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這麼一句話,希爾斯加滕然站起了身,就連頭也沒回就走掉了,速度奇快,走動間似乎都還帶動了空氣,只是,不是霸氣,反倒是蕭索的,在半空之中翻滾著,尤其他那一向穩健的腳步,此刻卻是踉踉蹌蹌,昭示著主人此刻心境的不穩定……
凝眸,直直的盯著希爾斯加正在逐漸遠去的背影,在感知到那一股濃深的悲愴之後,洛傾城忍不住淺淺的,嘆出了一口氣。
說到底,希爾斯加也是個可憐之人,只是,愛情沒有辦法勉強,更不能分割,所以,即使再感動于他的深情,她洛傾城,也終究是不愛他,半分都不愛,曾經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
見洛傾城用著她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一個勁的盯著希爾斯加瞧,眉眼間似乎還有星點異樣情緒在翻轉,似是感慨,又似是……不舍?
不舍?
該死的!她這個樣子,不會是,不會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吧?!
「要不要把他叫回來,擺在你面前,讓你看個夠,恩?」
眉尖不悅的蹙起了些,下意識的,赫爾曼就冷冷的開了口,這男人性子本就張揚,說話完全沒有顧忌,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配合著那口氣,更是陰損至極,即使對象是洛傾城也毫無例外!
偏頭,抬眸,望向了赫爾曼,見他明明吃醋吃的厲害,卻還要佯裝出冷酷的模樣,洛傾城簡直哭笑不得……
「你這家伙!」
搖了搖頭,一半是無奈一半是感慨的輕語出聲,洛傾城的語息,竟然是飽含著寵溺的……
其實,在愛情的世界里,雙方均是平等的,並非說男人責任大,女人就可以毫無顧忌的享受,而絲毫都不付出,男人疼寵女人是天經地義,可是女人,寵著自己深愛的男人,也同樣……是理所當然!
「我只是有點替希爾斯加難受,感覺的出來,那一段記憶對他而言應該很重要,可我卻……,這對他不公平。」
而且洛傾城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希爾斯加愛的很深很深,興許,用刻骨銘心來形容都不為過。
愛,有多真,傷,就會有多深!
否則,一向竭力維持著優雅形象的他,怎麼可能會渾不在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踉踉蹌蹌的離開?
「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
更何況是愛情。
挑了一下眉毛,赫爾曼說的很淡,無可厚非,他說的極對,心弦巍巍然的一震,洛傾城的心尖尖上,突然涌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是啊,沒有什麼是公平的,那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魂穿至此,代替了這個世界的洛傾城呢?這具身體被自己佔據,那麼,原先的她呢?是死了?還是取代了現代的她?只是,無論是何種下場,她的命運就這樣突兀的被自己替代了,公平嗎?
「你這是什麼表情?」
華麗的指尖抬起,觸模到洛傾城的下顎,輕輕一挑,在她俏臉上的晦澀撞進眼底之時,赫爾曼的心頭,猝然一緊……
「別告訴我你心疼他了!」
「心……」
不明白他怎麼會誤會成這樣,紅唇微微張開了些,洛傾城訝然的望著赫爾曼,然而,話才剛剛出口,在捕捉到他眼底那一抹慌亂之後,洛傾城立刻噤聲,心尖,更是在霎時間,柔軟了下來。
慌亂,她可以理解為,他是在擔心麼?擔心她恢復了記憶,舍不得希爾斯加,還是擔心她……愛上希爾斯加?!
傻瓜,這個男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不,這個世界上能讓我心疼的,只有你一個。」
搖了搖頭,蓮步輕輕邁動著,朝著赫爾曼的方向靠近,主動倚進了他的懷中,洛傾城伸出了雙臂,踮腳,抱住了他的脖子,緊緊的纏著……
「這點你不可以再懷疑,更不必擔心,可是。」
「什麼?」
纏綿悱惻的情話入耳,心頭的微窒感才稍稍放松了些,然,洛傾城最後那一個轉折,又將赫爾曼的心,提到了至高點……
他真是不明白,明明他是如此冷靜淡漠的一個人,怎麼就總是會因為這個臭女人的一句話而受到影響!前一秒還是晴天,這一秒卻就雷鳴電閃,比小女圭女圭的情緒變幻還要快,簡直太傻!
可是怎麼辦,這樣子的傻,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甚至……甘之如飴!
「可是赫爾曼,你,你相信鬼神之說麼?」
「鬼神?」
「嗯,或者換一種說話,也可以說是靈魂輪回這一類的。」
淡淡抿了抿唇,洛傾城笑的很苦,明明知道他是個大男人,崇尚的是科學和真理,自然是向來不信這些的,還有什麼可問的?!
可是怎麼辦啊,她就是他最不可能信任那一種的產物!
洛傾城笑的很淡,苦澀底蘊卻很足,驀然之間,喉間似乎也泛起了一絲苦味,直勾勾的盯著她,赫爾曼怔了一下,之後才反應過來……
她的表情,她的語氣,都代表著不是在說笑,只是,前一秒還在談論希爾斯加,這一刻就論及鬼神輪回,這到底,是個什麼事!?
兩者似乎完全無關緊要啊,她為什麼要如此嚴肅,甚至是……悲戚?
斂去神思,凌傲眉宇再度一記挑起,赫爾曼淡淡道︰「與鬼神何干,難不成你是鬼變的?」
怔了怔,洛傾城一時啞然,仰著頭,一瞬不瞬的瞅望著赫爾曼,須臾,她自嘲一般的笑道︰「其實真要歸根究底的話,這樣說來,。倒也不算錯。」
前世的洛傾城死了,換來的,是今生的,雖然不是同一具軀殼,靈魂卻是同一個,這般詭譎之事,在世人的眼中,應該只有鬼魅的力量才做得到吧?
猛地一震,赫爾曼在突然之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可是卻又好模糊,實在抓不住,薄唇微微啟動,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對面卻有一只手伸了過來,掩住了他的嘴……
「先別說話,讓我一口氣說完。」
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繼續到底!
「你記不記得,在最開始被你擄劫來的時候,我曾經跟你說的,我不在乎生死與否,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那個時候,她被他折磨的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實在氣惱到不行,就嚷嚷著讓他把她弄死算了,那個時候在氣頭上,她完全失去了冷靜,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沒有顧忌,自是什麼話都敢說……
那句話一出口,她登時就是慌了的,生平赫爾曼會察覺到什麼,好在,他完全沒有在意,只當她是氣極到不擇言而已。
其實現在想來也對,是個人都不會把她那種話當真的吧?興許,她現在坦白了,他都不一定會信!
眉尖一動,赫爾曼心里頭的疑惑之色更重了,卻並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追問,只是喉結滾了下,低低「恩」了聲,而後,繼續靜靜的、耐心的听著……
他沒有告訴她的是,從與她相遇開始,所有有關于她的,哪怕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細節,他都記得尤為清楚!並非刻意,更沒有花費精力和時間去記,這些就自發自覺的鑽進了他的腦子里,落地,而後,生根!
這種感覺,就同她的人是一樣的,在他毫無察覺間,就鑽進了他的體內,蠻橫的霸佔了他的心髒,滿滿當當的,讓他除了她,心里再也裝不下其他,無論是人,還是事……
「赫爾曼,如果。」
捂住赫爾曼嘴唇的柔荑早已松開,改為輕輕撫弄著,洛傾城狀似在描繪他的唇形,實則是緊張,說話間,動作微微停滯,而另一只搭在他後腦背後的手,更是下意識的收緊了,指尖,微微扣攏,嵌進了男人單薄的衣衫內,猶豫了片刻,洛傾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最終,下定了決心……
「如果我告訴你,我那句話,其實並不是氣話,而是事實,你,相信嗎?」
事……實?
什麼意思?
從來反應敏捷,應對能力更是一流,可是此刻,赫爾曼卻完全愣住了,清淡的視線轉為緊迫,直直的盯著洛傾城,他一時之間,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只得顫一顫眼睫毛,用眼神示意著她,繼續往下說去,他暫時,還沒有很明白……
要知道,赫爾曼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在這世間,只要他願意想,就幾乎沒有事情難得到他,可是這一次卻徹底的例外了,洛傾城的話,他可真是,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什麼叫做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那般的鮮活,靈氣逼人,撩的他的心尖都在發顫!
這般真實的感覺,怎麼可能是假的!?
「嗯……簡單點說吧,有一位女子,她生活在21世紀,每天上班下班,生活的平凡又簡單,可是有一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因為太累,她神情恍惚,並沒有注意到飛速沖來的車輛,于是被撞了,她以為她死了,可是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沒死,而是重生到了一個久遠又陌生的年代,那一天,是1933年的元旦之夜,德國,柏林街頭。」
「而那個女子,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