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訪客上門?這麼晚?
掀眸,掃了眼牆壁上的掛鐘,接著幽幽的月光看了眼時間,希爾斯加那托著高腳酒杯的指關節,微微曲了一曲……
並沒有說話,只是將酒杯放在了桌面上,抬手,攏了攏那微顯狼狽的凌亂發絲,而後,又整理了幾番衣衫,上下打量了幾眼,待到確定自己又恢復到了尋常的儒雅,沒有任何的破綻可以讓旁人看出之際,希爾斯加這才邁動了步伐,向著門口走了去。
只不過,那一貫是優雅自信的背影,此時此刻看過去,竟于無形之中透出了一股淡淡的寂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為屋內太黑,夜色,太過死寂的緣故?
隨著佣人下了樓,來到了客廳,希爾斯加這才知道,原來,來人竟是……古莫桑。
古莫桑,年逾四十,元首身旁除了赫爾曼另一位最為得力的助手,也是元首最為信任並且器重的為數不多的一位。
深更半夜,地位如此尊貴的人親臨,更別提以前彼此根本毫無交集,就連想都不要想,必然不會是小事情……
只是,會是什麼事情?
希爾斯加是個極為謹慎又警覺的人,這麼多年來,他能把所有的競爭對手擠垮,最終穩穩坐上了情報界龍頭老大的位置並不是運氣,這中間,根本離不開他的努力,才能,以及,精準的判斷力!
憑著他多年下來的警覺性,當古莫桑的臉龐一落入眼楮的剎那,希爾斯加的心尖,就猝然收縮了起來,頓時間,不好的預感,在他的體內亂竄著,直至,漫涌至了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沒有放過任何的小角落……
這一份不好的預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著,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有關于雷吉諾德那小子和朵拉小丫頭的。
果然……
當彼此握手,簡短的寒暄過之後,古莫桑沒有任何的廢話,開口即直奔了主題。
從很簡短的話語間希爾斯加就听了出來,古莫桑和外界傳言的一樣,冷靜,禮貌,並且,忠誠……
可以說,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忠誠,對元首,對第三帝國,對政權,是絕對無條件的遵從的,他這一次來,雖然並沒有點明,可希爾斯加知道,應該也是元首的授意,畢竟,除了元首,也沒有人能指使的動古莫桑了。
古莫桑並不知道希爾斯加和赫爾曼之間的交情深淺,更不可能了解到他和洛傾城以前的事情,他只當希爾斯加是個可以利用的人,他想從他那里得到第一手的精準情報,調查的內容就是——赫爾曼和洛傾城。
從古莫桑的言辭之間判斷,希爾斯加得出,應該是有人悄悄告密了……
元首那個人,生性多疑,即使沒有任何的證據,可是能夠傳進他的耳朵里,暫且不論是不是謠言,會不會冤枉了赫爾曼,他怎麼樣都是起了疑心的,尤其告密之人還提及到了柴洛夫基,似乎對內幕很是了解,因此的,他的疑心就更重了,便暗中派出了古莫桑,讓他仔細調查一番,不放過任何的可疑之處!
古莫桑雖然有能力,可是赫爾曼又豈會差過他?
早在他把洛傾城帶回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把一切細節都打點好了,經過了一年多的沉澱,他在這一方面更是處理的游刃有余,因此的,任憑古莫桑怎麼查都查不到什麼,在毫無頭緒之際,忽然的,他想到了希爾斯加……
在搜尋證據這一塊,古莫桑想,任憑是誰,恐怕都是抵不上專業的希爾斯加的!
所以他想,只要讓這個情報界最為出色的人物幫忙,還有什麼是查不到的?!
于是,就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也不管現在這個點希爾斯加是否已經入睡,會否吵到了他,古莫桑坐上車,立刻就趕了過來……
只不過,古莫桑肯定想不到,他所要拜托的人,他所以為信任的人,會和赫爾曼和洛傾城這兩位當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我想要的就是這些資料,給你三天的時間,不,還是一個禮拜吧,把一切都搜集齊全了,打這個電話,我讓警衛員來接你。」
從筆挺的軍裝兜中掏出一張寫了電話號碼的紙條,遞給希爾斯加,古莫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了句︰「希爾斯加啊,這事就拜托你了,我很看好你,元首也很重視,你要是做好了,以後與軍方的合作,我會親自出面幫你協調,保證你必然暢通無阻!」
與軍方的合作。
就這麼簡單幾個字而已,卻直直的戳進了希爾斯加的心尖尖上……
像他這種混情報網的人,尤其是軍事情報,得到這麼一句話,就意味著得到了軍方的認可,這毫無疑問就是對他未來事業的肯定,以後真要打起仗來查探情報,還有誰能比得上他?
可以說,古莫桑這一句話,幾乎是所有情報界都夢寐以求的事情,饒是他這種大亨,都是不能免俗的……
內心深處漣漪陣陣,希爾斯加面上卻依舊沉靜如水,輕輕點了個頭以示回應,他親自將古莫桑送了出去,待到他上了車,徹底看不見人影了,他這才折身回了房。
踏上樓梯,在回房間的過程中,希爾斯加的腦海之中,不可避免的幻想到了未來的發達和富貴……
沒有辦法,他是一個商人,是個極為自私又庸俗的商人,財富必然是他最追求的,怎麼可能不會肖想?
他現在已經夠有錢的了,往後打仗了,他即使不用多麼費力就能大發橫財了,就那樣再隨意的掙上幾筆,希爾斯加想,他的後三代都衣食無憂的,當然,前提是他會有後代……
這筆交易的誘惑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大了,甚至可以說,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努力並且肖想著的,現在,竟然就這樣主動的送上門來了?只為了換取一份真實可靠的情報?
莫名的,腦袋突然有些眩暈了起來,甩了一甩,希爾斯加伸手推開了門……
回到房中,希爾斯加依舊沒有開燈,只挪著腳步回到了原先出門前的位置,再次端起酒杯灌了起來……
灌,這一次,希爾斯加真的是在灌酒,他嗜酒,享受酒的香味,但是除了在應酬的時候不得不大口大口往嘴里灌之外,平常他都是一點一點品味的,在他看來,酒是一個好東西,值得細細的,用心的對待,誠如某個丫頭一樣。
只是,那個小丫頭,那個以前還只不過是喜歡,後來在慕尼黑重逢,卻讓他深深愛上了的小丫頭,那麼勇敢、堅強、俏皮又可人的小丫頭,她,不屬于他!
怎麼辦,她不屬于他,哪怕是從前還沒有雷吉諾德的時候!
淡淡的翹了翹嘴角,腦海之中烙印著洛傾城的臉,希爾斯加笑的極為苦澀……
垂眸,無神的盯著那在暗夜之中變的極為猩紅的酒液,他的心里頭可真是難受極了,希爾斯加不明白,為什麼尋常他最為鐘愛的酒精,此刻竟然能苦到讓他連喉嚨都在干澀?!
朵拉,小丫頭,我恨,我真恨,我恨我愛上你,怎麼就愛上你!?
苦笑著,漸漸地,希爾斯加的喉嚨間竟然都逸出了笑聲,呵呵呵,在半空之中飄蕩著,竟讓本來還只是沉寂的空氣都染上了異樣,苦味十足,死沉,一片……
誠如,希爾斯加此刻的心。
夜色很深,整棟公寓都很是安靜,但是,你若往最里邊走去,在右邊最里的那個房間門口站定,你就會听見,那透著蕭索寂寥的笑聲,說實在話,沁著灰暗的夜色,這種聲音是極為恐怖的,至少,剛剛走到了門口的某人就是這種感覺……
在門口站定,听著從屋里傳來的笑聲,某人愣了愣,單手插著袋,另一手抬起,微微捏成了松拳,他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在門邊上敲了起來。
力道很小,因此敲門的聲音很輕,然而,在這種靜寂氛圍之下,還是很明顯的,而且,突兀……
正欲仰頭大喝一口的希爾斯加听到敲門聲之後,立刻就被驚醒了,就像是個突然被針扎到了傷患一般,他緊了緊手中的酒瓶子,而後,猛地就朝著門板上砸了過去!
「滾!給我滾!再來吵我我絕不放過你!」
伴隨著「砰」的一下砸門聲,隨之而來的是玻璃酒瓶跌落至地的碎裂聲,與此同時,還有希爾斯加那怒氣沖沖的咆哮聲,听起來極凶,警告意味十足,是頗有幾分震懾力的,只不過,內里,夾雜著幾許傷痛,幾不可聞的傷痛……
換成別人,或許根本听不到,更無法察覺,只會覺得希爾斯加在發威,而後會嚇到立刻遠離,然而,這個別人,卻絕對不包括門口的這一位。
因為深有體會,所以他懂,他完全懂得希爾斯加此時此刻的傷痛與悲哀……
對于希爾斯加的發威絲毫都不以為意,也不理會他的咆哮驅趕,抬起腿,一記重力就將本來緊緊關閉著的門板踹開了,某人,不請自來。
「都TM說了給我滾了,怎麼還這麼不識……我草!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