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王府的大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趙如煙似乎听到了自己心里有什麼碎裂的聲音。
她,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父皇,母妃,楊勛,三哥,楊昭,楊玉,碧瑤,所有的人們都在她眼前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王府的管事將她領去了一個寧靜的院落,這里環境清幽,簡潔干淨,倒也不失一個修身養性的好住處。
只是這園子有些奇怪,門前的牌匾居然被摘掉了,讓人無法得知,這里以前究竟叫什麼院子。
趙如煙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抬步向里走去,沒有多問一句。
管事看著廂房里的擺設,請示的問道︰「小姐,要不要多鋪幾床棉被?」
他看這宋人柔柔弱弱的模樣,估計經不住他們北方的嚴寒,既然她是他們大王帶進來的,他總要好生照料才是。
「不必了,入鄉隨俗吧。」趙如煙掃了眼火炕,淡淡道。
既來之則安之,若是她連這遼國的火炕都睡不了,以後憑什麼在這異國他鄉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要想再回到大宋,她必須先安身立命,再從長計議。
「小姐?」管事有些猶豫,怕趙如煙不了解他們北國的冰寒地凍。
趙如煙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我累了!」
管事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留下兩名侍女,轉身離開。
趙如煙深吸一口氣,來到窗邊,放眼之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紛飛,她抬手接住一片雪花,晶瑩的冰花,在她的手里很快就凝結成水滴,仿佛在灑落淚的悲傷。
趙如煙眼中深沉,望著這漫天的白雪,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以前她不明白,為何母妃總喜歡站在宮中的窗邊望天,記憶中,母妃總是遺世孤立,飄渺如雲,像仙女一般的人物。
她永遠都不苟言笑,即使在她面前,也很少會笑,在她的父皇趙光義面前,就更是從來不笑。
趙如煙總是覺得,在她的母妃心里,有另一個小世界,是她跟父皇都進不去的。
以前她不能體會母妃心中的感覺,可如今,她卻感同身受到了……
那是一種亡國思故土的無奈!
她的母妃本是北漢的皇妃,是她的生父北漢皇帝一生最寵愛的女人,北漢皇帝甚至一度為了她母妃荒廢六宮。
就是因為北漢皇帝專寵她母妃一人,荒廢朝政,引得朝野上下非議,終于北漢亡國。
大宋一統江山,趙光義平定了北漢,納了她母妃為妃子。
盡管趙光義對母妃的寵愛,並不比她北漢皇帝少,但她母妃心中由始至終只有北漢皇帝一人,即便跟了趙光義回到大宋的皇宮,也完全是為了保全她。
母妃從來都是跟趙光義相敬如賓,在她心里有她自己的小世界,她每每總是依在窗邊感嘆,愁雲滿面,思念愛人。
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戰亂年代的女人。
奈何改變不了世事變遷,江山易主,城池被掠,女人往往淪為那些勝利者的俘虜。
即便他們給了榮華富貴,給了至高無上的寵愛,也永遠抹去不掉她們心頭的那抹痛。
她們的親人慘死在他們的刀劍之下,她們的自尊早已被他們殘忍的踐踏,還叫她們拿什麼來愛他們呢?
唯有冷漠,一直的冷漠……
心,早就涼了!
王府里的兩個侍女,端著熱水跟衣服進來。
「請小姐沐浴更衣!」她們齊聲說著,手里捧著一件契丹人的服飾。
趙如煙目光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冷然道︰「我不換衣服!」
「這……」兩人侍女相視一眼,面有難色,其中一個人勸道︰「小姐還是趕快更衣吧,這件衣服是大王特別賞賜的!」
「我說了我不穿你們契丹人的衣服!」趙如煙怒吼,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砸了過去。
她本是對耶律烈的痛恨,不願被逼著穿這契丹人的衣服才發這麼大火,誰知這倆侍女竟然沒有躲開,她手里的那個茶杯,直直的砸到其中一個侍女的頭上。
天知道她剛剛用了多大的力氣,那小侍女的腦袋立即出了血。
她身邊的另一名侍女見狀,一臉憤怒的瞪著趙如煙,出言不遜︰「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被我們大王撿回來的戰俘嗎?伺候你我還嫌髒了我們的手呢。」
「梅兒我們走!」這名侍女拉著剛才的那名受傷的侍女就要離開,眼中盡是對趙如煙的不屑跟鄙夷。
誰知那名受傷的侍女竟不肯走,她跪在趙如煙的面前,向她賠禮道歉︰「小姐息怒,是梅兒跟梨兒不懂事,沖撞了小姐,還請小姐恕罪!」
趙如煙眸子一轉,瞥了眼額頭上還流著血的侍女,心里想著這小姑娘還懂事,倒是曉得分寸。
可是她旁邊的那名叫梨兒的侍女,就不那麼懂事听話了。
「梅兒,你干嘛跟她道歉?」梨兒尖叫,眉頭皺的死緊,口不遮掩的說︰「她只不過是個卑賤的戰俘,想要勾引我們大王,她們宋人全都是最下等的賤奴,妄圖爬上我們大王的床,她也配?」
梨兒對趙如煙不屑一顧,拉起受傷的梅兒就要走︰「梅兒,我帶你去看大夫去!」
她們剛要走出門,卻被趙如煙叫住了︰「站住!」
「你還有什麼事?我們不會再伺候你了!」梨兒把眼一橫,扳著面孔問。
趙如煙也不看她,把玩著手里的茶杯,眸光淡淡的掃過︰「你剛剛說我什麼來著?」
「怎麼了?你還想報復我啊?你不就是想要勾引我們大王的賤人嗎?」梨兒驕橫的嘲弄。
趙如煙眼底閃過一抹冷意,盯在梨兒身上的時候,她明顯身子一顫,但很快又回瞪回去,下賤的戰俘而已,她沒什麼好怕的。
「不是這一句,後面那句,你有膽子就再說一遍?」趙如煙目光凌厲,聲音里透著警告。
那梨兒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挺直了胸膛大聲道︰「說就說,有什麼好怕的!你們宋人一個個全是最下等的賤人!卑微的戰俘,打不過我們遼人,只能夠看我們遼人的臉色,還厚著臉皮求和,你們就是我們的奴隸……」
梨兒越說越激烈,看著趙如煙的目光中充滿了挑釁,她身邊的梅兒早已嚇得渾身發抖,幾次拉了拉她,都被她擋回去了,話反而越罵越難听。
趙如煙見身旁實在沒什麼可扔的了,于是似笑非笑,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靠近她,對她勾勾手指頭︰「你再說一遍?」
「你們宋人全都是最下等的……」她的話音未落,趙如煙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梨兒嫉恨的瞪著趙如煙,剛想開口大罵,趙如煙又毫不留情的一個耳光,再次扇到了她的臉上。
「還要說嗎?你再說一遍試試?」趙如煙眼神凌厲,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梨兒被怔住了,嚇得滿口無言,兩片臉頰被扇的通紅。
「以後記得,不準在我面前說宋人的壞話,听清楚了沒有?」趙如煙眸光又冷了幾分,沖她高揚了聲調。
梨兒頭點的像搗蒜似的,捂著自己的臉蛋,不住的點頭。
說白了,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見趙如煙不好欺負,立即也就服軟了。
「小姐,請你饒了梨兒,她是無心的,以後我們再也不敢說了!」梅兒忙幫她跟趙如煙求情,止不住的在地上磕頭。
趙如煙橫掃了她們一眼,慢慢的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潤潤喉。
教訓這些下人,耗費她的唇舌,可是不給她們一點教訓又不行。
她剛來遼王府,身份又是宋人戰俘,本來在遼國就夠低劣的了,若是再被這兩個侍女欺負,傳了出去,以後這王府上上下下都要把她當奴隸使喚了,她必須先給她們立個下馬威才行。
待到兩個侍女腦袋上都磕起了紅包,趙如煙才擺擺手,不耐道︰「夠了,你們都滾吧,把這些東西都拿走,我不換你們契丹人的衣服!」
兩人侍女神色惶惶的離開。
剛走到門口,立即變了一副臉孔,梨兒氣憤的大聲嚷嚷︰「她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這樣教訓我們?」
梅兒謹慎的看了看四周,連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傻瓜,就算你不喜歡她,也不能當面罵她啊。她怎麼說也是大王親自帶進府的,大王直接帶她進了王府,而不是將她遣送去侍妾府,可見大王還是挺喜歡她的,我們就不能得罪。」
梨兒不服氣的撇唇︰「哼,她算是大王的什麼人啊,就算大王喜歡她,她也只是個宋人,還能做我們的王妃不成?大王就算再喜歡她,也不過是被她一時迷惑,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和其它女人一樣的下場,被棄之如蔽了!」
「那倒是,想要做大王的女人何其多,她長得那麼難看,大王寵不了她多久的。」梅兒嘆了口氣,倒是贊同的點頭。
她就搞不懂了,大王放著那麼多的絕色美女不喜歡,偏偏要這麼一個臉上長著紅斑的丑女,估計是一時興起吧,玩久了就厭煩了。
趙如煙在屋里,不是沒听到這兩個侍女怎麼在背後議論她。
若放在從前,她早就下令宮人將這兩人拖出去杖斃了。
可是現在呢,浮華榮寵轉眼即逝,她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下人不尊重她,給點教訓只能算了,她還能像以前那樣追究到底嗎?
她有什麼資格跟身份來處罰她們呢?或許心如止水,才是在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既然耶律烈非要帶她來大遼,那她便好好活著,總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會讓他跪下來哀求她,求她放他一條生路。
趙如煙孤零零的站在窗邊,望著無邊無垠的雪地,絕世孤立,仿佛全天下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不一會兒,隨著一陣穩健的腳步聲,屋子里頓時被一種壓抑的氣氛所籠罩。
「大王!」只听院子外的侍衛恭敬的喚了一聲,耶律烈已經轉眼進了屋。
趙如煙早料到他會來,她將他派來伺候她的侍女,一個砸傷,一個打的臉腫,她們被她這個宋人俘虜這般欺負,想必已經到耶律烈那里告狀。
「听說,你打了我的侍女?」他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似乎還帶著絲絲的揶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趙如煙的身上。
趙如煙冷哼一聲,不屑道︰「她們對我出言不遜,我教訓她們天經地義,怎麼了,不可以嗎?」
是他非要帶她來王府的,她根本就不想留在這里,如果他因此要趕她離開,那正中她下懷。
身後狂野的氣息逼近,在趙如煙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她已經落入了一個強有力的懷抱。
耶律烈手臂環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發,柔聲道︰「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她們只不過是下人,如果你不喜歡她們伺候,我再讓管事挑幾個聰明伶俐的伺候你!」
趙如煙驚訝的回眸看著他,原以為耶律烈是來跟她興師問罪的,沒想到他竟然是來安撫她的。
她打了他王府里的下人,他居然不生氣?
趙如煙眯了眯眼,不確定的看著他,過了好半響,才別過頭,淡淡的說︰「不必了,我只要阿雅一個人伺候我就行了,其它的人你都撤走!」
那兩個侍女瞧不起他們宋人,想必這王府里的其它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說到底都是他們宋人在邊境頻繁打敗仗,才讓遼人欺負到頭上。
就算再換幾個侍婢,估計心里都跟那兩個侍女一樣想的,真正像阿雅那樣把她當主子伺候,沒有遼宋觀念的下人實在太少了。
除了阿雅,她誰都不要!
耶律烈目光緊緊的盯在她身上,又突然開口︰「為什麼不肯換衣服?」
「我是宋人!」趙如煙掙開他的懷抱,語氣堅持︰「只會穿漢人的服飾!」
「你很快就不是了!」耶律烈陰沉著臉色打斷她,將她拉回自己的懷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馬上就會是我耶律烈的側妃,是大遼的妃子,生生世世都只能待在大遼,怎麼還會是大宋的人?你最好馬上忘記自己是宋人的身份!」
「不,我是宋人,我不是遼人!不是!」趙如煙沖他歇斯力竭的大喊,恨不得伸手堵住他那張嘴。
「你是遼人!大宋你再也回不去了!」耶律烈盯住她的雙眼,一字一句殘忍的相告。
可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看到趙如煙眼里閃過的一抹受傷,是那麼的明顯。
她慘淡的笑,眸子里是一潭死灰,如寒冬臘月里的積雪。
回不去了?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心被狠狠的撕裂了,趙如煙強忍住淚水沒有哭,指甲掐進了肉里,痛得已經沒了知覺。
耶律烈轉過頭,逃開她帶著恨意的目光,對被人帶進來的阿雅下令︰「伺候你主子沐浴更衣!」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這里,腳步有些急促,他忽然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了。
他怕再次待下去,他就會後悔,後悔要放過她了。
阿雅不敢怠慢,領著趙如煙往里間的浴池走去。
巨大的方形水池,四周瓖嵌著金色的大理石,極盡奢侈華麗,四個角上分別有兩條雙龍戲珠,一共八條蛟龍,珠子微微散發著綠光,而從那幾條蛟龍的嘴里正源源不斷流出熱水,注滿了水池。
整個浴池熱氣繚繞,騰騰的冒著白煙,用幾塊淺粉色的簾子隔著,猶如仙境一般。
阿雅蹲來,替趙如煙解開腰帶,用一根精致的玉釵將她的秀發盤好。
這才伺候著她,緩緩進入浴池。
趙如煙臉上是波瀾不驚的,仍由阿雅擺弄,眼眸里看不清怎樣的情緒。
她一聲不吭的半坐在浴池中,騰騰上升的水霧,打濕了她的雙眼。
她仰起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楮。
心下只覺得一片淒涼,以後的每一天,日日夜夜,她都要待在這里了嗎?
雖然沒有牢房,可是,她已然淪為階下囚。
昔日里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復存在了,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仰人鼻息的俘虜而已,得不到別人的尊重,遭到的只有旁人的奚落跟白眼。
于是,這天夜里,趙如煙失眠了。她翻來覆去,怎樣都難以入睡。
忽然覺得枕頭有些濕潤,順手一模,原來是她流淚了。
其實她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麼堅強的,雖然白天里依然扮演著那個刁蠻跋扈的公主,然而在這樣一個寂靜的深夜,趙如煙卻將腦袋埋在被子里,一個人無聲的哭泣。
她不敢讓人听見,也不願讓人听見她的哭聲。
其實她真正的國家北漢,早就亡國了,這些年她跟著母妃住在大宋的皇宮里,盡管有趙光義的疼愛,但她的母妃畢竟不是皇後,在宮里住著也要看人臉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脆弱,哪怕一點點,在宮里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萬劫不復!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日曬三竿了。
明媚的陽光伴隨著一場大雪後清新的空氣,沁入她的鼻息,可是趙如煙卻沒有心情出去賞雪,她又要帶上冷漠的面具掩飾她瀕臨崩潰的心靈。
阿雅拿著件新衣服跟洗漱用具進來了。
耶律烈沒有再逼她換遼國的服飾,而是派人給她新做了一件漢人的冬裝。
趙如煙換上冬裝,又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抹上了一層朱砂。
哎,明明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臉蛋,卻要每天提醒著自己,遮掩住自己的美麗,這是何其痛苦的一件事。
趙如煙嘆了口氣,何時她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用這樣遮遮掩掩的過日子?
「小姐恕罪!」听到趙如煙的嘆息聲,阿雅突然跪了下來。
趙如煙不明白她為何要跪,抬起頭問︰「好好的,阿雅你怎麼了?」
阿雅眼里是淚眼汪汪,她小心翼翼的低喃︰「小姐剛剛嘆氣,阿雅以為你是不滿意這個新法式。」
原來,這丫頭就是為了這個。趙如煙轉過頭,對著雕花銅鏡,仔細地看著阿雅為她梳的這個新發式︰她將她的一頭青絲挽在腦後,又留了幾縷長發垂在耳旁,額前有些許碎發。似乎比她以前在宮里的發式顯得嬌媚可人了些,可又缺少了那種公主的高貴與張揚。
趙如煙沉吟了片刻,道,「你起來吧,這個發式,我覺得還不錯。」
阿雅得了應允,開心地站起身來,又給她介紹著其他樣式的發型,還說,以後每天給她換著用。
在這王府里,女人是應該梳遼人的發髻,穿遼國的服飾的。
但是趙如煙昨晚嚴厲的拒絕了,耶律烈也沒有強逼她改裝,似乎是默認了她的特別。
但在大遼,有很多人是仇視宋人的,若是趙如煙就這樣穿著漢人的衣服,梳著漢人的發髻出去,恐怕會遭到其它遼人的圍攻。
阿雅是特別為她著想,才連夜想出了一個主意,給她梳理幾款新鮮別樣的發髻,既好看,又不像是宋人,以後方便在遼國行走。
阿雅的良苦用心,趙如煙怎麼會感受不到呢?她恐怕是這個王府,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了。
只是經過昨天她責罰那兩個侍女的事,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傳開了,說大王不但沒有責罰她,還特地前去安慰,可見他們大王對這個宋人俘虜的特別,一時間王府里沒有人再敢得罪她,反而一個個下人都對趙如煙恭敬了起來。
「阿雅,你不必像她們那樣怕我,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我也把你當我的朋友!」趙如煙微笑著對她說,怕她的契丹語不好,她听不懂,還附上了手勢。
可是阿雅卻認真的望著她,眼神復雜,她似乎是听懂了趙如煙的話,但卻沒有表態,目光中夾雜著一些趙如煙難以讀懂的東西。
「阿雅,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趙如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平靜而低柔的語調,讓阿雅緊張的表情放松了些,可是下一秒,阿雅的眉頭卻又攢的更緊。
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阿雅忙含糊的搖頭又點頭,做出一個疲憊的動作。
趙如煙只當她是太累了,沒有多想,反而輕聲安慰︰「阿雅,你要多注意休息,不要被我累壞了,快去休息吧。」
她對耶律烈說撤走這里的所有人,只要阿雅一個人伺候,耶律烈真的照辦了。阿雅一個人要負責這里的所有活,想必累壞她了吧。
阿雅點點頭,答應去休息,腳步卻走得細碎顛簸,匆忙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房門外。
趙如煙靜靜的凝望著關上的房門,唇邊飛快的閃過一抹幽深的笑容,她怎麼感覺剛剛阿雅有些心不在焉,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又沒說出口的樣子,阿雅她有什麼煩惱嗎?
應該是她的錯覺吧。善良的阿雅,是快樂簡單人群中的一位,能夠活的簡單快樂,也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情。
可是,對她來說,要實現這個願望,已經是不可能了。
趙如煙在房中習了一天契丹文字,既然來到這個遼化很深的國家,她就必須懂得這里的文字跟語言,否則不但不能跟人交流,其它方面也會吃虧。
因為之前在遼營待過一段時間,趙如煙有學習基礎,再系統強化一遍,很快就能加深了印象。
夜晚,她正準備沐浴更衣就寢了,房間里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今晚本王睡在你這里。」耶律烈不知什麼時候到來的,看著趙如煙正準備更衣沐浴,他跟著也開始寬衣解帶。
「你……」趙如煙愣的不知所措,跳躍的火光不停的閃爍,就如同她此時的心。
「過來!」耶律烈聲音低沉,炙熱的眸子直直的盯在她身上。
趙如煙連忙雙臂抱胸,意識到自己剛打算沐浴,現在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紗衣,一種被人看穿了的羞辱感覺從心里滋生。
「你給我滾出去!」她緊皺秀眉,羞的大吼一聲。
耶律烈本能的不悅,看著她半露著的香肩,眸中極升的欲火︰「你就快成為本王的側妃,沐浴還要回避本王嗎?」
趙如煙被他那種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想趕他出去,無奈這里都是他的人,這房間也是他遼府的地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她此刻心里的真實感受!
「大王既然要娶我,就應該尊重我!我們宋人,在大婚之前,男女是不能同房的!」趙如煙臉上染起一抹薄暈,冷冷的挑眉,羞怒道。
「那是你們宋人的規矩,這里是大遼,規矩是由本王定的,本王就是要你今晚伺候!」耶律烈邪惡的勾起唇角,已經來到趙如煙的身邊,大掌覆上她光果的肩,放肆的向下蔓延。
「放開,不許踫我!」趙如煙抗拒的要掙月兌,水眸極為不屑的冷睨著他,唇角含怒,「要我伺候你,做夢!」
耶律烈眼里升起一抹怒氣,大手掐住她的臉頰,「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想踫就踫!」
說著,他俯,雙手捧起她的頭,迅速地吻住她的紅唇。
他的吻像是一種宣泄,也是一種佔有,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趙如煙從開始一瞬間的呆滯,後轉為劇烈的掙扎,但耶律烈絲毫不理會她的抗拒,吻得更深,炙熱的吻緊吮著她的唇不放。
他—手鉗住她的後腦勺,另一只手迅速攬起她的腰身,將她抱至床上,整個人翻身壓下。
趙如煙雙手用力錘打他,雙腿開始亂踢,身體卻被緊緊的壓住,無法退縮,她憤怒的尖叫著,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在臉上留下一道淚痕。
原來男女之間的力道,竟是如此懸殊,她面對這個男人的侵犯,竟然毫無掙月兌之力。
奮力掙扎中,她烏黑的青絲完全散開,柔順的鋪散在枕頭上擺蕩,和白女敕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純黑的瞳孔染上濃濃的憎惡,清澈晶瑩的淚珠,懸在睫羽上顫動,不願落下,梨花帶雨的嬌顏,透著不服輸的倔強。
耶律烈見到她這副模樣,更覺得喉頭干渴得猶如火燒,眼眸驟然變得幽暗,他感覺全身血液逐漸發熱,一顆心更是為她劇烈的跳動起來。
「你走開,你走開……」趙如煙嚇得渾身止不住顫抖,害怕的大聲嘶喊,心中恐懼不已。
她隱約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可能是要干什麼?可是她不能遂了他的心願。
清白的身子,已經是她唯一能留給自己,留給大宋的東西了。她不要連身子也被他一起奪去。
老天,能不能不對她這麼殘忍?她一心想嫁的人只有楊勛,絕不是眼前這個遼國大王,更不能被他沾污了!
「裝什麼貞烈?既然被本王帶回府,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你以為本王只是帶你回來當擺設嗎?」耶律烈狠眯起眸子,看著她激烈的反應,他的心里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趙如煙眼中氤氳一片,抵在他胸口的雙手,用力撕抓,淒聲大喊︰「你是魔鬼嗎?這樣折磨別人,你就會快樂嗎?為什麼要將痛苦加注在別人身上?我都說我不願意了,為什麼還要強迫我?」
耶律烈英挺的濃眉間浮現褶皺,心猛然地被震了一下︰「要你伺候本王,就讓你這麼痛苦?」
「是!」趙如煙毫不猶豫的點頭,再也忍不住,淚水就這樣撲籟籟地滾落下來。
耶律烈眼眸在這一瞬變得復雜,目光深邃的緊緊凝望著她,久久的不能移開。
趙如煙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倔強的別過頭,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燭火 里啪啦的聲響,兩個人都一陣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到底怎麼樣,你才肯心甘情願的從了本王?」耶律烈突然變得無奈,語氣跟著輕緩低柔,仿佛在哄她。
「不可能!」趙如煙想都沒想就拒絕,她是宋人,絕不能不知廉恥的跟遼人歡好。
「你跟本王就快要大婚了,難道你想這樣面對本王一輩子?」耶律烈抓住她的肩膀,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復雜,還夾雜著一絲莫名的心疼。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趙如煙的聲音縹緲,星眸冷冽的望著他,表情既空洞又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