,將她護在了里側,馬庫斯邊問著她座位號,邊帶著她往里走去,很是強硬……
「真是巧了,我就坐你對面,這就是緣分嗎?」
掃了眼,佯裝著驚訝的開著玩笑,將手提箱子放好之後,馬庫斯極為自然的在洛傾城的對面坐了下來……
洛傾城是個心思極為縝密,並且觀察力極強的人,從見到馬庫斯的那一刻開始,除了最起初那幾秒的開心之外,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時刻都被一股她形容不來的沉重所壓抑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好像與馬庫斯的重逢沒這麼簡單,可偏偏,她又尋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尤其此刻,這麼巧合的位置,著實讓她一驚!
不過,應該是自己太敏感了吧?都怪赫爾曼,跟他在一起久了,連她的偵查力都被傳染到變態的級別了!簡直驚弓之鳥!沒勁!
在心底自嘲的唾棄了一番,洛傾城發自內心的微笑著,清瞳中漾著真誠的芒……
「馬庫斯,你看起來很好,比以前長高了,也壯了許多,身體都好了嗎?」
豈止如此,他甚至都黑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刻意的鍛煉過……
「恩,確實是比以前好太多了。」
咧了咧嘴,馬庫斯笑眯眯的望進洛傾城的眼中,看起來極為無辜的問道︰「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這麼多日子,你過的怎麼樣?還是住在老地方嗎?」
老地方,雖然沒有點名,洛傾城也依舊知道馬庫斯指的是赫爾曼的家。
「不,我離開了。」
佯裝隨意的回應著,洛傾城一臉的淡然,她並不打算把她要回國的事情告訴馬庫斯,否則勢必是要解釋的,對現在的她而言,即將離開,有些麻煩,還是能省就省的好……
「離開了?難怪你看起來像是一個人,應該是你逃出來的?還是說,你早就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否則,雷吉諾德怎麼會舍得放你走。」
明知道馬庫斯只是閑聊的扯著,可是當他最後一句話入耳之時,洛傾城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刺耳的,當然,如果她知道,馬庫斯其實什麼都知情的話,就絕對不會認為他只是無意了……
「就當我是逃出來的吧。」
淡淡一笑,因為不想被窺探太多和赫爾曼之間的私事,洛傾城刻意將回答的口氣偽裝成很隨意,像是在開玩笑,給人一種心情輕松的感覺,然而,這看在馬庫斯的眼中,卻是變的越發虛偽了……
這個女人,從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就是這樣,虛情假意,成天擺出那張笑臉來勾引自己,當然,雖然確實是絕美無比的!
可是,他受不了,他最討厭被她耍手段玩弄他的感情了!
當初的他就是這樣,被她的溫柔和美麗深深打動,把最為純真的愛戀都付給了她,他甚至還為了救她差一點丟失了性命,可是她呢?她做了什麼?
幫雷吉諾德擋槍、辜負了他拼掉性命的一番心意;冷漠的說著跟他毫無瓜葛,甚至在事後還眼睜睜的看著雷吉諾德把他和爺爺扔在大街上,挨餓受凍!若非事先已經經歷過了,打死馬庫斯都想象不出,擁有如此柔弱外表加甜美微笑的女人,竟可以殘忍到這等地步!?簡直心如蛇蠍!
「你去哪?」
「慕尼黑。」
淺語著,洛傾城顯然不願意話題過多的在自己的身上逗留,凝著馬庫斯,她問的關切……
「你這些日子都在哪里?過的還好麼?」
「還行吧,我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沒什麼牽掛,挺好的。」
一個人?
「你爺爺呢?」
「別跟我提他!」
「騰」的一下就變了臉,馬庫斯幾乎是咬著牙怒吼出聲的,看起來很凶,甚至都有些嚇人了,和他在洛傾城心目中刻下的印象,截然相反……
「我……」
怔住,洛傾城徹底的懵了,這是怎麼了?自己只不過關心一句,他怎麼突然變的這麼凶?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意識到自己的過于激烈,深深吸著氣,將方才的失常迅速的斂了去,馬庫斯的眸色,迅然的轉暗……
「只是,我爺爺他,去世了。」
垂著眼眸,從眼睫毛底下偷偷的去瞅洛傾城,馬庫斯的臉上,刻畫著無止盡的悲傷,心尖上像是有根針在扎一般,細細密密的疼著,洛傾城在忽而之間,極為心疼馬庫斯……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卻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爺爺是從小與他相依為命的,他去世了,他的日子肯定過的很糟糕吧?
「對不起,我不知……」
「知道嗎,就在雷吉諾德趕我們走的第二天,為了求人幫我治病,磕頭磕死的。」
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洛傾城,就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盯出幾個大窟窿一般,明明是說著很悲傷的事情,馬庫斯卻在突然之間笑了出來,口氣輕緩的,也像是輕風過境,淡淡的,也冷冷的。
「馬庫斯……」
心尖上的肉「突突突」的跳了幾下,洛傾城的心里頭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她只知道,這個曾經單純的孩子,再也回不去了,這不能怪他,他確實經歷了太多。
「看你的眼神,怎麼,同情我?我不需要的,朵拉,我已經長大了,是男人了,不需要你的憐憫。」
「不是,只是有些心疼你。」
心疼?
她又在用花言巧語騙他了,可是不爭氣的是,他竟然覺得特別受用,心里頭有一陣接一陣的暖流滑過……
坐在車廂的另一端,捏著一張報紙,遮在臉上,假裝在睡覺,吉娜借由縫隙,不著痕跡的將馬庫斯上下打量了個遍,心底,頓時有不好的預感涌起。
這突然蹦出來的小男人是誰?看起來明顯就是有備而來的,朵拉那只單純的小狐狸,能斗得過他嗎?
眼珠子提溜轉了兩圈,對著身旁坐著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吉娜就像是變戲法一樣的從兜中掏出來一顆糖……
「小妹妹,你幫姐姐去那一桌听一听,那位姐姐叫大哥哥什麼名字好嗎?」
眨巴眨巴的瞅著吉娜,小女孩猶豫了一會,便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手,巴掌朝著她,笑眯眯的說道︰「我要五顆。」
「行,只要任務圓滿完成,姐姐給你一大包糖果。」
拍了拍小女娃的腦袋,吉娜在她的耳邊輕聲逗著,而後,又半躺著假裝睡覺,直到小女孩把馬庫斯的名字听了來,她這才起身,走向了車頭,亮出身份牌,借來了電話。
「馬庫斯?」
修眉淡淡蹙起,赫爾曼頓時就不爽了,那廝怎麼會出現?
「吉娜,馬庫斯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然,保護好她。」
低聲交代了幾句,掛了電話,赫爾曼利落的踏上了飛機,目的地,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