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永遠令人感到震撼的奇跡。
無邊無際,連天碧波,遠接天于一線,波瀾壯闊。
然而,畢竟並非數百年後往來通達的世界,在大海邊,由于潮汐難測,再加上往來甚遠,因此並沒有多少足以令人稱道的大城,唯有許許多多星羅棋布的小漁村,每日靠著打漁為生。
海漁不比河漁,風險更大,而收獲卻更少。
在海中捕魚,往往都不敢離海岸太遠,否則若是被大浪打翻了船,恐怕就只剩下葬身魚月復一途。
海中魚大,然而近海之處,卻鮮有大魚,大多都是一些小魚;而若是要去深海處捕大魚,又恐怕魚太過龐大,將漁船一並拖翻。
因此,海邊的漁村,往往比起其他地方的小村莊還要貧窮些,大多留在海邊的漁村村民,都是因為祖上就留在此處,或是因為往來實在不便,才沒有搬去其他地方。
又是一日夕陽斜,漁歌唱晚,收網回航。
然而就在將那小小的漁船調轉的時候,一個踫巧抬頭的漁夫突然在眼角瞥見了一絲怪異。
在海天相接之處,夕陽欲垂之際,出現了一抹陰影。
「啊……那是什麼?」
漁夫自語不得其解。
也只能自語,只因海上捕魚本來就收獲甚少,若是還擠在一起,更是難堪,所以海漁之人,通常都是一家人一艘船,在相隔甚遠的地方捕撈。
無人可回答他的疑問。
心知事出反常必有異,漁民慌忙調好船頭,向著海邊駛去。
他快,但是那陰影更快。
海天相接之處的陰影不斷沿著海平線延展擴大,逐漸靠近過來。
在將漁船沖上岸邊的同時,漁夫不虞回頭一望。
一望,卻是驚悚的一望。
那慢慢逼近過來的陰影,赫然是近百艘大船。
如今水上往來尚不發達,乘坐大船的人通常非富即貴,即便是那膽大無比的海外船商,也極少有這樣多的大船隊。
最緊要的,是那些大船在越過海平線的同時更是張起了帆,升起了旗。
旗幟和風帆上,赫然都是——
鬼!
猙獰無比的鬼之面孔,配合血紅的殘陽,漆黑的船身,竟似是來自九幽冥獄!
「怎、怎回事?為什麼……竟然有鬼?」
漁民語無倫次,連捕回來的魚都顧不得,慌忙向家中跑去。
不論是不是鬼,然而那來者不善的氣息卻是明顯的很。
同樣的景象,也發生在其他幾個小漁村。
畢竟只是一些普通的漁民,不論如何,還是避避風頭為好。
很快的,收拾了細軟的眾漁村村民都開始逃離海邊。
而在他們即將逃盡之時,那揚著鬼面帆,撐著鬼面旗的大船船隊,也終于靠岸。
從船上魚貫而出的,是「鬼」。
和他們的船帆、旗幟上一樣的鬼面形象的面具套在臉上,讓人看不出他們的真面目,同時更令人有一種百鬼夜行的壓逼感。
卻見這些「鬼」全都穿著緊身的黑色短衣長褲,更有兜帽將頭發一並遮住,令人難以分辨身份;在左腰間掛著一把短刀,而在右腰間,則掛著一把相對較長的窄刀。(注)
甫一上岸,「鬼」們似乎完全不需任何人的指示,又像是接到了什麼人的指示,紛紛拔出腰間的長刀,發出一聲怪吼,舉刀向著尚未逃遠,或是甚至還沒來得及逃走的漁民們沖去。
見「鬼」沖來,眾漁民更是驚恐,然而只是打漁為生的普通人,又如何跑得過顯然修行過武功的「鬼」?幾息之間,沖在前面的「鬼」已然接近了落在最後的一個年紀尚幼的漁家女。
女孩也知道背後惡鬼將至,然而越怕越亂,慌忙之中一步踏錯,向前撲倒!
而同時,見此狀況的「鬼」大笑一聲,手中窄刀閃過一道殘忍的冷芒,向著驚恐的女孩背後砍下,用力之猛,竟是如同要將女孩劈作兩半,就在此時!
「離開。」
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扶住了即將撲跌的女孩肩膀,柔力輕送,將女孩憑空推出數丈遠,並助其穩住身形。
死里逃生,女孩驚詫回頭望去,卻見一抹奪目的驚艷白光!
白光耀眼,在那如同貫日白虹的冷光之中,一人,一劍!
那人身披黑衣,一頭花白的散發,背掛長劍,救了女孩一命的左手輕輕背在身後,而他的右手,則是穩穩地扣著那「鬼」的刀。
她所見的「白光」,竟是那人背後長劍,尚未出鞘,已然透鞘而出的劍光!
那只手並不出奇,和一般人的手沒有什麼差別,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只普通的手,卻將「鬼」的刀劍緊緊扣住,不得寸進。
「我說過了,離開!」
輕輕一哼,卻挾帶一股驚人氣勢,那沖的最快,被黑衣人扣住的「鬼」首當其沖,當場痛叫一聲,仰面朝天,從那惡鬼面具之下,一股污血狂涌,竟是在這一哼之間,七竅齊噴!
其余惡鬼見狀,卻似是對同伴之死並未有所覺,依然怪吼著,高舉手中長刀,追向即將逃去的眾漁民;而在那被扣住的惡鬼身後的「鬼」們則怪吼一聲,手中數把刀或劈或刺,直奔黑衣人而來。
「唉……」
輕輕的一聲嘆,卷起的卻是萬重劍影,如同在平地升起的一道劍牆,將身後的蒼生守護其中,將沖上來的惡鬼絞成碎片。
黑衣男子以指代劍,指點間幻化劍氣萬千,在海岸上劃出一道奇深無比的溝壑,數十名沖在前面的「鬼」避之不及,被這劍氣遠遠沖飛;而緊隨其後收勢不及的「鬼」,更是落入溝壑之中。
「此處不是你們的故鄉,最後一勸,離開!」
滄桑的人,凜冽的劍,一道萬古沉重的影,以一個千世蒼茫的身,築起一座百里震驚的牆。
乍見這一劍之威,縱有百鬼亦不敢前行,眾惡鬼紛紛持刀自護,警惕戒備隨時有可能臨頭的奪命之劍。
「這手段,果然是你。」
忽聞一聲冷笑,百鬼闢易,分開一條路,從中步出一名精壯男子。
怪異的發髻,銳利的眼神,奇特的鎧甲,訴說著他並非中土之人的事實。
「之前你便以此手段,阻我大軍一次……可惜,此次,敗的卻是你——」
伸手戟指,精壯男子冷笑,盯著眼前視這大軍如無物的黑衣男子。
「——無名!」
「果然是你……絕無神!」
黑衣男子嘆一聲,左手依然背在身後,卻是暗中扣住了劍鞘。
「如今有這般底氣,恐怕你已練成金鐘罩了吧?」
無名淡淡的一句話,讓絕無神臉上驟然變色。
再沒有比起底牌在揭開以前,就被人得知更令人感到不安的事情了。
「哼……就算被你得知,吾卻已經沒有死角……如今,送你選行兩條路,退路,死路,你選擇吧!」
平復下涌起的不安,絕無神冷冷一笑說道。
「送行之人,是我。你們,選擇吧。」
雙眼微闔,無名榮辱不驚,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卻如同山岳一般沉重。
沉默,意味著即將到來的兵燹。
首先沉不住氣的,自然是「鬼」。
比起兩名絕世高手,他們等不了,更忍受不了這沉默直到結束。
一聲冷厲的破空,距離無名最近的一名鬼叉羅手中太刀一轉,猛然指向無名喉間。
「這一記突刺,倒是有幾分火候……你的手下,倒是一如既往的精干。」
對這要命的一刀,無名視若未見,左手依然扣著身後的劍鞘,右手依然自然地垂在身側。
然而在這一刀距離無名的喉嚨還有數寸之時,憑空一道淒厲,卻是那名鬼叉羅手中的長刀竟如同被一只人眼難見的食鐵怪物阻擋,不但停在空中無法寸進,更是伴隨著不斷冒出的火星,慢慢地被侵蝕至只剩光禿禿一截刀柄。
仔細看來,那刀柄上,竟然是細密無比的一道道劍痕。
「你的功力,倒也一如既往的令人討厭!」
絕無神冷哼一聲,卻沒有去壓制手下逐漸上升的躁動之意,而是雙手暗提真元,意圖趁無名應付周圍鬼叉羅之時,覷準空隙出手擊殺這中原的武林神話。
無名身不動,雙足不丁不八,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不為外物所擾。
然而一眾鬼叉羅涌上之時,卻在刀刃尚未接觸到無名身周哪怕是一片衣角之時,便已被無名身周自然散發的護體劍氣千刀萬剮!
無名雙眼輕輕睜開,驀然,那雙被沉重的蒼涼佔據的眼中,陡然閃過一道冷芒。
天劍,開眼!
「吾之身前,便是界限;吾之身後,不存東瀛之人!」
「轟!」
踏一步,激起狂沙千層浪!
怒翻的沙浪之中,迸射出無數的無形劍氣。
踏出的腳步,不緊不急,一步一步,慢慢向著絕無神一步步踏去。
周圍鬼叉羅攻勢如潮,然而卻無一人能殺入天劍身周三尺方圓,全都被那無孔不入的劍氣刺中要穴,化作斷線風箏,徒留滿地血。
無上劍道——無形道!
右手虛抬,手中劍指虛點絕無神。
僅僅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已經令絕無神凝神戒備,數十名鬼叉羅更是奮不顧身擋在前方,欲以身為盾護主。
「這樣,還不能讓你們知難而退嗎?」
右手輕輕一壓,周圍揚起的血塵便被一道無形之力壓至平地。
「絕無神,須知進步的,不只是你。」
淡看江湖路的沉郁雙眼,靜靜地遙望著被眾多鬼叉羅護在身後的絕無神。
「下ゎホ(退下)!」
絕無神冷冷說道。
一振雙臂,體內真元瘋狂流轉,絕無神畢生所創的極招「殺拳」,蓄勢待發!
「無名,你莫不是以為,你一個人便能攔下我了?」
冷冷一笑,絕無神手中殺拳氣勁不斷回旋加速,逐漸卷起滿地的黃沙。
「哼,或許如果憑你,的確可以攔下我絕無神宮的進攻;然而可惜,此次你棋差一著了!」
話音一落,也不給無名思考的時間,拳勁猛催,極招上手,殺拳第一式「殺心」,至猛至烈的一拳,帶動無匹的凶狠風沙,卷向武林神話!
「哈……」
輕輕一笑,無名身如泰山,穩然不動,左手一捻,鏘然一聲響,寒光如電,那在鞘中便已能透出如貫日白虹的樸素神鋒,英雄劍,出鞘!
「不止你一個絕無神,難道就只有一個無名嗎?」
長劍泛寒,在殘陽之下,劃過一道驚艷的長虹,武林神話天劍無名,在此以身為界,劍挽狂瀾!
===
那是一條很長的地道。
也不知為什麼,大概是為了隱蔽和便于作戰吧,搜神宮不論是總舵還是分壇,都是建在地下,擁有各種長得怪異的地道。
在地道之中,一個人慢慢前行。
一個人?
不錯,只有一個人!
照理來說,來此的應該是蘇夜、阿鐵、雪緣、聶風,至少是這四人才對。
但是,為何只有一人?
唯在如此肅殺的一刻,即在那人影,在他步至通道中途時,竟然听見一個聲音在那里低吟。
「花兒燦爛的開。」
「如不觀,如不賞,」
「如不采,如不折,」
「花便凋零,」
「無奈傷春逝……」
詞意雖極淺白,唯傷痛留不住明媚春光之情卻是表露無遺,這種詞兒,自古才子佳人所題的也不外如是。
然而,這詞,卻有著很大的問題。
問題井非出在這首詞上,而是出在適才吟詠這首詞的聲音上。
那是一個異常低沉蒼老、卻又極具威儀的男子聲音,一听而知,這種獨特不群的聲音所配的主人,本該是不可一世的蓋世霸主,但,為何這個聲音卻偏偏吟詠一些與霸者迥異不同、一點也不豪氣蓋世的詞?
這詠詞的男人會是誰?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而且在這搜神宮之中,理應是神的天下,誰又敢如此放肆地吟詞?
還是說,那個聲音,就是……
神?
然而,那若真的是神的聲音,神……為何會如此哀傷?這暗傷春早去之詞,絕不該是神這種野心勃勃的男人所應吟誦的!
不止如此,那人影更是同時一震。
只因隨著那聲音,一股無形卻又異常強大的壓迫力,正從通道盡頭發出,向他重重直逼過來。
那是一股曠世無匹的壓迫力!一股可令世上干千萬萬人無法不跪不拜的壓迫力!
——神的無敵氣勢!
「——花兒落了又開。」
「任憑觀,任憑賞,」
「勸莫采,勸莫折,」
「生死有常,」
「何苦傷天倫……」
然而,那人影卻也僅僅只是一震,隨後便視那氣勢如同無物一般向前,繼續走去。
那人影,卻竟然不是「他」,而是——
「她」!
聲音冷幽柔和,卻是個女子的聲音。
乍聞此聲,內中的人似乎也是一訝,氣勢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而就在這一頓的瞬間,「她」出手。
不,是出「袖」。
左手飛翻,一道如雲水袖揮出柔和氣勁一道,將那因為這一頓而稍顯氣弱的威勢輕輕破開。
毫無威勢的一招,就如同用手輕輕撥弄流水一般。
「你……不是他。」
那蒼老的聲音冷冷地說道。
「不是。」
一邊回答著蒼老聲音,「她」一邊前行。
腳步很慢,看上去很是悠閑。
然而她每一步踏出,都幾乎能夠越過數十尺。
那無比狹長的地道,很快便已到了盡頭。
接著,只見前方一片豁然開朗。
該怎樣形容呢?
出現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座十分廣闊巨大的殿堂,那種大,甚至比皇帝的宮殿還要大,也唯有這樣大的殿,方才配稱為一一
「神的殿」!
不錯!這里真的是神的殿!因為這里每一堵牆,每一根柱,都並非是金雕玉砌如斯簡單,整個大殿所有的建築,皆是以巨大的水晶雕琢而成的。
正因這里全是水晶砌成,故而周遭十分清流明亮,清流得如同透明,透明得如同無物,無物得近乎……
無情!
而「她」,也在這水晶宮殿的光亮映照之下,露出了面目。
一頭柔長的青絲,滿眼清澈的淡然,右手的束手仿佛是固執的念,左手的水袖如同那溫柔的心。
蘇夜。
「你需知,這里不是任何人都能來的。」
但見神殿兩旁,又是跪滿那些木無反應的獸奴,而在神殿正中後方,卻有一道薄如蟬翼、飄渺如霧的帷帳,帷帳之內,隱隱有條魁梧的人影做立著。
兩人雖相距二十丈,但是那蒼老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了蘇夜的耳中。
「知道。」
蘇夜依然故我,仿佛眼前的並不是文武巔峰的神,而是一個普通人,甚至只是一塊石頭。
她永遠都那麼的冷靜淡漠,讓人想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亦或是什麼都沒想。
「既然明知故犯,那麼——死吧!」
在帷帳之內,猛然翻動一絲殺機。
同時,一道無形勁力,眨眼間已經轟到了蘇夜眼前!
好快的一擊,好狠的一擊,好怪的一擊!
竟是來無影去無蹤,一語之間便要取人性命!
然而,蘇夜卻依然彷如未見。
不避,不擋。
她不避,不擋,甚至還輕輕合上了眼。
那並不是意味著她放棄了抵抗,而是意味著她沒想過要躲避或是抵擋。
自從剛才那一聲低吟之後,這整個神殿之中的一切,已然在她的指掌之中。
如她所料,那一股無形氣勁在來到她面前不及半寸近處時,猛然消散為真正的虛無。
然後,蘇夜若無其事地抬起小手,輕輕揉了揉眼楮——剛才那一擊雖然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是卷起來的灰塵跑到她眼楮里去了……
「你不怕死?」
神冷冷地問道。
「送信,不斬來使。」
蘇夜揉著眼楮說道——灰塵有些多,而且她有些困了,因此連帶著她說話明明是正常的聲音,都給人一種睡迷糊了犯嘟囔的感覺……
「我沒有去遵從你的設想的必要。」
「第十殿,機關解除,只剩空巢……」
女孩一邊揉著眼楮,一邊無視了神倨傲的話語,自顧自說著。
似乎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難以溝通的類型吧?神似乎錯愕了一下。
女孩依舊揉著眼楮,因為揉的時間太久了,所以眼角帶上了一抹淡紅,同時有一點點淚水滲出來。
「步驚雲,第十殿,等你……就這樣,拜拜……」
女孩說完要傳達的話,然後輕輕躬身一禮,竟是轉身就要離去。
「無禮至此,走得了嗎!」
對于女孩這般無視他的存在,神終于還是生氣了。
不是動怒,而是稍微的生氣。
他決定要給這個膽敢「褻瀆神靈」的女孩一個教訓。
未見神作任何動作,然而數十道帶著無匹威勢的殺勁已經破空而去。
「我告過別了。」
女孩轉頭,臉上的毫無表情再加上掛著一點眼淚和發紅的眼楮,讓她顯得頗有些無辜的樣子,似乎是沒明白神為什麼要攻擊她,也沒有明白神為什麼說她無禮。
然而臉上雖然沒有任何的變化,手上卻是不慢。
水袖連翻,長袖飛舞之間,竟是憑空生出一道寒光劍影。
「風過,留痕。」
清雅的名字,霸道的招式。
水袖卷動之間,劍影翻騰如龍入海,舞起一道道狂風。
風過,虛空之中,卻竟留下風之傷痕!
風痕飛散,將壓迫而來的勁力輕松化解。
「哦?你令本神趣味了……為何不以這份力,與本神一統天下?」
神頗有興趣地笑道。
這是他對蘇夜的承認。
至少,現在他允許蘇夜能夠成為他的手下。
並非侮辱,並非輕視,而是作為一名梟雄,作為一個「神」的倨傲和孤高。
蘇夜左手依然在不停翻騰,卷動著水袖,然而氣勁已經停止,那水袖間的劍影也消失不見。
而蘇夜卻恍若不見,只是舞著袖子。
她的動作頗為雜亂,看上去就像是……不對,根本就是胡亂地揮著袖子。
而且她揮動袖子的同時,更是卷起了地上的塵埃,再次迷了她的眼。
于是,女孩一邊側著身,繼續揮舞袖子,一邊抬起另一手又去揉眼楮——她似乎完全沒有發覺揚起來迷眼的灰塵是她左手長過頭的水袖造成的……
「……好弱的神。」(注2)
眨了眨眼楮,發覺還不對勁的女孩一邊再次保持著那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動作,一邊靜靜吐槽道。
「——」
一句簡短的話,已經令空氣凝固。
在二十丈外,翻騰的是神的怒火。
神,不容許凡人的謗言。
他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小氣……」
蘇夜似乎也發覺了神的怒火,停下了接近胡鬧賣萌的行為,眨了眨被她自己揉得通紅接近某種長耳朵動物的雙眼,頗有些碎碎念性質地小聲嘀咕道。
「注意來,兵甲武經,生之卷,最終式,喝——」
率先揚起極招氣勢的,卻並非神,而是蘇夜。
一聲注意,一聲輕輕的低喝,蘇夜上運絕學,一足崩碎方圓十丈的水晶地面,一股不亞于神的恐怖氣勢不斷攀升。
乍聞未曾耳聞的招式,乍見氣勢驚人的先兆,神不由得心頭一凜,雖然狂傲,卻也未曾小覷天下英雄,心知對方此舉必是驚人的一擊,再加上蘇夜此時身上的氣勢竟是隱隱不弱于他之一擊,不敢怠慢,暗提真元,凝神戒備間,但見蘇夜左手水袖猛地隨掌一翻,足下一頓,勁力四濺而起,就在神將全部精神都集中于防守的那萬分之一個剎那——
「——奪路逃生。」
蘇夜猛然揚起一道柔和白光,消失在了地道的彼端,留下一地破碎的水晶,一溜飛奔卷起的煙塵,和一個錯愕抬手正待防御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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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長城。
那是用血和肉堆積而成的奇跡。
那是令人嘆為觀止的萬里龍脈。
一座古城牆,在山與山之間蜿蜒,如同一條伏地的巨龍,以那巨大的身軀,將身後的神州靜靜守護其中。
或許千百年後,待得不再是漫天硝煙之時,人們再站在這條巨龍前的時候,會驚嘆古人的能為,會驚嘆古人的智慧,會驚嘆這奇跡的雄偉壯闊,唯有不會驚嘆——
古人的犧牲!
在人們驚嘆這萬里的壯闊之時,又有誰會想到,在這壯闊之下,究竟有多少的骨,多少的肉,多少的淚?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城功立,又有多少骨?
數之不盡!
在長城之上,是一個清雋的身影。
一身素白的長袍,須發皆白,如同仙人。
然而縱然他的須發皆如老人,他的臉,卻依然年輕。
雖然不是年方二十那般的小伙子,然而看上去,也不過只是三四十歲的壯年而已。
這白衣人,和此時遠在南方海岸阻擊絕無神宮一行人的無名相比,似乎是個相反的人。
他一身,都和無名的漆黑相對應的,雪白。
然而他和無名,卻擁有著同樣的滄桑,同樣的眼神,還有——
同樣的劍!
在白衣人的左手上,赫然,也是一把英雄劍!
這怎麼可能?
英雄英雄,即是英雄,自然理應是在世無雙,又為何竟然會有第二把英雄劍?
這里面,是不是有一個不想成為英雄,最終卻終究只能成為英雄的人,和一個理應成為英雄,卻最終放棄成為英雄的人的糾葛和故事?請自行查閱《再見無名》……
高處,永遠都是寒風凜冽。
昂首望去千丘遠,白衣劍者持劍,迎風,靜靜聆听風中的一絲絲刀兵之聲。
「嗯……來了……」
閉目,白衣劍者輕輕呢喃。
就似是印證他所說的話,在遠處,揚起了一抹煙塵。
「英雄不問出處,只求無愧于心……哈,想不到我這金人的心竟然,還會被說動,來保護著漢人的天下……」
自嘲一笑,白衣劍者睜眼,一雙原本沉郁多年,宛如塵封已久刀劍的雙眼,猛然從那滄桑的縫隙之中,透漏出一絲神光。
皇者,睜眼!
遠方的沙塵漸近,卻可見那印著一抹陰陽的旗幟。
「東瀛……哼,吾憑自己之性命,和諸多愛部的性命,換來的這數十年半個太平,如何能讓爾等染指……嗯?」
凝目而視,慕應雄冷冷一笑。
「卻不是東瀛……太極國?嗯……原來如此,是想要來趁火打劫麼?哈,中原又豈是爾等說劫便劫得了的!」
高處不勝寒的劍中之王,迎風而立。
「名劍俱壞,英雄安在,繁華幾時相交代?想興衰,苦為懷;東家方起西家敗,世態有如雲變改。成,也無悵懷;敗,也無悵懷!」(注3)
倨傲詩號聲中,一道冷光閃耀,丹心,出鞘!
===
注︰武士佩刀一般都有至少兩把,在左邊的是太刀,上戰場用的;右邊的是脅差,又名肋差,切月復和暗殺用的。
注2︰「好弱的神」︰出自復仇者聯盟電影,浩克兩三下把抓狂開群嘲「我是神,而你們只是愚人」的洛基揍跪了以後對洛基的吐槽……
注3︰這段詞是咱借用殘林之主改的,只是因為覺得這段詞很配合慕應雄這個人啦,有種笑盡乾坤,世外高人的風範……
作者語︰好吧,這一章小夜有點醬油……話說那個「奪路逃生」有多少人看得笑了的?不要沉默啊,看完以後留個感想,咱也更有動力繼續寫啊,尤其是最近還遇到了噴子……話說咱越來越喜歡「引用」了……各種經典的梗啊……另外有沒有人看出咱是做這個打算的?咱可以對天發誓咱絕對不是因為最近任何的時局問題才這樣寫這章,而是在決定寫風雲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這樣寫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