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李南和謝小波兩人來到南校門外的王麻婆小炒店吃飯。這是一條老街,低矮的瓦房透露出一股質樸的滄桑感,這條街又被天都大學的學生稱之為「好吃街」,不到一千米的街道,林林總總、大大小小的飯館、小吃點、小攤就有兩三百家。每到飯點,學生們呼朋引伴,成雙成對或者三五成群地出現在了這條街道上,直奔自己喜歡的攤點去。
謝小波請客,李南也沒有客氣,兩人是好哥們,而謝小波的經濟條件又好,李南跟他客氣那就是虛偽了。他們也沒有叫同寢室的另外六個同學,班上所有同學當中,李南和謝小波的關系最好。雖然兩人的家庭背景可能有不小的差距,但是當初剛進校報到那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兩人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四年前的九月十三日,李南背著一個不大的背包只身來到省會天都市,前來天都大學報到,他報完名正準備去領床上用品的時候,忽然看到旁邊一個同學臉色蒼白,一只手扶著路邊的鐵欄桿,一只手按著月復部,便上前關切地問他怎麼啦?
當時的謝小波肚子疼得厲害,就像腸子攪在了一起被人用力拉扯著一樣,額頭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說了聲「肚子疼」便咬牙蹲在了地上。
李南見狀,二話不說,丟掉背包,蹲下來將謝小波背在背上,一邊問同學醫護室在哪里,一邊大步疾奔。當時的報名點在學校的北面新校區,而醫護室卻在南面老校區的一食堂旁邊,兩地道路也不是直線,距離大約有兩里路,李南背著一百二十來斤重的謝小波一路狂奔,只用了幾分鐘時間就到了醫護室,把謝小波放下他也累得一坐在地上張大嘴巴喘粗氣。
經過醫生診斷,謝小波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校醫院都能夠做這個手術。謝小波肚子雖然痛得厲害,但頭腦清醒,先前李南背著他奮力狂奔的舉動讓他十分感激,兩人一聊才知是同班同學,加上李南雖然家庭條件差一點,但是為人陽光、真誠,所以很快便跟謝小波成了朋友。
大學四年中,兩人成了鐵哥們,謝小波是天都市人,幫李南的時候很多。
「小**,我怎麼覺得你對官場上面的事情很熟悉,你爸媽真的只是普通公務員?」李南好奇地問道,一邊夾了塊回鍋肉放在謝小波的碗里。
「少給我獻殷勤!」謝小波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我爸是什麼人,市長?省長?」
「要是省長的話,那就好了,讓你爸給武陽市打個招呼,那我的工作還不是隨便安排啊!」李南笑呵呵地道,一臉夸張的表情︰「以後我在武陽市完全可以橫著走了,想滅誰就滅誰,哈哈!」
「想得美,你以為你屬螃蟹的啊!還想橫著走?就算我爸是省長,那也不能明著給你打招呼。」謝小波正色道,「有些關系不能輕易地暴露給別人。」
「可惜了!」李南嘆了一口氣,隨即又精神振奮地揮手道︰「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已經邁出了一步,我還年輕,只要奮斗,肯定能夠出人頭地!」
「這就對了,關系雖然很重要,但是自身才是根本,馬克思不是說了嗎?外因要通過內因才能起作用!只有自身過硬,別人才能放心使用你、提拔你!」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謝了,你等著瞧,我一定行的。」李南豪情萬丈,舉起酒杯道︰「干了!」
「男人絕對不能說不行!」謝小波笑呵呵地道,「我對你有信心!」
第二天早上,寢室里其他的同學還在酣然大睡,李南就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畢,直奔汽車站,坐上了最早一趟回武陽市的汽車。
從天都市到武陽市,路上有四個小時的車程。李南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透過玻璃,看著沿線的房子、樹木飛速地倒退,他的心情也是激情澎湃。從現在開始,他要為自己的前程努力奮斗,謝小波說得對,任何一點機會都不能放棄,既然投身官場,那就要努力去探索、去學習官場的規則,盡快地成熟、成長起來。
「只有成為人上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才能去改變別人的命運!」
盡管對官場一知半解,但是李南相信自己會很快適應官場的。
他有這個自信心!
因為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父親的冤屈何以得報,他的心何以為安!
「當年跟父親一起任副廠長的三個人,後來都升了官,現在不知道具體在任什麼職,當年父親之事,跟他們肯定月兌不了干系。」李南心中暗自琢磨著,他進入武陽市官場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要讓當年暗算父親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是李南一直以來的執念,如果不能完成,他的心不安。
太陽從東邊的山上升起來,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李南的身上,暖暖的。
李南正想著心事,忽然前方傳來「 」的一聲大響,緊接著尖利的剎車聲響起,李南所乘坐的汽車猛地急剎車,李南在慣性的作用體猛地往前撞去,盡管他快速地伸出雙手撐在前面的座椅上,但是頭還是被猛地撞了一下。
汽車里面傳來一陣驚呼,有人破口大罵,還有小孩子哇哇大哭。
李南轉頭看向車外,這里是武陽市的郊區,前面拐彎出,一輛小貨車和一輛中巴車迎頭相撞,中巴車翻在了路中間,而那輛小貨車則側翻在路邊,車上載著的貨物灑落了一地。
「前面發生了車禍!」
「我還以為我們的車子要翻了!」
「嚇死為了!」
車內乘客已經從先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此刻也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紛紛站起神來朝外看去,嘴中議論紛紛,更有人走下車去查看。
李南跟著下了車,只見車禍現場已經圍了一些人過來,大部分是被堵住的車輛里面下來的人,他們圍著事發現場,指手畫腳、議論紛紛,卻是沒有人上前幫忙救人。
傾倒的中巴車里面傳來一陣陣叫嚷呼救聲,有人已經從車子里面爬了出來,驚慌失措地離開車子,還有人雖然爬出來了,但是渾身是血,正在想方設法從車窗里面救人。
「老婆,老婆……」一個臉上沾滿大片血跡的年輕男子,上半身探進一個已經變形了的車窗,奮力地想從車子里面救人,只是那車子已經有所變形,他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變得越發地焦躁起來,轉身朝著周邊圍觀的人群大聲求救︰「求求你們幫幫忙,我老婆懷著孩子,求求你們……」
然而圍觀之人卻大都冷漠,有人甚至還在那里說笑。
「大家去幫忙啊!」李南大聲道,從人群後面擠上前,快速地奔到了中巴車旁,來到那呼救的男子面前,朝車窗里面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氣,里面一個孕婦被卡在了變形的座椅之間,也幸好有前後座椅擋著,這名孕婦才沒有受傷,只是整個人被卡住,上半身前傾,隆起的小月復緊緊地貼在雙腿之上,她用雙手奮力地撐著前方的椅背,手臂上青筋直冒,她仰著頭,緊咬嘴唇,看著窗外的李南,眼神充滿了哀求。
李南探身向前,奮力地去推孕婦身前的椅背,同時回頭對那滿頭是血的男子大吼道︰「**傻啦?快幫忙啊。」
那男子啊了一聲,趕緊上前,從另外一邊幫忙,用力地往後推壓在孕婦背上的椅子。
在兩人全力協作下,孕婦身上的重壓沒有了,她艱難地撐著身子,蹙著眉頭緩緩地爬了出來,只是她的雙腿之間,卻是有殷紅的血跡
「老婆……」年輕男子驚呼一聲,上前抱住臉色蒼白的孕婦,想要抱起她,只是剛才他也受了傷,再加上此刻心神激蕩,而且孕婦的身體又重,他竟然無法抱起她來。
李南見狀,皺眉吼道︰「我來!」上前俯身,猛一咬牙,一下子將孕婦抱了起來,快步往前面跑去,前方圍觀之人紛紛讓開。
「快上車,我送你們去醫院!」前方一輛黑色桑塔納上面下來兩人,招呼著李南將人背到車上,隨後司機開車將孕婦和那受傷的男子送往醫院,而車上那邊中年男子則站在了一旁,目光在掃了一眼前面的車禍,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大約三十多歲,國字型的臉,一雙眼楮炯炯有神。
「謝謝!」雖然這人幫的不是自己,但是李南還是很真摯地道了謝,隨即又轉身,快步上前去救助車里面其他的人。
中巴車上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受傷,其中兩人的傷勢比較重,被人抬出來放在地上,另外之人的傷有輕有重,但都不是不是很嚴重。
這個時侯,前方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李南松了一口氣,不過很快他便皺起了眉頭。
先前站在一旁觀望的人中,他們面對眼前發生的車禍不僅不幫忙,這個時侯竟然有人去撿側翻小貨車上面撒落的東西,貨車上載著各式各樣的日用雜貨,有成袋包裝的糖果,有成件的毛巾,還有洗衣粉、肥皂、洗發水、蛋糕、面包等。那些人撿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似乎是發了意外之財,一個個急著要離開這里。
看到這一幕,李南心中涌起一股憤慨,忍不住大吼一聲︰「草,都給我站住!」
李南本就對圍觀眾人的冷漠十分地不爽,再看到那些人的行徑,更是氣憤不已,站在那里怒聲斥責道︰「你們還有良心嗎?」
「人家出了車禍,你們不僅不幫忙,還拿人家的東西!」
「這跟強盜有什麼區別?」
「這跟搶劫有什麼區別?」
「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如果是你們自己,是你們的親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