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條當麻在努力地思考著。
剛剛先跟史提爾等人道別,把茵蒂克絲帶回學生宿舍了。但是接下來,上條必須前往那個名叫「三澤塾」的戰場。當然,絕對不可能把茵蒂克絲一起帶去。既然如此,那還是別告訴她自己要去「三澤塾」比較好。
但是如果不編個理由就出門的話,茵蒂克絲一定會起疑吧,說不定會說想要跟著一起去。[]
「當麻?」
掌心流滿汗水。
那里是危險之地。無論如何,絕對不可以讓茵蒂克絲跟去。
「我說當麻啊!」
這樣一來,要怎麼做就很明顯了。
總之上條隱藏自己的不安,一口氣展開攻勢。
「我現在要去一下那個超高科技初等文化機構!咦?你也想去嗎?勸你還是不要的好!你對機器那麼不拿手,一定不會用超磁力式大腦皮質檢驗器啦!這樣你會被大門口的自動上鎖系統給鎖起來喔!畢竟是安全等級4的地方,如果被鹽基排列檢查發現沒有你的資料,會挨電擊喔!(羊叫獸?)嗶嗶嗶嗶負離子光線--!」
果然,在專門術語的攻勢下,茵蒂克絲的頭上冒出了蒸氣,其實如果真的較真來說的話,這段全都是上條當麻的口胡。
這也是理所當然。
畢竟完全沒有現代知識的茵蒂克絲,可是連听到車站自動售票機說的「歡迎光臨」都會點頭答禮呢。
「那說定了喔。晚餐在冰箱里面,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不準把湯匙插進微波爐里面玩火,也不準打開冰箱的門納涼喔。」
「咦?啊……嗯……我好像,不太會用微波爐。」
或許有人會懷疑,到底要怎樣才會搞錯微波爐的使用方式?但是茵蒂克絲曾經將便利商店便當內的醬包,就這樣拿去微波結果炸開,也曾經想要把半熟蛋加熱結果炸開,更曾經把便當加熱太久結果炸開,總之不管怎麼用,最後總是會以爆炸來收場。或許她已經把微波爐的使用方式當成「一定會爆炸」了。
上條看著眼前正在跟微波爐大眼瞪小眼,一副今天絕對不會再失敗的表情,並沒有起疑心的茵蒂克絲,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發現了。
「喂!你衣服里面藏著什麼東西?正確來說是肚子附近!」
「咦?」茵蒂克斯全身僵硬,看著上條說︰「什、什麼都沒有藏啊?我向天父發誓,修女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說完的一瞬間,茵蒂克斯的肚子附近發出了「喵」的貓叫聲。
「喂!!原來你的信仰只有這麼點程度,馬上就違背誓言啦!快把藏在衣服里面的野貓拿出來!」
或許是因為跟史提爾講話的時候,緊張感太過強烈而沒有察覺吧,想起茵蒂克斯似乎在小巷內待了挺久的時間,說什麼去調查符文的來歷,看來到了中途,目的就變成找野貓了吧。
「嗚!當、當麻?這件衣服叫做‘移動教會’喔?」
「那又怎樣?」
「教會應該要對迷途的羔羊們,毫無代價的伸出救援之手啊!所以我決定讓教會來保護在街頭迷路的斯芬克,阿門。」
「……」
上條的嘴唇仿佛抽筋般地抽動。
「好吧,你的意思是要把貓養在衣服里對吧?我明白了!那給貓上廁所用的貓砂,應該直接從領子倒進去就可以?」
「……」
「……」
「可可以啊!我已經決定讓教會保護斯芬克到底了!」
「喂!你這做事顧前不顧後的家伙!多少也要為被養的生命一下吧!」
「只要把他當成家人來養一定沒問題的!」
「我可不想被野貓認成爸爸!」
雖然有點于心不忍,但是上條想在前往「三澤塾」的時候,順便把野貓帶去丟掉不,應該說是原本很想這麼做。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茵蒂克斯百分之百會為了回收野貓,而在後面跟蹤上條的行蹤。
「笨蛋!當麻大笨蛋!我一定要養這孩子!」
「等你能自己賺錢的時候在說這種話吧!」
「不過當麻也不用太難過,我說的‘笨蛋’只是發語詞,並不是認為你真的是‘笨蛋’!」
「你在講什麼外星話?」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答應養這只貓,茵蒂克斯或許就會乖乖听話了。
該怎麼說呢,我真不幸。
上條嘆了口氣。想到貓的飼料費,看來從今天開始每天的菜色要減少一樣了。為什麼茵蒂克斯會偏偏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撿了一只貓回來?
「好吧。」
「嗯?當麻,你說了什麼?」
「沒辦法,就養它吧!」
不過,也好。
光是這樣一句話就讓茵蒂克斯幾乎喜極而泣。
能夠看到茵蒂克斯的這個表情,那也值得了——上條少年這麼想著。
「啊啊,天上的父啊!您的慈愛之光似乎終于照射到殘忍無情冷血嗜虐,而且眼楮像蛇一樣的當麻心中了!感謝您拯救了這只野貓純潔無瑕的靈魂,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雖然這麼想,但是上條當麻還是有點無法釋然。
憑什麼老子難得發好心,你連感謝我一下都不知道就先去感謝那個從來不肯眷顧本大爺的父啊……
一邊在心里這麼月復誹著如果被忠實教徒听到絕對會被燒死的話。
===
「我說啊。」
上條抬頭望著建築物,喃喃自語。
這只能說是一幢外型奇怪的建築物。不,大樓本身是四角形,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像這樣十二層樓高的大樓總共有四幢,分別佔據十字路口四個方向的角落,看起來就像「田」字一樣。而空中的連結走廊,竟然如同天橋般從大馬路的上空跨越,連結著大樓之間。
這樣的建築方式,應該是違反「土地區劃整理法」吧?上條看著頭上的空中走廊這麼想著。基本上來說,「空中」的權利應該是屬于「地面」所有者的。換言之,「大馬路」的上空應該是屬于「公共區域」才對。
「算了,這此並不重要。」
上條在嘴里喃喃自語,掃了一眼身旁對于這個布置似乎毫無違和感的三人之後,再次望著這四幢「三澤塾學園都市分校」。
光看這建築物,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科學宗教」這種超越一般常識的字眼.這里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升學補習班」,偶而會有學生進進出出,也都看起來沒什麼特異之處。
「總之我們最初的目的地是南棟五樓--餐廳旁邊。那里似乎有密室。」
史提爾悠哉地說道。
位置關系圖在上條看完以後就被燒毀了。這麼說來,他應該是把整個圖都記在腦海里了?
「密室?」
「是啊。應該是運用錯覺或視覺錯位之類的技倆,讓里面的人沒有察覺密室的存在吧。這整個建築物里面,就好像小孩子堆的積木一樣,‘空隙’一大堆。」史提爾看著大樓說道︰「光是看位置圖,就可以找出十七個密室。而最近的一個,就是在南棟五樓的餐廳旁邊。」
「喔,可是看起來真不像是那種充滿陷阱的忍者之家啊。」
上條自顧自地喃喃自語完之後,旁邊的史提爾卻也恨恨地喃喃自語︰
「是啊,看起來不像。」
「咦?」
上條回過頭來看著史提爾。史提爾望著這座如同貫天地的建築物,好一陣子才嘆了口氣。
搖了搖頭。
「沒什麼。事實上,以我身為專家的角度來看,也完全看不出異常之處。完全沒有任何地方異常,即使在我這樣的專家的嚴格審視下。」
史提爾雖然嘴巴這麼說,但是表情卻一點也不輕松。那種感覺就好像透過x光明明可以看到異常之處,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病源的醫生一樣。
「我倒是看得到……」
阿爾托利亞輕輕抬了抬頭,然後用眼示意——不能用手去指,畢竟如果這樣做的話,就會讓在那建築之中時刻注意著外面的「某人」所察覺。
順著她的眼楮看過去,兩人什麼也沒看到。
那是當然的,既然是「密室」,就不應該是用肉眼能看到的東西。
「這個建築里的確有好幾個密室,而且甚至有建立在八個房間之間的……不過似乎不是用魔法而是這個地方本來就是這樣建造的……」
簡單來說,就是取了兩層樓,每層樓的四個房間的對焦連接線構成的空間進行了擴充。
史提爾從剛剛就只是說著「完全看不出異常之處」,卻從頭到尾都沒說「這幢建築物沒有危險」。在這幢建築物中,或許埋著無數地雷,只是沒被找出來。也或許真的什麼都沒有。連這一點部無法掌握,可以說完全是處于瞎子模象的狀態。
但是,有阿爾托利亞的直感在的話,那些所謂的陷阱至少是不會起到太大作用的。
「就算是一無所知,也只能進去了,不是嗎?我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殺人。如果能夠從外面把整幢建築物燒掉就收工了事,那我反倒要謝天謝地呢……現在的狀態,至少不是一無所知……走吧……」
史提爾的這句話,認真程度想必超過一半以上。
「等等,什麼叫也只能進去了——難道我們要就這麼從正門口走進去?沒有什麼戰術嗎?例如不被察覺的入侵方法,或是安全的打倒敵人的方法!」
「怎麼,難不成你有什麼好點子?」
史提爾用看白痴的眼光看著上條當麻——他看著上條當麻的眼神就從來沒有轉往正面的情緒過,簡直就像是一個下台的藝人看著搶走自己本來演出角色的人一樣。
「開、開什麼玩笑!你真的要就這麼闖進去?這跟正面闖進被恐怖分子佔據的大樓有什麼不同?就算是低成本動作片,也會設計一兩個聲東擊西的戰術吧?」
上條當麻揮著手說道。
「少年啊,你要知道……」
阿爾托利亞挑了挑眉毛。
「這種拖延的戰術,對于魔法師是沒有用的,尤其是在這種地方能龜縮起來的魔法師,而且還是個有名的魔法師……這棟建築,本身就已經是在那個魔法師的監視之下,不論我們怎麼轉移魔法師的注意力,也不可能在他回過神來以前就侵入到他面前的。」
「拿刀子在身上刻‘神隱(ansuzge
o)’的符文,是可以消除氣息啦……」
史提爾擺了擺手。
「但是就算消除氣息,或是變成隱形人,也會殘留下‘史提爾•馬格努斯使用了魔法’的魔力訊號……算了,還是你說吧,你似乎比較有見識一點……」
「真的可以嗎?不怕我泄露你們魔法側的秘密嗎?」
阿爾托利亞一挑眉,微笑道。
「啊啊,無所謂啦,反正我看你大概和‘那個家伙’一樣是堅紐斯一樣的家伙吧?」
史提爾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但是這個比喻,卻讓阿爾托利亞有些不悅地挑了挑眉。
堅紐斯,古羅馬神話中的門神,擁有兩張相反的臉。
史提爾這樣說,自然是認為阿爾托利亞是多面間諜了。
這不論是從作為一名騎士出發,還是作為一名少女出發,亦或是作一個王者出發,阿爾托利亞都感覺非常的不悅。
當然,少女也沒說什麼,畢竟這樣的一個誤會,也方便行事得多。
「簡單來說,每個人的魔力其實都可以看做是一種‘個人真實’,每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魔力都是不一樣的。史提爾就算在身上刻下了刻印,在效果發動的時候,也是需要用這魔力起效運作——這樣一來,不論如何,史提爾都像是一個發訊機一樣,時時刻刻提醒著對方……畢竟這個房子里,估計已經充滿了奧雷歐斯的魔力,他沒有理由察覺不到……另外,你的能力也是一個相似的類型。」
「你的幻想殺手是能夠抹去能力和魔力的存在,只要你身在這個空間里,對方充斥在整個空間里的能量就會不斷被啃噬,形成一個空洞……不論是誰,如果自己控制著的東西突然不見了,總會覺得奇怪吧?」
「好吧,意思就是說,我們就好像腰間掛著發訊機,完全沒有任何戰術,從正門走進充滿恐怖分子的大樓?那要不要先按個門鈴啊?」
上條當麻感覺自己上了賊船,但是一想到那個少女或許就是因為自己不肯給她一百圓坐車而被抓了回去,此時正在里面受到迫害,少年那想要扭頭離開的想法就立刻煙消。
「走吧。」
吐槽完畢以後,上條當麻輕聲說道。
在他身旁的阿爾托利亞贊許地點了點頭——這份能夠為一名和自己其實沒多大關系的人伸出救援之手的膽識和善良,連那傳說中簡直就是正直具現化的騎士王也感到敬佩。
走進了玻璃門之後,里面的景色也是非常普通自然。
大廳為了采集更多日光,所以使用了大量的玻璃。大廳非常寬廣,高度也有三層樓那麼高。以補習班來說,這里算是「門面」吧。並不是為了來補習的學生,而是為了吸引接下來打算要入學的顧客而存在的。所以裝飾得非常豪華。
大廳深處有四架電梯。其中,最邊緣的一架或許是貨梯吧,比其他電梯都大一點。在電梯旁邊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可以看見樓梯。看來這幾乎沒有經過裝潢的樓梯,應該只是發揮身為緊急逃生梯的最小限度機能而已。
或許是因為現在的時間接近傍晚,以一般學校來說,現在應該是休息時間,長度應該跟午休時間差下鄉吧?大廳上來來往往非常多打算要出去冒一晚餐的學生。
三人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或許是因為管理者也沒有完全掌握每個學生的長相。而日就算彼人發現自己是「外來者」,畢竟這里是門口大廳,別人也會認為自己只是來辦理入學手續的斬學生而已。
我們這邊兩個人也就罷了,這家伙看起來像考生嗎?
上條少年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身旁這個男人,雖然年紀的確可稱之為「少年」,但卻是一個滿身香水味,頭發染成紅色,帶著一堆耳環跟戒指,造型荒謬的神父。
不過,也罷。
畢竟補習班也是服務業,對于顧客當然是來者不拒。
總之,四處看了一下,沒看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沒什麼不對勁之處。
「咦?」
所以,唯一的一點異常,就顯得非常突兀。
四架電梯中,從右邊數來第一架與第二架之間的牆角,倚靠著一個看起來像是人型機器人的東西。
不,與其說是倚靠,那種感覺更像是被人放置在那邊。
手腳都嚴重扭曲變形,看起來就像個破銅爛鐵,讓人聯想到一些嚴重的交通事故。
以造型來說,類似西洋的全身盔甲。
但是線條卻十分流線而具有現代感,如同戰斗機一般。
具備精密計算過的機能美。
反射著銀色光芒的材質,看起來應該不是普通鐵皮。
或許原本是機器人身上的配備吧,附近地上掉著一柄全長八十公分的巨弓。
機器人那扭曲的右腕上,刻著「pa
sifa」」的字樣,或許是機體名稱吧。
但是,任誰都可以一眼就看出來,這架機器人應該無法執行原本的機能了。
原本應該是手腳的部分都已經扭曲變形,從壞掉的關節部位,流出像是煤焦油般的黏稠黑色油漬。
而在看到那個「機器人」的時候,身旁的阿爾托利亞和史提爾都輕輕皺了皺眉。
上條當麻也皺起了眉,這的確很奇怪,但是他隱約的覺得,身旁兩人皺眉的理由和他不太一樣。
疑點有三個。
首先,這個機器人到底是哪里來的?學園都市中雖然也有警備機器人與清潔機器人,但是都長得像大鐵桶。上條從來沒有听說過,學園都市有這種如此接近人型,非常沒有行動效率的機器。
其次,這個機器人為什麼會壞掉?雖然上條不知道這個機器人原本具有多少的強度,但是要把它破壞到像這樣,簡直像是出了嚴重車禍,想必需要不小的力道吧?在這所補習班的大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專門用來發泄用的擊打型沙包?
這樣的想法冒出來之前就被抹去了,畢竟不會有哪個學校有這個閑錢去制作這種東西。
接著,最後一點,
為什麼都沒有人圍觀吵鬧?
這是最令上條當麻感到疑惑的地方。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把這個機器人的事情當作聊天話題,甚至連正眼都不看一眼.那種感覺並不像是故意不去看自己不想看、不想回憶起來的東西。而是如同路上的石頭,似乎根本沒有去注意的必要。
簡直像是--
那架壞掉的機器人,已經融入了他們的日常生活當中。
「怎麼了?這里什麼都沒有。總之不管是要尋找姬神,還是去打倒伊薩德,快點移動吧。」
史提爾十分理所當然地進行著催促,而阿爾托利亞的右手則輕輕虛握了起來。
或許別人不了解,但是和阿爾托利亞有過交集的史提爾和上條都知道,那是握住了武器。
少女已經警戒了起來,這讓上條更加的不解——就算這里是敵人的陣營,但是需要這麼緊張嗎?不是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嘛?
上條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機器人身上移開。因為除了自己沒人在意那架機器人,所以讓上條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看到了幽靈。
「怎麼?你對那東西這麼感興趣?嗯,也是啦。對你來說或許比較稀奇吧。」
史提爾看上條當麻的眼神似乎有些「戀戀不舍」,不由得說道。
「嗯……是啊……咦,等等,機器人應該是我們科學領域的東西吧?」
史提爾听到上條的話,在短短的一瞬間皺起眉頭。
「你在說什麼啊,那只是一具死尸而已……」
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了驚人的回答。
「什麼?」
上條完全無法理解。
「那身裝備都是很厲害的東西……應該是其他的前來攻擊奧雷歐斯的人吧……看樣子魔法側被耍了呢……」
阿爾托利亞皺了皺眉,但是依然笑著調侃身旁的史提爾。
「施術體的加持與天弓的復制品--這應該是羅馬正教的十三騎士團吧。為了取叛教者的首級而來,但是看這模樣應該是全滅了。真是的,騎士團可是英國清教的拿手好戲,這些家伙就愛有樣學樣,結果搞成這副德行。」
「嘖,那個泡在福馬林里面的家伙,實在太狡猾了。明明有其他教會的戰力,卻故意讓我們分開上陣。他是故意要讓我們失敗的嗎?的確,來處理善後問題的人,都是教會方的精銳戰力,只要能夠多搞死一個人,對他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
沒有在意身後兩人的對話,上條選擇再一次看清楚。
再看一次傾倒在電梯旁邊牆壁上的「那玩意」。
手腳都扭曲變形,如同遭遇到了嚴重車禍的破銅爛鐵,銀色金屬制成的身軀被壓扁,從里面流出了紅黑色的油。
機器人的殘骸。
不。
如果那不是紅黑色的油,而是另一種更紅更黑的液體?
不。
如果那不是機器人,而只是個穿了鎧甲的人類?
「你干嘛那麼驚訝?」
史提爾理所當然似地說道。
「這里可是戰場。路上有一兩具尸體,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對于他來說,是奇怪的事情。」
阿爾托利亞嘆了口氣。
「畢竟他並沒有見過真正死在戰場上的人……」
「……」
少年啞口無言。
他早就知道。應該早就知道。這里是人跟人互相殺戮的戰場。「敵人」為了殺死上條等「侵入者」而設下了陷阱,正在守株待兔。而闖上門來的上條等人,也沒有打算跟磨刀霍霍的「敵人」靠交涉來和平解決。
沒錯,早就應該要知道才對。
但是,雖然早就應該知道,上條依然無法漠視。
「混帳東西!」
上條往前跑。
雖然不知道跑過去能干嘛,能做的頂多是包包繃帶吧,外行人的上條,根本不知道匯確的急救措施。何況,重甲被破壞成那副德行,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而且,上條也想不出來有什麼方法,可以將人從扭曲成那樣的鐘甲中拉出來。
即便如此,依然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鎧甲里面的人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動作快一點或許還有救。
寬廣的大廳,上條只花十秒鐘就從這一頭跑到那一頭。由于傷者的臉部完全被頭盔所覆蓋,所以甚至看不出來他的表情。上條只微微听到,從那個鐵塊般的頭盔的縫隙中,傳出了細微的空氣流動聲。
他還有呼吸!
上條感到幸運之余,卻也理解到不能隨便移動他的身體。正當上條心里想著應該叫救護車的時候,電梯突然發出了聲響,金屬門從兩旁分開。
非常多年齡相近的少年少女走出電梯。完全沒注意到身旁倒著的那個人。簡直像是看見一種理所當然的景色,依然笑著談論那些「餐廳的菜又貴又難吃,一下就吃膩了,不如去便利商店買」之類的無聊話題。
「你們這些家伙--!」
應該以救助傷者為最優先。雖然心里很清楚這一點,上條依然無法保持沉默。
上條不禁用力抓住身邊一個學生的肩膀。
「--你們在干什麼?趕快去叫救護--!」
話還沒說完就中斷了。
因為上條的手腕,反而被強力往前拉扯。
不對,並不是「拉扯」這麼輕松的事情,簡直像是用手去抓住行駛中的大卡車台座一樣,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等級的「沖擊」。
「什麼--!」
肩膀差點月兌臼。
但是,讓上條真正吃驚的,是那個學生其實並沒有抓住上條的手。而是如同被纏在車上的氣球一樣,放在肩膀上的手就這麼被扯了過去。
而且,對方甚至似乎沒有察覺上條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只是他,在這個寬廣的大廳中,竟然沒有人對上條的呼喊聲有反應。
簡直就像眼前這具扭曲的鎧甲一樣。
「果然,展開了‘硬幣’嗎?」
阿爾托利亞環顧了一下四周。
「看樣子把整個三澤塾都統括在內了呢……」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應該就是這樣的結界吧。就像硬幣的正面與背面一樣。位于‘硬幣正面’的人,也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學生們,沒辦法察覺位于‘硬幣背面’的我們。而位于‘硬幣背面’的人!也就是我們這些外來敵人,完全無法千涉位于‘硬幣正面’無知學生們的一舉一動,你看。」
史提爾如同唱歌般說道,並舉起手指指向從電梯里走出來的少女的腳下。
地板。從鎧甲中流出來的紅黑色血液在那里積成了一大灘。
少女如同步行于水面般前進著。
上條的眼神隨著經過眼前的少女的背影移動。少女的鞋底完全沒有弄髒,也沒有留下紅黑色的足跡。那片血海,簡直像是一大塊凝固的塑膠。
「嗯。」
史提爾若無其事地取下叼在嘴邊的香煙。將燒紅的香煙前端,壓在塑膠制的電梯按鈕上。
但是,塑膠按鈕不但沒有溶化,甚至完全沒有沾上焦灰。
「原來如此,整棟建築物都在‘硬幣正面’?也對,這樣才適合用來當作抵御魔法的堡壘。看來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可能連一扇門都打不開。出入口的自動門當然也一樣,我們被困在這里面了。」
「倒並不是完全無法干涉,如果用我的劍或是劍鞘的話,還是可以干涉一二的——如果有足以擊穿硬幣的力量,背面還是可以干涉正面的……」
阿爾托利亞所說的並不是推論,而是事實。
她和蘇夜等人之前,在地獄少女的世界曾經也使用過這樣類似的術式。
當時蘇夜使用的那開天闢地一般的一刀,就直接擊穿了結界,從「里」直接轟擊到了「外」。
「……」
上條當麻沒有听懂別的,只听懂了兩個字。
結界。
雖然對居住在科學世界的上條來說,這個字眼實在相當陌生。但是,既然這也是「異能之力」的一種,那不正是上條當麻大展身手的好機會?
上條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幻想殺手。只要被他的右手觸模到,即使是神跡也會化為無效,一種異能中的異能。
上條先將握緊的拳頭高高地舉起,
接著如同要敲碎這一整個結界,用力將拳頭往地板上捶去--!
沒錯,捶下去了。但是,只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唔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你在搞笑嗎?」x2
阿爾托利亞和史提爾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滿地打滾的少年問道。
「和他的符文魔法是一類的東西,只是擊打結界是沒用的,必須要找到根源……而且,如果真的是你一拳就能解決的東西,那麼在你進來的瞬間,這個結界就該解除掉了才對。」
「想必‘核心’應該是被安置在結界外面吧。被關在里面的人,連萬分之一的逆轉希望都沒有。嗯嗯,這下有點麻煩了。」
阿爾托利亞和史提爾兩個「專家」(上條當麻的角度)你一言我一語,用無意識的方式逼視著少年的智商。
「可惡,這下該怎麼辦?眼前有個傷患,我們卻沒辦法叫醫生也沒辦法把他運出去」
「我們什麼都沒有必要做。這個人已經死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去探一下他的呼吸看看!他還活著!」
「是啊,如果從心髒還在跳動這一點來看,他的確算是還活著。但是,折斷的肋骨插肺里,肝髒被壓碎,手腳大動脈都斷了這樣的傷勢是沒得救的,這家伙的名字就叫尸體。」
不知道是不是用符文魔法查出來的,史提爾的言詞,就像是在宣判病人得了不治之癥一樣精準而冷酷。
「干嘛那種表情?其實你自己一看就知道吧?就算這家伙還在呼吸,也絕對不會有救。」
一瞬間,上條兩手抓住了史提爾胸口。
無法理解。
上條完全無法理解。
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那麼冷靜?為什麼可以在即將死去的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當然,他也想質問阿爾托利亞為什麼也能這麼冷酷,但是他不敢冒著被告性騷擾的危險去揪一個女生的領子,更不敢冒著生命危險去揪一個實力是超弩級的少女的領子。
「讓開!這家伙時間不多了--」
但是,史提爾卻輕輕松松地將上條的手甩開。
「--我們現在可沒有時間,讓你在死人身上發揮你那自以為是的同情心。送死者最後一程是神父的職責,你這個外行人閃一邊去。」
史提爾的話中,有股莫名的魄力。
松開了雙手,上條才終于察覺到。背對著上條,朝向那身體扭曲變形、生命垂危的「騎士」的史提爾,他的背影是那麼地……
他在生氣?
從他平常那充滿諷刺與嘲笑的表情,實在是無法想像。但錯不了的。現在的史提爾。馬格努斯並不是個魔法師。他的背影,似乎帶著一股靜電,所有接觸到他的背影的東西都會被彈開。對,這是身為神父的史提爾•馬格努斯的背影。
而此時,阿爾托利亞則按住了上條當麻的肩膀。
「或許你不能理解,但是這是正確的態度……」
身經百戰的騎士王輕輕地說道,她的語氣是如此輕柔,就像是在哀傷地嘆息。
「我們無法離開這里,而在他死亡以前打到奧雷歐斯更是難上加難……所以,與其失去冷靜,不如將情緒都藏起來,在最後發泄在敵人身上……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目送他最後一程,僅此而已……」
史提爾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儀式。
「——」
只是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因為是外文,上條听不懂涵義。
從身為神父,而非身為魔法師的史提爾口中說出來的話。
雖然不知道話中到底有多少涵義,但是原本動也不動的騎士,卻顫抖著舉起了右手。
像是要捉住空氣中的什麼東西,把右手伸向史提爾。
「……。」
騎士也說了一句話。
史提爾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個點頭到底有什麼涵義,上條還是不知道.但是騎士的身軀,似乎在一瞬間從緊張中解放。簡直像是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心中已經不再有絲毫牽掛似的,滿足而放松。
騎士的右手,落了下來。
鋼鐵的右手撞在地板上,發出了咚的聲響,听起來就好像喪鐘。
「……」
史提爾•馬格努斯身為神父,最後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英國清敦、羅馬正教,在這時候都是沒有分別的。這是送一個人走完最後一程的儀式。
然後,上條才察覺到唯一的一個事實。
這里,是個真正的「戰場」。
「走吧!」
史提爾•馬格努斯用魔法師的聲音,而非神父的聲音說道。
「--看來戰斗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
作者語︰本來只是想說些長一點結果居然抄……咳咳,寫了這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