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只屬于那個女子,那個飄然若仙,不屬于塵俗的女子——洛嬿姬!
死寂之時,忽然听到有人驚呼︰「神、神仙!?天上有神仙?!」這一聲,引得百姓紛紛抬頭望去。
空中飄飛的裊娜「仙子」們,體態輕盈縴巧,形容美貌月兌俗,攜了剔透好似白玉雕成的「仙車」,自廣陽城已是人聲鼎沸的南市上空呼嘯飛過。
碧空如洗,日光透徹,驟然,悠悠飄浮在半空的「仙車」落下凡塵,四名恬靜帶笑的白衣女子各閃一邊,馥郁馨香撲鼻而來,薄透透的白絲簾中,走下一人,白衣飄渺,如雲似霧,一雙美似冰的眸,冷若霜雪。
「洛嬿姬!」凌那也首先呼出她的名字。
洛嬿姬緩步向著南宮龍燁與凌那也走去。
凌那也至今也忘不了在幽山時的噩夢,他心里打顫,回頭道︰「皇上,洛嬿姬乃幽山妖女,快,叫人殺了她。」
幽山,飄雲閣!南宮龍燁怎會沒有听說過。
听說閣中住著的都是仙女,得罪不得,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而飄雲閣主便就是洛嬿姬!
南宮龍燁早就知道,風丹青出自飄雲閣,風丹青與南宮龍痕交情匪淺,而洛嬿姬便一定也是為了南宮龍痕而來。
不過听聞,洛嬿姬性情古怪,從不念情意,更無心無情。
她竟會管這等閑事嗎?
「你就是皇上?」洛嬿姬依然故我。
陳寧喝道︰「大膽!」
洛嬿姬眼神一橫,望見陳寧,陳寧頓時身子一冷,竟不敢再說話。
「凌那也,上次我饒你不死,你卻又再胡作非為?」洛嬿姬很少講這麼多話,凌那也有點心虛,「少廢話,洛嬿姬,這里可不是幽山。」
「凌那也,你休要囂張,你的事,咱們等下再說不遲。」洛嬿姬說完,望向南宮龍燁,「你是皇帝,我就是要來告訴你,今天,我要帶走南宮龍痕和葉絲絲!」
「放肆!」南宮龍燁龍顏大怒,「洛嬿姬,你身為大邑子民,竟如此不知禮數,朕可念你無知恕你無罪,你卻怎敢如此囂張?」
「囂張的是你!」洛嬿姬說話從來不留余地,「你為了鏟除崇寧王,不惜血洗崇寧王府,連幾歲的孩童都不肯放過!尚味盛宴……」
「住口!」百官在旁,百姓在下,洛嬿姬如此一說,豈不是令天下人心中生疑?
南宮龍燁胸口起伏不定,一時無語。
洛嬿姬冷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也好,省得兵戎相見,自討苦吃。」
洛嬿姬說著,走回到南宮龍痕和葉絲絲身邊,為他們解開綁縛。
「皇上,你若放走他們……可知道後果嗎?」凌那也對南宮龍痕和洛嬿姬同樣恨之入骨,眼看著眼中釘即將除去,他怎麼可能看著機會白白溜走?
南宮龍燁握緊雙拳,
「凌那也!」洛嬿姬看向他,突然自袖中拿出一書錦帛,「你可認得這個?」
凌那也接過一看︰「這是……這是我南秦皇上……」
「不錯,上面是他親手所書,命你速與大邑和談,不得宣戰挑釁,否則……」洛嬿姬沒有說下去,那錦帛上卻分明寫著——
否則,皇位無!
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卻鎮住了凌那也,他不可思議的看向洛嬿姬。
「你……你……」凌那也幾乎瘋狂,「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洛嬿姬平靜如常,「只是趁著你殺人放火、設計尚味盛宴之時,去了趟南秦,南秦之主,倒是明白事理,知道輕重緩急,他自然不希望他以及他心愛的妃子們全部中毒而死,比你要識時務的多了。」
「洛嬿姬,你這個卑鄙的女人。」凌那也握緊手中錦帛。
「彼此彼此!」洛嬿姬笑若霜冷,「還有,我警告你,雪雪在我幽山之上,若你想以此為由開戰,我飄雲閣隨時奉陪!若要奪回雪雪,也請往我飄雲閣去,休要與大邑牽扯!」
洛嬿姬一人承擔下兩國之戰,說得輕描淡寫。
南宮龍痕卻由衷敬佩,從前他也一直以為,洛嬿姬是一個無心無情之人,甚至怨怪過她對風丹青的冷漠。
可上一次戰場相救,這一次救雪雪于崇寧王府血泊,更有現在,救自己與絲絲于生死之際,可見洛嬿姬非但不是無心無情的女子,反而是大情大義之人。
凌那也再也不敢出聲,南宮龍燁卻突地拔出身邊侍衛手中長劍,他劍指南宮龍痕︰「南宮龍痕,若你今日與反賊洛嬿姬而去,朕……」
他沒說下去,目光掃視南市所有圍觀的百姓。
南宮龍痕何其了解他,他明白,若他今日離開,便又是一樁皇家丑聞,而自己被處斬的原因,也將會被重新流傳。
到時候,對于他會相當不利,恐怕今天圍觀的百姓,全都要死!然後他會將罪責全部推給洛嬿姬!
南宮龍痕嘆息一聲︰「洛閣主,可否要我與皇兄單獨談談?」
洛嬿姬微微凝眉,葉絲絲亦道︰「龍痕,他恨你入骨,還有什麼可談?」
南宮龍痕安撫道︰「該說的總要說清楚。」
洛嬿姬望向南宮龍燁,陳寧見形勢不妙,連忙小聲道︰「皇上,可行。」
南宮龍燁緩緩放下劍,轉身而入身後府院,南宮龍痕對于南市自然也是再熟悉不過,他走向南宮龍燁所去方向。
葉絲絲擔憂道︰「龍痕……」
「放心。」南宮龍痕自信微笑。
洛嬿姬亦叫住他︰「南宮龍痕,這個……給你。」
南宮龍痕接過來,展開一看,洛嬿姬道︰「你把這個交給南宮龍燁,相信會對你有所幫助!」
南宮龍痕目光凝結,幽幽嘆息︰「好,多謝洛閣主。」
南宮龍痕走去,葉絲絲小聲問洛嬿姬︰「那是什麼?」
洛嬿姬道︰「翎嫣公主親筆信!她說,她沒臉再見他。」
葉絲絲一怔,翎嫣公主,她幾乎不記得這個曾對她傷害過的人了!
這座府院,因在南市,常年無人居住,幾乎荒了。
南宮龍燁提劍立在庭院中︰「有什麼話,快說。」
南宮龍痕望著那寶劍寒光,心中悵惘︰「皇兄,你我爭斗半生,不過為這大邑江山,可如今,因你我二人之爭,差點令敵人有機可趁,這……該也不是皇兄所願。」
「哼!只要能殺了你,朕……寧願付出更多。」南宮龍燁握劍的手,更加了力。
「皇兄,我來,只想告訴你,對于皇位,我已無半點心思,更願意帶著絲絲歸隱山林,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我南宮龍痕說到做到。」南宮龍痕目光堅決,「但是,希望皇兄,顧全大局,不要再將我視為你心里唯一的敵人,我們的敵人,是南秦!是凌那也!」
「休要教訓朕!」南宮龍燁轉過身,怒目而視,「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今日,朕放你離開,明日你便會造反,朕……沒有那麼傻!」
「皇兄,你血洗崇寧王府,我失去了所有,也差點失去絲絲,自從在明心殿軟禁後,我其實想明白了很多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何必……何必……」南宮龍痕口吻好似經歷了萬種滄桑後的沉澱。
南宮龍燁卻仰頭大笑︰「別跟朕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你南宮龍痕滿腔熱血、爭強好戰,豈是那麼容易便性情大變?」
「皇兄,當你經歷過一次全部失去的痛苦,便會明白了。」南宮龍痕嘆息一聲,「多說無益,皇兄,我只問你,當你下令處斬之後,你可曾有過報仇的快感?」
南宮龍燁心一顫,南宮龍痕繼續道︰「你沒有,否則,你不會轉過頭不看。」
南宮龍燁道︰「那又怎麼樣?」
「那證明,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恨我!」南宮龍痕邊說,邊向外走,「皇兄,記住,江山雖是我們南宮家的,百姓卻不可濫殺,民能載舟、亦能覆舟!萬萬不要暗火自焚!」
他徑直向外走去,南宮龍燁出神只有一瞬,隨即舉劍在南宮龍痕身後︰「你不怕朕現在就一劍殺了你?」
南宮龍痕頭也不回︰「你不會。」
風,忽然止了。
雲層漸漸散去,陽光仿佛更加刺目。
南宮龍燁有點恍惚,為什麼,這一刻,他竟感覺到了放松?
難道,這半生的恨,都是錯了嗎?
又為什麼?南宮龍痕的背影,亦是他前所未見的坦蕩與落拓?
他們兄弟之間,爭了那麼多年、恨了那麼多年的怨,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了結了嗎……
南宮龍痕沒有再出現在南市法場,而是叫過了陳寧,要洛嬿姬帶葉絲絲離開,在城郊與自己匯合。
因為,他知道,要保住南市圍觀百姓的命,也許這也是唯一的辦法,只要他不出現,就可以說他是暴斃而亡……
雖然,南宮龍痕等于是被洛嬿姬公然救走,可流傳于後世的史書上的,卻只有,崇寧王南宮龍燁,不堪重病,暴斃,英年早逝。區區幾個字而已……
後人們不會知道,這一段離奇歷史。
更不會知道,那個曾征戰沙場,意氣風發的南宮龍痕。
大家記住的,只是一個英年早逝、無所作為的王,而已……
……………………
︰十四戒及飲食須知均為清代《隨園食單》中記。
︰乳糖真雪︰傳說古代最早的冰激凌,做法已經失傳,記于宋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