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少女……到底……
安置好了不知為什麼變得非常疲憊的鶇,柴田一坐在桌子旁皺眉思考。
和表現給別人看的那副**相完全相反的認真沉思。
**、人渣、玩世不恭,都只是皮相而已,是用來遮掩自己真實的面具。
剛才鶇的表現,讓一直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柴田一感到害怕,是的,害怕。
對于未知的害怕。
「要死一次看看嗎?」
喃喃地重復著鶇剛才就像是無意識地說出來的這句話,柴田一的臉上滿是沉重。
鶇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算是重復語句,語氣也不可能是作為一個還不知多少世事的孩子學得來的。
在那淡然而飄散的聲音中,柴田一只听到了一種情緒。
死寂,濃濃的死寂,那聲音中只有死寂。
悲傷、怨恨、絕望、哀憤、痛苦、掙扎……
許許多多負面到極點的情緒,扭成了螺旋,扭成了死寂。
簡直就像是地獄中傳來的聲音一樣。
地獄?
「難道說……地獄少女……是真的……不,不對……沒有這種事的……」
即便是心中猜到了答案,也在努力地否定這個答案。
唯一和之前相同的,是柴田一對地獄少女進行調查的想法。
===另一邊===
漢堡連鎖gbc的門外,一個穿著墨綠色背心的短發少女靠在門旁的牆角,悄悄裝作不經意地向著店內看去。
從她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櫃台,而且不容易讓櫃台發現。
在櫃台後面,一個國字臉,長得還不錯的男人用滿臉的商業笑容剛剛送走一位拿好了食物的客人。
看了看手中的手機,名叫田沼千惠的少女有些焦急。
「那家伙在笑……為什麼沒有來呢?地獄少女……」
千惠又等了許久,希望看到那個人被地獄少女帶下地獄的場景,但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個人依然笑著站在那里。
看著天色逐漸變得昏黃,覺得今天不太可能的少女慢慢離開了店門口,向著公交站走去。
從公交車上下來,千惠走進了在巴士站對面的醫院。
太陽已經西斜,從平時的明亮變成了略有些昏暗的金黃色,斜斜地順著窗戶照進素白的病房之中。
消毒水、雙氧水和各種藥物的氣味混合成特殊的苦澀氣息刺激著鼻子,在千惠面前的床位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頭上扎著繃帶的女子。
「佑子……」
真是意外,千惠還以為自己會直接哭出來直到暈過去的。
不過,哭昏過去才是不對勁吧?
所以,千惠努力地,不讓自己去回想當時那一幕。
光是看著昏迷的摯友,或許不足以讓她哭出來,但是如果想起那時那一幕,她肯定會崩潰的。
僅僅只是听到摯友的尖叫,扭過頭去的瞬間。
看著摯友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了一輛車上。
樓上,那個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過,似乎是很匆忙地離開,但是卻還是被千惠清晰地捕捉到了。
連調查都不需要,就能夠清楚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並非武斷的推測。
就算是失去了意識,佑子的臉上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並不是失足的驚慌表情,而是被人從正面推了一把。
那麼的不可置信,推她的人肯定是她不敢相信會這麼做的人了。
對于這個摯友無比了解的千惠,甚至可以想見,佑子被那個人從樓梯欄桿上推下來的場景。
越是強迫自己不要想,就越是會去想,這或許可以算是人類最為無奈的一個「煩惱」吧。
直到坐到了公共汽車上,千惠還是終于忍不住捂住臉哭了出來。
公車發出輕微的嗡鳴聲,順著公路開了出去。
捂著臉的千惠,甚至都沒有發覺公車在往哪里看,不,她在上車的時候就沒有看這輛車是去哪里的。
她並不是要去哪里,她只是想逃離這里。
她只是害怕如果繼續看著這個醫院,她會發瘋崩潰的。
公車順著直而長的林蔭道,穩穩當當地,保持著並不算快的速度開著
然後,突然停了下來。
「到終點站了。」
一個厚重的老人聲音說道。
到終點站了?
千惠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擦去糊在臉上的淚漬。
向車窗外看去,卻發現怎麼也看不見車窗外的景色。
雖然很疑惑,但是她還是穿過了車門下了車。
然後,她發覺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剛才還是昏黃的天色,突然變了。
那是更加美麗,但是更加壓抑的血紅色。
「你來了?」
一個讓人感覺渾身一冷的聲音從她的身旁傳來。
直到此時,千惠才發覺,原本應該是車站的地方,卻是一顆參天大樹。
在她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水手服的紅瞳少女。
在少女的身後,還站著一個打著哈欠的藍發少女,和一個穿著寶藍色長裙的金發英氣少女。
身後的車門響動,一個干巴巴的帶著帽子圍著紅圍巾的老人從駕駛席上走了下來。
「地獄……少女……」
並不是認識,而是在看到的瞬間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個想法就像是生物的本能一樣,又像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眼前閻魔愛的身份一樣,但是事實上千惠根本沒有見過小愛。
連話都說不出來,千惠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眼前這個少女那血一般紅色的雙瞳。
忽然,她發覺愛並不是在看著她。
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楮,越過了她的肩膀,看向她的身後的車上。
身後車上還有人嗎?
想要扭過頭去確認,但是身體動彈不得。
「內。」
從身後傳來的,是和眼前這個少女剛剛說話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用淡漠的,肯定的語氣說著。
為什麼?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就在自己的眼前嗎?
那麼身後的……
是誰?
千惠只覺得渾身一陣惡寒,讓人無法呼吸的恐懼感像是冰涼的蛇一樣順著脊背慢慢爬上來,蔓延到了全身。
而在听到這句「內」以後,閻魔愛上下輕輕點了點頭——這個動作也只是千惠根據閻魔愛發梢的擺動進行的判斷。
「輪入道。」
「是,小姐。」
回應著閻魔愛的聲音,輪入道將紅色的圍巾其中一頭往脖子上一搭,干枯瘦小的身影像是氣化了一樣消失在空氣之中。
千惠看著閻魔愛抬起手,然後,一個大概是脖子的位置纏著一條紅線的黑色稻草人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請收下這個。」
「……如果你真的想要消除怨恨,就解開那條紅線。」
「解開這條線,就代表正式跟我立下契約,你怨恨的對象立刻會被流放到地獄。」
會被立刻流放到地獄,也就是意味著「死亡」。
接過稻草人,比千惠想象中的還要沉重一些,而且似乎隱約有脈搏跳動的感覺,大概是錯覺?
千惠的眼中閃過疑惑。
為什麼還要那麼麻煩?
為什麼不直接把那個人送到地獄里去呢?
「但是……想要消除怨恨的話,你自己也必須付出代價。」
似乎是為了解除她的疑惑,閻魔愛慢慢地說道。
「害人終害己。」
「如果你與我達成了契約的話,從那一刻起你也就是‘詛咒他人’的‘罪人’,等你死了之後,靈魂也一樣會墮入地獄……不過這是你死以後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那個稻草人,是你最後的機會。」
在閻魔愛身後的騎士少女接著說道。
「也是你確認自己的想法的機會,到底是要放棄送那個人下地獄呢?還是即便自己死後也會墜入地獄,也不希望那個人繼續生存下去?請好好地權衡,畢竟……」
「地獄,是很可怕的。」
打著哈欠的藍發少女突然說道。
然後,就像是回應藍發少女的說法一樣,千惠腳下堅實的土地猛然變成了粘稠的血色沼澤,一只只血手從沼澤中伸出來,將千惠慢慢地,但是毫不停留地拖了下去。
「——!」
猛然一聲驚呼,千惠從夢中驚醒過來。
天色已經全黑了,周圍可以隱約听到蚊子忽遠忽近飛行盤繞的聲音。
身下是車站的躺椅,面前是空無一物的站台。
「只是……做夢?」
疑惑地抬起手來想要撓撓頭,卻發現右手似乎握著什麼堅硬粗糙的東西。
而在看清楚手中之物的時候,千惠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一個黑色的稻草人。
「不是……做夢嗎……」
「剩下的,就是你自己決定了。」
閻魔愛像是空谷滴水一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飄飄蕩蕩地傳了過來。
===
「田沼?你不是不干了嗎?」
站在收銀台的員工看著走進來的千惠,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是來找店長的,他在嗎?」
千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比較自然。
店員愣了一下,然後轉向後面喊了幾聲。
「哦,什麼事?」
國字臉的那個男人石津吾郎從後面走出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首先就帶著微笑問道。
並沒有回答,千惠只是看著他——她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怎麼,原來是田沼啊……怎麼了?剩下的工資應該也已經匯給你了才對的。」
石津愣了一下,然後用若無其事的語氣笑道。
「能出來一下嗎?」
沒有理會石津像是套近乎或者是扯開話題的話,千惠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向外走去。
石津皺了皺眉,但是還是跟了上去。
另一邊,一輛轎車正在向著這邊開過來。
「真的看到寫著39的數字嗎?」
之前根據網上信息找到漢堡店,但是認為不太可能而回去的柴田一問道。
「嗯……」
在他的身邊副駕駛座上,再次看見了閻魔愛所看見之物的鶇點了點頭。
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真是的,我都叫你呆在家里不要跟過來了,還硬要我帶你出來。」
柴田一像是煩躁一樣說道。
「可是,阿一看不見不是嗎。」
鶇的情緒有些低落。
一邊保證自己還在注視著前方的路況,柴田一一邊用余光瞥了一眼好像很難過的鶇。
「下次……帶你去游樂園好了。」
頗為難為情地猶豫了一陣子,然後深呼吸了兩次,才終于開口說道。
听到他說的話,以為是自己听錯的鶇愣了一下轉過頭去,發出疑惑的單音節。
「游樂園啊。」
柴田一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次。
「……」
鶇又愣了一下,然後,嘴角慢慢上揚了起來。
「什麼事啊?為什麼把我叫到這種地方來?」
跟著千惠出了門之後,繞過拐角走向後方黑燈瞎火的街道,石津抱怨道。
「啊,對了,木戶怎麼樣了?嚇了一跳啊,听說她跳樓的時候……不像是那麼容易煩惱的人啊……原因知道了嗎?果然,是失戀之類的吧?」
順著樓梯慢慢往下走著,像是沒話找話一樣說著,石津絲毫沒有發覺走在前面的千惠臉色越來越低沉。
听到「失戀」兩個字,千惠終于停了下來。
「是你推下去的。」
頭也不回,冷冷地說道。
「哎?」
「別裝傻了,我都知道了!」
對于石津的「疑惑」,千惠憤怒地轉過來說道。
「喂喂,你說什麼啊,這還真是過分的污蔑啊。」
石津笑著說道,同時閉著眼楮搖了搖頭。
「這就是心虛的表現啊……心里有鬼的家伙從來都是那套詞,那些個動作……」
在旁邊的住宅樓頂,索絲等已經調查完畢,現在純粹是在監視和看戲的五個人看著下方,坐在最旁邊的索絲冷笑道。
「還真是了解呢,你。」
骨女笑著說道,同時幫已經睡著在旁邊看著書的趙櫻空膝蓋上的蘇夜理了理頭發——至于沒有燈光怎麼看書?你也太小看趙櫻空的身體素質和視力,以及對書本的追求了。
「嘖……」
索絲不爽地咋舌,事先聲明,她沒有吃醋哦。
「不過,這孩子和不眠不食也不要緊的小姐不一樣呢,想不到一到晚上居然會這麼容易就睡著了……好像小寶寶一樣……0(n_n)0」
骨女笑著戳了戳蘇夜的臉蛋,然後非常正常地得到了蘇夜輕微的皺眉和低吟的回應。
「……沒人告訴你你之前那種發言充滿了老媽的感覺嗎?」
索絲在一邊酸味十足地說道。
「啊拉,母性是女人的天性哦。」
骨女毫不在意地笑著說道,或者說,是充滿了挑釁和嘲諷意味地笑著說道。
「我從佑子那里听說了啊!你在賬本上搞鬼,盜用了店里的錢……佑子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沒有報警,打算來說服你……把錢全部還回去,從此就當做沒有發生過……那天她給我打電話,說馬上就去找你……佑子一直很喜歡你,可是你卻……」
在下方兩人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
「不是的,田沼,我沒有推她下去。」
「不要再說謊了!我看到了啊!」
對于石津的辯解,千惠憤怒地駁斥道。
「那天我因為擔心,所以才去那棟樓附近看看情況,結果……」
「不是的,不是我!有證據嗎!」
石津將視線轉向右邊說道。
「嘛……又是心虛的特征之一呢,還有那句‘有證據嗎’也是,基本上就屬于是死亡或是被破案的超級flag呢……不過這個男人固然該死,被推下去那個女人似乎也夠呆的呢……嘛,因為涉及到情理矛盾問題就算了……不過這個經典的偵探小說案件的展開模式算怎樣啊……」索絲托著下巴說道。
「證據什麼無所謂,我看見了就足夠了!」
千惠咬著嘴唇說道。
「……就算你跟police說了也沒有用的哦……那天我有不在場證明。」
「我勒個去,你們到底是要立多少個flag啊……一個‘我看見了就夠了’的被滅口flag,一個‘告訴police也沒用’和一個‘搬用不在場證明作為掩護’的揭穿flag……完了,槽點太多已經心有余力不足了……」樓頂上的索絲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爆米花。
「我不會去報警。」
千惠冷冷地說道。
「……你打算干什麼?」
「地獄少女會幫我報仇的。」
多麼容易令人誤會成為遺言的一句話啊……
「地獄少女?那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家伙?啊哈哈哈……認真的嗎!白痴啊你!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石津的反應非常正常,只不過有人……啊不,有妖怪不爽了。
「那個家伙……」
骨女的半邊臉上白骨忽隱忽現。
「啊呀呀,還真是敢說呢……」
一直在後面保(da)持(zhe)沉(jiang)默(you)的一目連臉上的微笑也陰沉了起來,頭頂一個大眼珠子轉啊轉~
「出現了,笨蛋家長。」
索絲指著兩妖笑道。
「你也沒有資格說別人吧?」
被犯話癆的索絲在一邊嘰嘰呱呱半天早就煩透了的趙櫻空說道。
「我才不是笨蛋家長……」
索絲十分驕傲地一挺胸。
「我是超級笨蛋家長!」
……居然毫不猶豫地承認,而且還自己升級了……x3
「存在的!」
千惠說著,從皮包中拿出了稻草人。
在看到稻草人的瞬間,石津愣了一下。
這是很自然的反應,因為在日本來說,小型的稻草人,首先就意味著「詛咒」之中很經典的一個,被稱為「丑時參」的詛咒。(注︰這個也是地獄少女契約的原型)
「讓閻魔愛替我消除怨恨以前,我只想知道一點——關于那天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將稻草人托在手上,千惠冷冷地逼視著石津。
「現在我終于明白了……那根本就不是事故……你根本就沒有把佑子當一回事!好可憐啊……佑子……」
眼淚忍不住從兩頰留下,然後被一個粗糙的手掌擦去。
石津突然的舉動讓千惠嚇了一跳。
「千惠……千惠,其實我以前就對你……」
深情地看著千惠的眼楮,石津慢慢說著。
「噗!」
索絲忍不住一口汽水(哪來的?)噴了出來。
「坑爹啊!這是什麼情況!何等獵奇的神展開啊!教練,前後劇本錯位了喂!」
「砰!」
「啪!」
樓頂,樓下,兩聲響同時發出。
蘇夜保持著睡覺的姿態狠狠一腳踹了過去,將狂笑著的索絲直接擊沉。
「吵……呼……」
……好可怕的‘睡夢羅漢拳’……不知這孩子是從哪里學來的……以後晚上要小心了……
趙櫻空看了看旁邊臉上被硬是踹出一個紅色小腳印昏迷過去了的索絲,又看了看膝枕上依然睡著的蘇夜,不由得眼角抽了兩下,咽了口唾沫。
「阿嚏!」
這是某個被留守紅魔館,又一次在門口睡著了卻依然毫無壓力地擊退著打算闖過這個紅魔館附近唯一一個作為結界結點而沒有超弩級要塞級結界禁制守護的地方,到里面去闖空門的小妖怪們的門番。
千惠狠狠一巴掌拍開了石津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別開玩笑了!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家伙……差勁!」
「納尼!」
石津看來還是個大男子主義者,听到「差勁」這個詞,之前還很好地偽裝著自己的石津立刻惱羞成怒地走前兩步一把掐住了千惠的脖子。(實際上十一區大部分男性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大男子主義)
「了不起的友情啊!啊?但是太愚蠢了!」
呼吸被阻斷了,身體開始變得有些難以控制。
掙扎著,千惠的手慢慢伸向了手中的稻草人,勾住了紅線的繩套。
「不用去救她麼?」
一目連看向趙櫻空問道。
「沒用的,這件事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本身就不是陽間的‘律’能夠懲戒的程度,所以只能交由陰界的‘法’來了結……」
趙櫻空搖了搖頭,同時低下頭去整理蘇夜的頭發——這似乎是她一個愛好了。
另外,她不打算去救人的原因,最主要的還是……
蘇夜睡著了嘛,怎麼可以為了不相干的龍套甲就打擾這孩子的睡眠呢?——by櫻空的兩個人格深層面達到的共識。
「喂!住手!」
突然傳來的,是終于趕到,听到動靜而找過來的柴田一的聲音。
被柴田一嚇了一跳,石津慌忙松開了雙手。
而就在他松手的一剎那,千惠的右手只是輕輕一勾,本來應該是從蝴蝶結變成死結的紅線,卻被她就這樣毫不費力地解開扯了下來。
從虛空之中,傳來了蒼老而厚重的聲音。
怨;恨;已;聞
咳嗽著的千惠只覺得手上一輕,那個黑色的稻草人,不知到哪里去了。
沖過來的柴田一揪住石津的領子,然後被石津一拳就打倒在地。
打倒了柴田一的石津也知道現在不跑不行,畢竟他雖然按照實力來說要滅口倒是可以,但是他畢竟不是殺人魔頭,要他為了滅口殺掉更多的人還是比較困難的。
「不給力啊小子……嘛,不過還真難得居然還有人會過來這種偏僻安靜的地方……這委托人腦子也有坑吧?居然連‘虛以委蛇’的道理都不明白麼?」
索絲一邊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拍著身上的土灰,一邊吐槽道,只不過她臉上那個還沒有消去的腳印實在是太顯眼了,以至于其他人除了盡可能無視她來憋住自己的笑意,以防自己爆笑出來吵醒蘇夜而讓自己得到同樣的懲罰以外,完全沒有听到她的吐槽。
「阿一……」
鶇擔心地伸手去扶住坐在地上的柴田一。
「好痛……喂,沒事吧?」
柴田一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同時抬頭看向千惠。
而千惠,卻注視著手中那在黑暗中似乎發散著微光的紅線,久久不語。
「嗚啊啊啊!!!!」
驚恐的叫聲傳來,讓三人嚇了一跳。
跑下樓梯的柴田一,在轉過轉角的瞬間,看到了本應該已經逃走了的石津。
旁邊已經關門了的服裝店的玻璃櫥窗像是史萊姆一樣伸展開來包裹住他,玻璃後的人形模特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詭笑著伸手將他硬是拖進了櫥窗之中。
柴田一看到,在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
這也是柴田一最後看到他的一瞬。
在石津被拖進去以後,玻璃窗迅速扭曲著回歸原樣,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處刑開始==
黃昏的小屋門前,閻魔愛穿著一身白色的單薄內衣(古代那種白色和服一樣的),浸泡在微涼的水中。
天空是黑紅色的街道上,猛然掙月兌櫥窗中人偶的束縛,打破玻璃窗逃出來的石津驚恐地沿著馬路奔跑著。
水珠一滴一滴滴落在榻榻米上,小愛彎下腰,拾起了滿是各色雛菊圖案,上面的花朵還會移動的黑色和服靜靜穿上,抬手輕捋還有些濕漉漉的長發。
沒有燈火的路口,石津一邊驚恐地叫著「有沒有人啊」,一邊像是逃離什麼一樣亡命逃竄,而他的身後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沒有馬的馬車從天空中飛過,火焰的車輪上一個猙獰的人頭發出著蒼老的聲音,小愛靜靜地坐在車中。
面前是十足路口,石津四處張望著,但是他看到的都是死路。
「這邊,這邊哦。」
一個讓石津覺得有些耳熟的女生從旁邊的一個拐角傳了過來。
听到身後的陰影之中似乎又有可怕的聲音,石津也由不得多想,向著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里到底是……」
對著叫他過來的,一直低著頭的長發女子,石津驚慌地問道
女子听到石津的話,慢慢抬起頭來。
映入石津雙眼的,是纏著繃帶,全身是血,面目扭曲不堪,僅剩的一只眼楮充滿死氣地瞪著他的木戶佑子。
「——佑子!啊!」
隨著石津驚恐的叫聲,佑子向他一搖一晃地靠了過來。
而直到此時,石津才發現,這個拐角,旁邊原本還看得到的道路,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無底深淵。
「開什麼玩笑!」
一把抓住佑子的肩膀,石津將她用力推向了懸崖。
但是,下一刻,他卻發現,佑子竟然又站在了他眼前……不對……並不是「佑子又站在眼前」,而是佑子站在他的位置上,而他——
正向著無底深淵墜去。
「啪!」
十分幸運地在落下去之前抓住了拐角的邊緣,粗糙而尖銳無比的混凝土很快就割破了他的手指,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那死亡已經纏上了他的脖子。
「如何?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稍微有些懺悔之心了嗎?如果是的話,或許還可以少受些刑罰。」
凜然如刀的金發騎士王站在懸崖邊,冷冷地俯視著在半空中掙扎著的石津。
在騎士王身旁,「佑子」抬手扶住頭的兩邊,向上一抻。
「噗。」
像是紅酒的軟木塞被拔出來一樣的聲音。
「呼……」
蕾那張萬年睡不醒的臉,在「佑子」被猛然拔掉的頭(套)下面出現了。
「開什麼玩笑!你們也是千惠她們一伙的嗎!竟然做這種事情來戲弄我嗎!這可是非常惡劣的犯罪啊!」
石津憤怒地叫道,瘋狂的咆哮,吹走了最後的一絲懺悔的機會。
「那麼你在殺害那個女性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呢?看樣子,是一點懺悔之心都沒有了,可悲……」
冷冷地斥責著,阿爾托利亞揮劍,鋒利無匹的斬鋼劍像是切開風一樣斬斷了石津的手臂。
「自己切斷了最後的一分生機……」
帶著慘叫聲,石津向下墜落。
在他的身後,閻魔愛像是影子一樣浮現了出來。
「……困惑于黑暗的可悲之影」(闇ズ惑ゆウ哀ホス影プ)
「蔑視他人、傷害他人……」(人メ傷コん貶バサ)
「沉溺于罪孽的孽魂……」(罪ズ溺ホウ業ソ魂)
──要死一次看看嗎?(一遍、死モザ見ペ?)
猶如從九幽冥獄傳來的,一聲鈴響。
黑暗,徹底將石津吞沒。
===現世===
「阿一,發生什麼事了嗎?」
看著一臉陰沉走回來的柴田一,鶇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什麼也沒有……」
不是「沒什麼」,是「什麼也沒有」,鶇很清楚地听懂了柴田一像是安慰人的話。
「消失了啊……」
「嗯……來,走吧……也送你回家吧?」
柴田一看向旁邊的千惠。
千惠輕輕彎腰言謝。
在轉過去的瞬間,在陰暗的牆角。
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那個女孩……」
鶇愣了一下。
「你認識嗎?」
「閻魔……愛……」
「地獄少女哦……」
千惠和鶇分別看著小愛,一邊回答著柴田一的話。
然而,在柴田一馬上轉過頭去看向牆角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了……
===三途河上===
「額啊……」
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石津睜開了雙眼。
這是在一艘灰色的古老小木船上。
周圍是黑色的世界,天是黑色的,水也是黑色的。
在粘稠的黑色河水中,漂浮著一個個方形的小燈籠,順著水流,和木船向著同一方向行去。
「叛于思亦懲于念……」
隨著搖著船的小愛輕輕的低吟,石津才驚覺自己被一只只手緊緊束縛著,逃離不了,也出不了聲音。
「此怨此恨,流向地獄……」
一聲鈴響。
地獄的燭台上又添一柱,田沼千惠的蠟燭。
逐漸的,可以看到河的對岸了。
雖然身體動不了,也出不了聲音,但是石津依然可以轉動脖子去看看四周。
在巨大鳥居的後面,是已經即便是用「巨大」來形容也顯得小氣的宮殿。
大概只能用「恢弘」來說吧。
雖然是金碧輝煌的大殿,但是那青慘慘冷森森的氣息,那纏繞著大殿的白色薄霧,讓這宮殿看上去顯得無比陰森恐怖。
在巨大的宮門之上,一塊慘白的豎匾高掛,上面用足有兩三個磨盤大小的篆字,雕刻著墨黑的「森羅殿」三個大字。
門前有雙刁斗的旗桿,漢白玉的獅子分為左右,金磚琉璃瓦,穩獸的門樓,十三層的高台階,紅油漆的光亮大門,上面釘滿了銅門釘,門前有一副對聯︰淚酸血咸口甜手辣莫道人間無苦海;金黃銀白眼紅心黑須知頭上有青天。
「辛苦了,可以下去了……哎?怎麼又是你劃船?」
從大殿深處,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建議接下來的bgm︰六十年目ソ東方裁判)
「小町~~~!!!!你又偷懶了啊!!!!」
然後就是讓周圍鬼差都不由得為之色變捂住耳朵(鬼有耳朵?)的咆哮,再加上女孩子的聲音比較尖所以還附帶了貫穿加成……
「嘛,那邊待會再說……帶上來。」
女孩咳嗽了兩聲以掩飾失態,然後沉聲吩咐道。
一黑一白兩只鬼差慢慢飄過來,一左一右,硬是用拖的就往里面拽,一路上把石津顛得是七葷八素眼冒金星,一路被鬼差用像是跑車一樣的速度拖著大約有四五分鐘的時間,才總算是拖到了大殿上。
一路上進來雖然是顛三倒四,但是石津的意識卻很清楚,明明白白看的一路穿過十扇大門,一扇比一扇窄,一扇比一扇低,大門左右分別貼了不同的對聯。
頭一道,「立德立功雙腳平平蹬寶地,存仁存善一心坦坦對青天」,「人鬼初分」;二一門寫的是「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賞善罰惡」;第三道乃「點點中是非有關,冥冥內賞罰分明」,「陰陽有律」;四一扇是「陽世奸雄憑在汝,古往今來放過誰」,卻問「放過誰來」;五門上寫著「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天」,確是「正直無私」;六扇注「萬惡婬為首,百善孝為先」,「彰善禪惡」;七門中「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自是「唯佑善人」;第八殿有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謂無知,善報惡報遲報早報終須有報」,當然「奸惡難逃」;第九框刻著「賞罰分明陰陽有律,善惡報應毫厘不差」,從來是「毫發不爽」;末一處寫著「陰陽生死地,人鬼來去間」,終是「善超惡墮」。
來到大殿之上,身上束縛著他的肉塊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消散而去,但是還沒等石津反應過來,只听得「嗆啷啷」棍棒聲音,已被十多把碗口粗細的水火棍狠狠架住,固定成跪拜的姿勢釘在大殿地上。
直到這時,石津才迷迷糊糊能看見東西,先看周圍的大殿上,左右列神吏六人,綠袍皂履,高襆廣帶,各執文簿。階下侍立百余人,有牛頭馬面,長喙朱發,猙獰可畏。(注︰咱也不知道十一區神話中地府是怎麼描寫的,反正這里就按著咱比較熟悉的天朝的來寫好了,反正都差不多……吧……?)
再抬頭,一個高大無比的高台之上,擺著黑檀木的書案一座,案上擺著筆墨紙硯文房四寶、閻羅大印、令旗令箭、紅簽綠簽、戒尺驚堂木,在桌子後擺著一張椅子,上面站著(無誤)一個體型嬌小的少女,長相清秀,身穿藍綠色長袍正裝,頭戴閻羅冠冕,手持懺罪悔悟棒,腰掛淨頗梨之鏡,身後的高堂左右貼著一副對聯,上聯寫「不用假虔誠,你那心眼中想得甚事」,下聯書「何須空禱告,我豈口頭上能騙之人」,頭頂之上懸掛巨大匾額一面,上書四個斗大的金字︰「公正是非」。
「石津吾郎?」
少女用只有真正的上位者和強者才能具有的眼神俯視著跪在下面的石津,冷冷地問道,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這可以用廣闊來形容的大殿每一處。
石津點了點頭——事實上,他連說話都沒力氣了。
少女點了點頭,伸手,慢慢地翻開案上的文簿。
「罪其一,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砰!
「罪其二,殺傷他人,藐視生命……」砰!
「罪其三,偷竊盜竊,取財無道……」砰!
看著手中的文簿,少女冷冷地念了起來。
一開始石津還想反駁一二,然而他只要一張嘴,少女就會揮一揮手中的悔悟棒,立刻就有兜頭砸下來的一記不明來源的重擊,將他想要出口的辯駁砸回肚子。
而少女越是往後念,越是讓他連反駁的想法都沒有了。
從小到大,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記錄在案,其中更有很多他甚至都已經忘得七七八八,只是模糊記得確實有過的事情。
「斷罪!判決……」
蓋上手上的文簿,少女拿起一旁的驚堂,重重一拍,手中懺罪悔悟棒一指。
「石津吾郎,黑(有罪)!照其罪過順序,先打入第一層拔舌地獄!此後依序進行!」
兩旁鬼差高聲應和,架起已經說不出話……額,好吧,是被敲得說不出話來了的石津吾郎下去了……
「呼……」
等到鬼差一走,少女猛然坐倒在椅子上,嘴角露出一絲輕松滿足的微笑。
「還是這樣判決這種黑白分明的家伙比較輕松,果然當初做對了……」
敲了敲因為一直為了威嚴氣場站在椅子上而且還踮著腳尖所以感覺很痛的雙腿,少女笑著的表情猛然一僵。
「對了,忘了還有這茬……」
從椅子上跳下來,少女向外走去。
「小町那個家伙……敢又給我偷懶……(n_n#)」
頂著就連厚重的閻羅冠都擋不住的紅十字,帶著一臉的燦爛微笑,走出大殿之後,幽幽地向著城外三途河的另一邊飛去。
身後眾鬼差不由得嘆了口氣,其中黑白無常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口念無量天尊阿彌陀佛聖母瑪利亞……這鬼也信得有些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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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雖然沒有寫出名字來但是就是山田大人啦……算是主線來的哦……另外因為實在是找不到十一區地獄的文字記載描寫,所以就只能按著酆都城森羅寶殿那樣來寫了……不過為啥咱一寫到閻羅殿的時候感覺好像就變成說書的風格了?話說又是萬多字的大章啊……你們太過分了,咱都這麼努力更新了,你們居然吭氣兒都舍不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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