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龍痕冷聲道︰「不知有何要事?」
陳寧淡淡說︰「國之要務,皇上豈會與宦臣講?」
夜色忽而便深了,凝聚在南宮龍痕深刻的眉宇間。
陳寧蒼老的眉微微挑動,南宮龍痕望進她滿是陰謀的眼神里,他知道,南宮龍燁不會無緣故的召自己入宮,還是在這樣的時候,忽的憶起葉絲絲冒險邊朔報信,那時候她便提起王府中或許有內奸。
而這個人,在回朝後,一波又一波的時間里被淹沒了。
此時此了、此情此景,令她心中再次想起。
看來的確有人一直向南宮龍燁報告府中情況,且這個人定對自己十分了解,因為風丹青回來,除了他就只見過南羽一個人,而南羽是不會背叛她的,這種緊要關頭,又是誰如此了如指掌?
「王爺,讓皇上久等只怕不好。」陳寧低聲催促。
南宮龍痕知道他若不去,便是抗旨不尊,若是去了,卻不知會有怎樣的陰謀,風丹青如此信任他,若他不能盡責護他們周全,又怎麼對的起兄弟。
他看南羽一眼,南羽自明白南宮龍痕心中顧慮,他沖南宮龍痕點點頭︰「王爺,您快去快回。」
快去快回?意思是這夜里有他?不錯!他可以信任南羽,定會如他一般守護崇寧王府。
南宮龍痕走到他身邊耳語幾句,陳寧並不在意他們之間所說,南羽面色微微沉重,目送南宮龍痕離開。
遠遠的,天地都仿佛陷落在黃昏沉暗的流雲里。
渾噩的紅,燒透曾身經百戰的背影。
南宮龍痕臨走前說——
誓死護衛風丹青于洛嬿姬,保護雪雪,若我回不來,請將雪雪托給風丹青。
這些話,好像是最後的囑托,可南宮龍痕為何要這樣說?若皇上不顧天下悠悠之口,也要殺他,早便殺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可他為何要這樣說?卻已來不及對他交待!
皇宮,青龍浮雕的石路通往明心殿。那里是先皇靜心修佛之地,曾是大邑王朝最為神聖之地!自先皇薨世,便一直不曾有人踏足,如今南宮龍燁竟約他這里相見?看來心中不安的暗潮找到了源頭。
煌煌落日,燻照著殿門前荒冷的白玉階,暗隱的紅似是血的顏色,又比血更暗淡。
明心殿內,縷縷浮煙燻著古老的殿堂。
四周染成一片緋樣的紅,瑟瑟晚風,自殿口而入,燭火晃蕩,搖曳這座聖殿曾經的輝煌。
南宮龍痕一聲︰「皇上。」
他恭敬施禮,南宮龍燁道︰「四弟,這里沒有皇上,只有皇兄。」
南宮龍痕心中一顫,很久,南宮龍燁都不曾與他這樣心平氣和了。好像這座大殿的古老令人的心境亦沉澱成了悠悠的香煙,浮沉無悔。
南宮龍痕亦跪在堂前︰「皇兄……」
「你我兄弟,多久沒有一起好好聊聊了?」南宮龍燁異樣的沉靜。
南宮龍痕不語,南宮龍燁望向他︰「小時候,父皇常于此修佛,你我無意闖入,曾遭父皇責罰。」
南宮龍痕點頭︰「不錯,你我爭執,要找父皇評理,卻雙雙遭罰。」
南宮龍燁道︰「那時父皇要我們跪在這里,父皇說,何時我們能明白,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後才可以起來。」
曾經年少時的回憶,已遙遠得如同前世,南宮龍痕苦笑︰「不知皇兄今日召臣弟前來,所為何事?」
不想再被過去的回憶所累,那些都不過是記憶深處星星點點的親情,已微不足道到無法令她冷的心,再有一點點熱度。
南宮龍燁看他一眼︰「朕想要你來主持尚味盛宴。」
他來主持?南宮龍痕一驚,龍燁好吃,尚味盛宴從來都被他看得極重,怎麼會令她來主持?
「只怕皇弟沒有經驗,令皇兄失望。」南宮龍痕委婉推辭。
南宮龍燁道︰「葉絲絲之案,尚未及查清便無故死在天牢中,你定恨我入骨!」
南宮龍痕不語,南宮龍燁繼續道︰「尚味盛宴是葉尚食的夢,朕想你也想替她實現。」
南宮龍燁過于平靜的口吻,令南宮龍痕疑慮更深。
他絕不會如此為他著想,這其中,定有極大的陰謀。他望著他,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燻煙繚繞中變得迷離不清,可南宮龍燁有一句話說對了,尚味盛宴是葉絲絲的夢!
這句話如一杯毒酒,他明知是毒,也要一飲而盡!況且葉絲絲曾托他調查她父親葉盛之死,可以與御膳房的孟尚食和李尚食接近,也是一個便利。
他苦笑︰「謝皇兄成全。」
南宮龍燁點頭︰「這麼說,四弟是應下了。」
南宮龍痕道︰「承皇兄器重。」
似乎比想象的順利,竟令南宮龍燁流露不經的失望。
「你變了許多。」曾爭強好勝,目空一切的南宮龍痕,似乎平靜淡泊了不少。
「人都會變,皇兄也是一樣。」
南宮龍燁龍眸一爍︰「是嗎?」
他緩緩起身︰「那麼……尚味盛宴前,就請四弟留在宮中,修養心性,以備盛宴吧。」
南宮龍痕一驚,對望他平靜的目光,他要將他留在宮中,此舉卻是何為?
「皇兄……」
「既然,人都會變,皇兄希望四弟能變得與朕更親近些,我們……是親兄弟不是嗎?」南宮龍燁淡漠言談間,有尖刻的威脅意味,「本次盛宴,南秦亦會參與,此關乎我大邑國體,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他語氣刻意加重,南宮龍痕明白,這就是陷阱所在。
可他不懂,即使失敗了,他也最不會死,到時候他便能名正言順的殺他嗎?他知道這些年,他都在等待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殺他的機會!
只是這一次,他似乎格外胸有成竹。
他一時想不明白,卻不能出宮!多事的崇寧王府,再背不起抗旨不尊的罪名,況且,也便于調查葉絲絲交待之事。
只是他擔心王府,擔心風丹青、洛嬿姬,還有雪雪。
他感覺,一切並沒有那麼容易。
他沒有再說話,只希望南羽,可以保衛住崇寧王府,護衛住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