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為魔 四、執念

作者 ︰ 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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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于千丈巨鷹而言,或是萬丈巨怪,呼延均是一粒微塵埃,引不起它們的注意。

這塵埃在巨鷹轉身逃竄時已知不妙,待見後面那張深紅大口,立時不再遲疑,從鷹腦頂上一躍而出,迅速與巨鷹及千丈大口拉開距離,悶頭朝前狂奔。

饒是如此,當巨口咬合時,呼延身後傳來一陣吸力,任他如何朝前逃掠,依舊被這股吸力拉得連連後退,不能自己。

僅過一息時間,他已被寬廣陰影籠罩,洶涌氣流拉拽他即將投身巨口。幸好這吸力來得猛去得快,將巨鷹吞入後,血海般大口悍然闔攏。萬丈巨獸就在身後,隨意呼吸也會攪動氣流,拉扯得呼延忽前忽後,控制不住的來回游『蕩』,他哪敢耽擱,趕忙自巨獸呼吸的龐大氣流中抽身而出,倏然『射』向下方原始森林。

此間凶險,實難與外人道。

他在人間時,山門亦在荒山老林,膝下妖獸化形的徒子徒孫不在少數,但凡濕生卵化之輩,欲要開啟第一縷靈智,皆需氣運際遇,且天生靈異遠超同族,大多體態壯碩。可是以呼延八百年閱歷,巨大者展臂十丈已是人間極致,他何曾見過等閑百千丈、浩瀚如山過萬丈的巨獸?

這當真是魔界,若非周遭靈氣充沛過人界百倍,哪能長出如此巨大的魔獸。

目光所至之處,均是放大百倍的事物,當真如一盆冰水澆在熱坑里,初臨魔界的興奮之情早已降溫消退。可嘆他呼延竟做了井底之蛙,以為他鑄成鐵體魔胎如何了得,其實在這魔界凶獸眼中,與玩物塵埃一般,不值一提。

收斂起輕傲之心,他在這方無際古林里謹慎微,夾起尾巴做人,便如初入魔門那時一般。

那是八百年前的往事,卻也是呼延最深刻的一段記憶。

他記得最初的畫面,是在一個大水缸里,從胎兒時,便被灌養在水缸之中,唯有體型增大,才會換個更大的缸,其他時候,他只能泡在『藥』水里。

『藥』水腥臭難聞,但呼延自浸泡,早已習慣了這異味。每日凌晨會有壯漢更換『藥』水,舊『藥』水傾倒出來,新『藥』水換進去。

這『藥』水雖然氣味古怪,渾濁黏稠,卻也十分異,若是呼延肚餓,灌進幾口便能飽漲,也不見排泄物。

他的水缸旁邊,是一排排同樣的水缸,數量成百上千,浸泡著與他大相同的孩童,這是個類似地窖般的存在。

每日總有幾個孩童被大漢提將出來,伴隨著孩童哀慘的哭號,是大漢爽朗的大笑。巨手任由孩童掙扎,將孩童硬塞進一個壇里面,壇里的『液』體散發出一種醉人的沉香。大漢合上封蓋,單手捏住壇子,手臂肌肉賁張,但听得壇里一聲悶響,大漢會嘿嘿沉笑,輕輕搖晃壇,然後提著壇子走出地窖。

有一日不同,大漢似乎貪嘴,搖晃完一個壇子,立刻撕開了上面的封紙,仰頭將壇的『液』體咕咕灌進口中,暗紅『色』『液』體順著他的絡腮胡須滴落。滿口飲盡後,大漢嘖嘴嘿笑,仿佛意猶未盡,忽又搖了搖頭,隨手將空壇砸落地上,只留下滿地碎瓷,哪還有什麼孩童。

那日之後,呼延恍惚明白了什麼,可惜年歲尚幼,懵懂純真,只是本能的產生了恐懼。每每看到被裝進壇的孩童,莫名升起一分竊喜,兩分哀默,更多的還是恐懼。

他心里清楚,總有一日,他也會被裝進壇子,被大漢用力氣震碎在里面,這就是他的宿命,和其他孩童同病相憐。

足足百年過去,當呼延成了魔修,他才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幼時的他被稱作「靈引」,是魔修里非常珍貴的一種酒的重要成分。

這種酒名為「精嬰酒」,嗜酒的魔修首先要尋找到胎兒,那種生辰八字屬陰的胎兒,在臨分娩前破開娘肚取出後,每日以七蟲七草沖灌的『藥』水浸養起來,待九百九十九天後,便是「精嬰酒」的「靈引」。時日一到,孩童會被魔修整個塞進酒壇,用暗勁將「靈引」震碎,汲取了足夠『藥』『性』的孩童血肉化泥,就會同陳年老酒充分融合,成為真正的「精嬰酒」。

「精嬰酒」的工藝繁瑣,還要時時查看「靈引」的狀態,中途溺死的孩童,每死一個都是無法彌補的損失,所以是個細致活。

與之相等同的,是「精嬰酒」的效果,清冽爽口,加上「靈引」干淨純粹,直接能進補魔修體內的精氣,乃是最上品的靈酒之一。價格一向是居高不下,經常是高等魔修設宴時的必備酒水。

若是沒有意外發生,呼延也會成為合格的「靈引」,渾身血肉化進酒水,成為他人暢飲的血酒。

冥冥中自有天定,在地窖里孩童所剩無幾時,地窖鐵門支離破碎,血肉飛『射』進來,斗大頭顱斜飛到呼延的水缸前,睜圓雙目瞪直向他。那張臉驚恐污黃,呼延分外眼熟,正是那每日更換『藥』水的大漢。

原是這酒莊的魔修老板惹是生非,得罪了魔道一凶人,此時尋仇上門,血洗整個酒莊,卻讓幼兒呼延逃過一劫。

迎門進來那陰沉老宿,『性』格古怪非常,竟將剩余的三個「靈引」攜在身旁,常伴左右,日後更是賜了名姓,將這三人收入門下,其中便有呼延,甚或還有一人,便是曲西岐。

是收成門下弟子,其實不過是雜工道童,日日伺候這老宿起居雜活,心有不順便是一頓毒打死虐,至于修魔功法,倒未曾見他賞賜半句。

門下三人,除開呼延及曲西岐,尚有一女童,呼延早已忘了她的名字。這女童終是不堪打罵凌辱,乘夜『色』欲圖逃遁,卻被老宿察覺。抓捕回來後變本加厲,老宿日日鞭笞辱罵,肆意凌辱,待折磨到死也猶自不停,將其尸身割成肉片,當做下酒菜。

這老宿也是本事了得,將女童魂魄抽將出來,運幽火煆燒。听聞女童魂魄慘嚎,老宿卻靜坐一旁閉目而听,每日當做賞析雅曲一般,愜意非凡。

此等怪人行徑,其實在魔修中尚算尋常,但呼延那時正當青年,血氣方剛,時常遭受老宿毒打鞭撻,早已心生積怨。

呼延也是非常人,知曉老宿實力無法強抗,每日依舊卑躬屈膝,諂笑阿諛,甘做老宿膝下忠犬,表面上絲毫不『露』。哪知他此等作態,反倒順了老宿心念,打罵漸少,偶有閑暇,也不吝指點兩句,盡些為師傳道之職。

待修為日深,呼延自古籍中查到一方毒『藥』配方,利用為老宿采購的間隙,悄然收集了十八日,終于將配方中種種『藥』材收斂完備,又三十二日煉化成『藥』,深夜將毒『藥』投入老宿酒中。

第二日,老宿毒發,猛烈毒『性』迅速擴散,只憑老宿一身魔修體魄硬抗毒『性』,已是癱在地上動彈不得,呼延二話不,揮舞柴刀如凌遲,生生將老宿砍成了細碎肉粒。

一旁曲西岐看得目瞪口呆,囁嚅半響,終是沒敢動作,亦是作聲不得。

「誰人視我如芻狗,我亦殺其似屠狗殺豕(豬)!」

留下這句話,呼延不再理曲西岐,兀自將老宿遺留寶物收攏,盡數揣進自家腰包,獨身遠走。

自此,呼延與曲西岐終是分道揚鑣。

五百年悠悠而逝,呼延廝殺搶掠,硬是在魔修中混得風生水起。而曲西岐亦有際遇,重拜某位正道仙修大能門下,此人陰謀詭計多不勝數,五百年後兩人再見時,曲西岐搖身一變,竟已成了名聲鵲起的正道真傳弟子。

兩人各自走出一條路,卻是立場相對,那段曾經同門的片段,兩人都是未曾再提。隨著歲月流逝,呼延于魔修中稱尊號祖,曲西岐已成正道大門之掌教,權勢彪炳俱算絕代梟雄,曾經同行的過往,逐漸泯滅在各自的記憶深處,化作緘默心底的秘辛。

呼延渡劫,卻是曲西岐于正道各大門派間往來游走,牽頭聚齊萬千正道精英,乘機圍攻呼延。此番人行徑,全然不顧舊時情意,呼延刻骨銘心。

此時身在魔界,藏匿于萬古林海,呼延坐在一昏暗土洞,汲取尋找到的幾株靈草精華,悄然鍛造己身。回想起人間種種,他虎目睜圓,怒視虛空,雙眸神光仿佛刺透了重重空間,投注在那番廝殺過的浩土之上。

「若我成就巔峰,有幸回返人界,必斷絕正道傳承!屠盡‘正道’仙修!以泄我心頭之恨!」

「首誅者,『奸』佞豬狗曲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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