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懷好意的眼神盯在趙如煙的身上,那種猥瑣的視線讓她全身都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再看向他們身後的諾麗,正冷笑的表情睨著趙如煙。
「我倒是要看看,你被這兩個男人沾污了,大王還會不會娶你為妃?」
趙如煙心下一沉,意識到他們想干什麼,她拔腿就跑。
可是這兩個契丹男人,人高馬大,她沒跑幾步,就被他們逮了回來。
「媽的!想跑!識相的就老老實實的伺候我們哥兒倆個,還能免受皮肉之苦!」
一個巴掌狠狠地抽向她,趙如煙身體倒向一邊,那種無形恐懼的感覺緊緊的環繞著她。
下一瞬間,她被扔在草叢上,不斷接近的男人們骯髒,身上還散發著惡臭。
更可怕的是,他們眼底閃爍的,婬穢的光芒……
趙如煙壓抑住不斷上涌的惡心感,她慢慢的向後爬去。
契丹男人撕扯著她的衣服,無恥的婬笑︰「真沒想到你這女人長得這麼丑,這身子還不錯,今天,哥幾個一定要爽個夠!」
听著他的污言穢語,趙如煙的身子如秋風的落葉輕輕顫抖。
她不斷向後爬去的手被石子割破了掌心,青草趁機鑽進她的傷口中,帶出一片鮮紅。
兩人男人緩緩向她接近,山林間,盡是他們猥瑣的笑聲。
忽然,一只大手襲上她的腰際,幾乎是同時的,趙如煙揚起腿一腳踹開了那男人。那男人痛的抱著肚子哀嚎,這一腳,她用了全身的力氣。
趙如煙奮力的從地上爬起來,趁著他們還沒有回神的時候,她拼命的奔跑。
但還未跑出幾步,頭發就被人從後面狠狠的揪住,趙如煙痛得連連掉淚。
一個巴掌再次狠狠的扇了過來︰「賤人,竟然敢打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臉側脹的疼痛不已,趙如煙感到嘴角也被自己咬破,一股腥氣剎那間充斥在口腔。契丹男人揪著她的頭發,又回到了剛才的地方。
天地都在旋轉,趙如煙被打倒在地。這次,她是怎麼也爬不起來了。
「放開我!放開……」她嘶啞的喊道,聲音無力,就連掙扎都變得可笑。
「把臉蓋上,省的我看見了惡心!」一件衣服蓋在了她的臉上,擋住她的視線。
一片黑暗,她的視線只剩下一片黑暗。
什麼都看不到,身上的感官就變得異常的強烈,不知道是誰的手撕開了她衣裳……
諾麗在一旁連聲叫好。
趙如煙卻好似啞巴一樣,呆呆的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激動,心里只剩下一片死灰,和冰冷的絕望。
大宋,她再也回不去了。
被這兩個契丹人沾污,她唯有一死!
眼眶滾燙,緊緊抓著草皮的手指指甲斷裂,鮮血沾染了青綠色的草。
趙如煙眼里閃過一抹決然,正當她準備咬舌自盡的時候,耳邊突然听到契丹男人痛苦的哀嚎聲。
緊接著是諾麗慌張的質問聲︰「你是誰?誰讓你多管閑事了?」
話音未落,諾麗也被人打暈了。
趙如煙很想直起身子,看看是誰救了她,無奈剛剛與兩個契丹男人的搏斗,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此時她全身發軟,心跳仍然驚懼在剛剛那一幕中,跳個不停。
就這樣,她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日色漸漸偏西,今夜就是北院王府的洞房花燭。
喜娘端著熱氣騰騰的紅棗羹進屋,香香甜甜的味道,讓任何聞到它的人不禁食指大動,這是大宋民間的特色小吃,是大王特別交待給新娘子送來的。
喜娘興奮的推開房門,無法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小姐!」
門一開,室內,寂靜無聲,沒有任何的回音。
她睜大眼楮在屋內掃了一圈,期待與驚喜的表情,逐漸地轉為不可置信,然後又從不可置信到惴惴不安,最後是抑制不住的驚恐。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室內,空無一人。
喜娘又一次狠命地眨了眨眼楮,然而那一片大紅籠罩下的喜慶的房間內,依然是空無一人。
「小姐!小姐!」
極度不好的預感,霎那間佔據了她的大腦。北國雖冷,但新房里,從早到晚都有火爐一刻不停地烘著,溫度舒適宜人。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像是踏進了冷窖,全身寒透。
轉身出了房門,喜娘對著茫茫的蒼穹和西落的太陽,她發出心急如焚的呼喚︰「不好了,不好了,新娘子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竟然在北院王府里失蹤了?!這個情況實在太出人意料。
平時這里不要說守衛森嚴,就算是門戶大開,王府內外也絕不會有人膽敢越雷池半步。
也正因為如此,在北院大王大婚的這個大喜日子里,王府里的守衛都放松了警惕,以為不可能會出什麼事。
沒想到新娘子竟然消失不見了?
是有人擄走了她,還是她自己逃跑了?還有待進一步的查實。
在眾人的紛紛議論跟猜測下,耶律烈趕來了!
他的腳步沉穩,強悍的氣勢格外的壓迫人心,跨步邁進房門,面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半晌無言。
無論怎樣的話語,都描述不出他此刻震怒的心情。他的視線森冷,下頦緊繃,表情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是他的憤怒所帶來的強大的壓迫感,逼得在場的所有人全都透不過氣來。幽暗的黑眸里,像是能凍結所有他看見的東西。
北院王府是他的地盤,在這個對他來說重要的時刻,新娘子竟然消失不見了?
到底是誰?誰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明目張膽地抓走他的人,這個人不只是這輩子不要命,他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安寧做人。
「牧庫!」耶律烈轉身吩咐最親密的部下,怒不可抑的他,憤怒已經在心里匯成了巨浪,勢不可擋。
「大王!」牧庫立刻回應,也覺得這事來的蹊蹺。
「查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耶律烈冷笑猙獰,言簡意賅。
「是!」
趙如煙昏迷後醒來,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輛簡陋的馬車上。
馬車一路在彎曲坑窪的路上顛簸著,木頭的車輪不斷地發出嘎嘎的輾壓聲。
趙如煙的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晃動,她沒有長途跋涉的經歷,突然被人放在馬車上一路飛奔,身子不適應,胃里空空的想吐。
駕馬車的人,背影她很熟悉,不是別人,真是她的貼身侍女——阿雅。
剛剛她被那兩個契丹人欺負,應該是阿雅救了她,來不及問阿雅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她現在又想將她帶到哪里去?趙如煙只覺得路途顛簸,她難受極了,全身都在痛,她甚至沒有力氣喊叫,也無法睜開眼楮,看看車內和窗外的情形。
就在內心無比的清醒,而神智卻陷入昏迷的狀態下,趙如煙忍受著,忍受著。但是卻依舊可以感覺到,她並不是一個人。
因為阿雅始終陪在她身邊,照料著她,手里還拿著一個毛巾,不斷地幫她擦拭著額頭泛出的冷汗。
就在趙如煙以為痛苦永遠沒有盡頭,她就要隨著顛簸的車輪絕塵人世的時候,馬車卻終于還是抵達了目的地。
解月兌下來的她,被放到了平穩舒適的床上,趙如煙臉色慘白、不斷的喘著氣。
連續數日的趕路,讓她好不容易恢復一些的身體,再次變得虛弱,在到達目的地數小時之後,還在不斷地額冒冷汗,暈眩、反胃、嘔吐。
看來她這具公主的千金貴體,還真是嬌弱的很,受不了長途跋涉趕路的辛苦。
趙如煙猛喝了幾口水,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正是阿雅。
「阿雅,是你救了我嗎?」她輕聲問。
阿雅點點頭,看著趙如煙虛弱的樣子,心疼的淚如雨下。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握住趙如煙冰冷的手,不斷的道歉。
「你救了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趙如煙微微一怔,眼里眸光流轉︰「這里是哪里?你用馬車帶我來這,有什麼目的?」
阿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仍然努力地解釋著︰「小姐,我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看見大王這麼重視你,希望能夠利用您……保住我子民的安全,對不起,小姐,真的對不起……」
「你的子民?」趙如煙微眯起眸子,不解的問。
阿雅不再隱瞞,低著頭說︰「實不相瞞,我是羽陵王的女兒,羽陵族的公主!」
「羽陵王?」趙如煙驚訝,沒想到阿雅竟然有如此的身份。
羽陵王莫安牟克本來是一位契丹貴族,他一心想娶遼國皇室嫡系的公主或郡主為妻,本來耶律賢跟蕭皇後打算將度雲郡主封為公主嫁給他,誰知度雲郡主極力反對,一心只要嫁給耶律烈,莫安牟克娶不到遼國皇室公主,倍受其它契丹貴族的排擠,他一意孤行,煽動其他部落叛亂,結果被遼國皇帝成功鎮壓。
想當年羽陵族遭到血腥鎮壓時,羽陵族人的生命不如草芥。族人們慘遭殺戮的慘叫聲,尸首被大火燒灼後焦糊的味道,那一幕幕鮮血淋灕的場景讓阿雅至今無法安眠。
剩余的羽陵部落的人們,輾轉躲到了西夏與契丹邊境的這麼一個小村落里,渡過了茹毛飲血的蠻荒時代,終于蓋起了房屋,聚起了村落,男耕女織,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但他們多年來依然無法安然度日。要知道,當年平定叛亂之後,遼國皇帝耶律賢震怒。他下令耶律烈帶兵鏟除所有膽敢背叛他的力量,不留一兵一卒,甚至是一個婦孺。
因此幸存下來的羽陵人一直在努力找出解救所有族人的辦法。
幾年前,在阿雅15歲的時候,她為了解救全族人于水火之中,秘密的潛回契丹。
一方面是她是想就近探听消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看她能夠以羽陵部落第一美女的魅力,想辦法得到遼國兵馬大元帥耶律烈的寵愛,通過聯姻解救她的族人。
負擔著作為羽陵王唯一後裔的責任,為了所有羽陵部落的人們,阿雅忍痛離開了她青梅竹馬的愛人、羽陵族第一勇士——薩桑,獨自一人赴遼。
到了遼國後,阿雅才被迫發現,原來他們一直在坐井觀天。雖然在羽陵部落,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第一美女,但是在人才倍出的遼國,她的姿色幾乎連平平都談不上,更遑論以美貌贏得遼王的心。
但不管怎麼說她已經進了北院王府,所以就一直潛伏著,密切關注著遼人的動向,等待那個不知道究竟會是什麼的機會。
然而,機會沒有等到,等來的卻是滅頂之災。遼國太子耶律隆緒在攻打完大宋之後,領兵出征西夏邊陲,大獲全勝。
西夏王為了讓遼國退兵,將為他們提供當年的叛軍線索,作為交換條件。想那太子耶律隆緒征討西夏,大概也是想要起到震懾之意,遼國尚未有入侵西夏的意圖,于是他就坡下驢,準備順便收拾了從前叛亂的貴族。
如今,那遼太子耶律隆緒的大軍距離羽陵村落,可能已經近在咫尺。
阿雅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以為把趙如煙劫持到這里,便可以要挾耶律烈,讓她放過他們羽陵族全族。
就算當初,莫安牟克王不該舉兵叛亂,但如今,羽陵人已經一退再退、一躲再躲,只求遼人別再興風作浪,讓他們好好的在這個地方安寧度日,終老一生。
可是,為什麼?遼國,已經日漸昌盛、勢不可擋,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他們?
「小姐,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阿雅雙唇顫抖,話都無法說得完整︰「我只想救我的族人,對不起……」
「阿雅,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只是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趙如煙听完阿雅的話後,冷靜的看著她,認真的分析︰「不管耶律烈是否會為了救我,跟你們妥協,如今帶兵圍剿你們的人是遼國的太子耶律隆緒,你抓了我,對他根本沒有威脅。就算讓耶律烈知道了,耶律隆緒也未必會賣耶律烈一個人情!」
對于阿雅為了救她的族人,把她帶來這里,說實話,趙如煙真的不介意。
既然已經淪為遼國的階下囚,如果抓了她,真可以要挾耶律烈,解救阿雅的族人們,至少說明她還有一絲用處,那就請充分的利用她,千萬別客氣。
但問題是,她真的能發揮這麼大的價值嗎?恐怕那個太子耶律隆緒根本就不會買耶律烈的帳,怎麼會在乎她的死活?更何況耶律烈也未必真的肯為了她,跟這些羽陵族的叛軍妥協。
在這亂世之中,一個女人的性命與榮辱,對于征戰沙場的男人來說,實在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阿雅雖然善良,但也沒想到趙如煙這一層,這下經趙如煙提醒,她反而覺得她說的有理。
何況趙如煙平日里對她極好,她也不忍心真拿她做人質。
「小姐,你先在這里休息幾天,若是遼軍不來攻打我們的話,等戰事平息了,我就叫人送你回大宋!」
阿雅說完,轉身離開了這間房。
她稚氣的臉上,仍掛著兩道淚痕,晶瑩的眼眸中卻有著一抹早熟的憂傷。
小姐竟然不怪她,甚至還告訴她,即使利用她要挾耶律烈,也不太可能會起到什麼作用,不過阿雅若是認為有作用,她願意配合,留在這里。
說這些話的時候,趙如煙的契丹語言不是那麼的流利,她的語氣更是因為長途的顛簸而顯得吃力,但是她溫暖如春的嗓音,依然平靜和善,那聲音猶如天籟,清婉得又似天女臨凡,卻撕扯得阿雅的心更痛。
她不想這樣利用小姐的,她知道小姐最痛恨階下囚的生活,她現在將小姐帶來這里,她跟那些遼人有何區別?
「不能讓我們看一看她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了阿雅的思緒,說話的是一位年過六旬的長者,話語中充滿沉穩氣度,頗具長者風範。他的身後還跟著幾位與他年齡相仿的老人。
「不能,母父,您不要打小姐的主意。」
阿雅緊張到忘記了規矩,一沒有向他問好,二沒有施禮請安,而是慌忙伸手攔住了母父哈烏剌一行人。
「公主,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不要開口閉口叫她小姐,雖然我們現在很落魄,您的羽陵貴族血統不容置疑!」羽陵族長老哈烏剌臉色凝重,厲聲說道。
阿雅心中雖有抵觸,表面上還是低眉恭順︰「我知道了,也許是因為在遼國呆得久了,我侍奉她的時間又太長了,請母父見諒。」
哈烏剌臉色稍緩,又繼續說道︰「有件事情我必須提醒你,由于西夏國有人告密,耶律隆緒會很快找到這里,我們的族人岌岌可危。」
「我知道了,稟告母父,這個女孩兒並不是我預期準備帶回的人質,她只是我的一位普通的姐妹。」端正神色,黑白分明的眼楮毫不閃躲地望向來人,阿雅堅定地說道,
哈烏剌目視阿雅良久,輕嘆一聲︰「是嗎?不要緊,不管你帶她回來的意義究竟為何,我會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屋外陷入一陣寂靜。
哈烏剌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目視母父離去的身影,阿雅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心里哀淒長嘆,她又有什麼資格盡情哭泣呢?無論在這里還是在遼國,除了小姐之外,沒有人會在乎她有什麼樣的情緒起伏,母父只關心她能不能想出辦法保住她的族人。
看著母父臉色沉重,她也不免內疚,她是羽陵王的公主,就注定了永世沒有翻身之日。
她怎能不念及那些為了保住羽陵貴族們的性命而犧牲的諸多族人?怎能不念及這些年里他們辛勞卻甘苦與共的日子?可是,小姐是無辜的,她又怎麼忍心拿她的性命去下賭注,去冒險?
哈烏剌此時的心情,也顯得格外的沉重。
飽經人生風霜考驗的他,怎麼可能看不出從小養大的公主是在說謊呢?在給自己的密信中,她也曾經提到過這個女孩子,說她是目前遼國北院大王耶律烈非常重視的人,甚至預備納為側妃,也許可以為我所用。
也就是說,阿雅最初的目的是想以這個女孩作為人質的。可是現在呢?看來,事情是有待商榷了。
仰天長嘆,想一想今年已經六十出頭的他,已經差一點記不起經過了多少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不只是他,還有所有現在仍舊活著的契丹羽陵部落的人們。
阿雅遠在遼國那麼多年,難道已經忘記了他們這些族人,忘記了她身為羽陵族公主的使命嗎?
又是明媚的一天,時間已近下午,天空平靜,沒有一絲雲彩。只是隱隱約約有一片片灰蒙蒙的深沉的霧,像沒有波瀾的湖一樣在遠方緩緩彌漫。
阿雅端著兩杯熱女乃,來到了趙如煙的房中,平淡的眉眼間蕩漾著溫柔親切的笑意。
「小姐,雖然知道你不愛喝女乃,但是現在天真的很冷,我想你能喝點驅驅寒。」
趙如煙微笑點頭,經過幾天的休息,她的身體已經逐漸的恢復︰「謝謝你,阿雅。」
兩個女孩親親熱熱地在床上促膝而坐,一邊喝著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羊女乃,阿雅一邊講起了一個關于契丹羽陵部落的久遠故事。
她講到了莫安牟克王的叛亂;講到了幸存下來的羽陵部落的人們多年來辛苦但卻與世無爭的生活;講到了年僅十五歲的自己,怎樣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揮別心愛的人,那個她心目中唯一的騎士,只身去了遼國探尋羽陵人的出路。
她不知道小姐能夠听懂多少,但是,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在那個最後的時刻來臨之前。
趙如煙用心的停著,眼眸沉靜,可听著听著,她突然發現自己的頭好疼,以至于眼前的阿雅還有其他的一切,都逐漸變得暈眩模糊了。
阿雅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趙如煙的異常,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鄭重地交到趙如煙的手中︰「小姐,這封信,你一定要留好,以後如果有機會,請你把它交給薩桑。」
薩森,她最心愛的人,一想到就要和他永遠的分離,阿雅便心痛到無法呼吸。再也見不到他了,他們兩人今生已經緣盡。曾經她能夠給他的,只有痛苦;而今後,也只剩下默默的祝福。
趙如煙收好那封珍貴的信,越來越覺頭暈目眩︰「阿雅……為什麼……我……我的頭……覺得好暈……」
「對不起,小姐,我在你的女乃里下了藥。你是無辜的,羽陵人的辛酸和痛苦與你無關,我沒有權力要求你,更加不能因為要保我族人的性命就犧牲了你的幸福。」阿雅堅定的眼中,只剩下濃濃的悲傷和滿滿的決心。
頭越來越沉,趙如煙幾乎已經不能清醒地思考。阿雅在說什麼?她……下了藥?為什麼?她想幫助她們啊!如果幫助是可能的話。為什麼要下藥,為什麼要迷倒她?
隱隱約約,她似乎還听到房間外傳來一些異樣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
她雖然陌生卻也熟悉,陌生如遠方熊熊彌漫的無名戰火;熟悉如薊州城被攻陷之夜,人們發出的最後的吶喊聲。
心急如焚,趙如煙卻已口不能言。究竟是為什麼,阿雅想要做什麼?
阿雅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她最後一次緊緊地握住了趙如煙的手︰「小姐,請你相信我,我帶你回來的本意,真的不是想要你做我的人質。我看到遼國的大王耶律烈勉強你,而你是那麼不快樂,我就想,也許可以把你帶回來,如果現在的苦難可以熬過去,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回到故鄉,讓你可以回到大宋。」
擦干眼淚,她變得平靜。不論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但無論怎樣,她都只選擇自己承擔。
「可是小姐,我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實現我的諾言了,我無法親自送你回到大宋。幸好,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的身份。等到耶律隆緒離開之後,你就會蘇醒,到時候,你一定要想辦法混在西夏的人群中,然後再另尋出路離開這里,回到你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麼可貴!小姐,千萬記住,如果你提前蘇醒過來,那麼無論外面發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出來!記住了嗎?小姐,你一定要做到啊!」
趙如煙在陷入昏睡之前,隱約听到阿雅的最後一句話︰「阿雅會在另一個世界,為你祝福!」
外面烈火沖天,煙霧彌漫。遼軍已經打來了!
平靜的村莊已經被遼國的軍隊徹底撕裂,明晃晃的刀劍,不斷地刻畫著死亡的弧線,滅族的序曲已經正式開始上演。刀鋒過處,只留下淒厲的哀號和無盡的血腥。
在火光的照耀下,遼兵們虎視眈眈,注視著待宰的羔羊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血腥的陰影。
耶律隆緒就這樣騎在戰馬上,一動也不動。
那直接的、毫無情緒反應的冰冷目光,高高在上,睥睨著或匍匐或跪倒在地的膽怯的人們。那張嚴酷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看著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人類的腳下那些最微小卑賤的生物。
他有著一張年輕而又令人過目不忘的英俊臉龐,一雙深邃的黑眸,五官深刻。而如今那雙鷹般的眼眸,銳利得讓人無法逼視。那雙星粲的黑眸里閃動著堅決、嚴厲與無情,還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幾個遼兵前來稟報︰「太子,所有的人全都趕到這里來了。」
耶律隆緒低沉的嗓音響起,語音冷寒,不帶絲毫的情緒︰「一個不留。」
士兵們齊聲回應︰「是!」
「等一等!」
匍匐在地上的人中,有一位老人蹣跚著站起身來,深沉如岩石般的目光充斥著滿滿的悲憤。
「我們已經一躲再躲、一退再退,剩下的也只是些老弱病殘。難道,就不能夠放過我們嗎?」
耶律隆緒半眯起眼,注視著羽陵族的長老哈烏剌,眼中除了厭惡,再無其它。
「叛亂者的後代,永遠都留著叛亂的血液。」
他勾起唇角,扯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仿佛煉獄的惡魔︰「只有一了百了,方得清靜。」
士兵們即將有所動作,哈烏剌再次厲聲制止︰「等一下!」
事到如今,他已別無選擇︰「我們有人質!如果你放過我們,我們才會放過她!」
耶律隆緒的眼神,比刀劍更銳利、更冰冷︰「人質?」
哈烏剌迅速點頭︰「對!她是北院大王耶律烈的女人。」
听聞此言,耶律隆緒縱聲狂笑,蔑視與狂妄的神情表露無遺︰「真是笑話!」
他冷酷地大笑著,笑意里有著明顯的輕蔑︰「你們就抓來一個耶律烈的女人,做你們的人質?」
眾所周知,北院大王耶律烈的女人多如牛毛,連他自己都數不清楚,還專門有座侍妾府,是他養女人的地方。現在他們隨便抓一個來,這算哪門子人質?看來,羽陵部落的人多年來逃呀逃,躲呀躲,連累得智力也退步,全都有些痴苶呆傻了。
哈烏剌依舊不肯放棄︰「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耶律烈準備納為側妃的女人。」
耶律隆緒懶得听他費話,只一個簡單的眼神,旁邊的士兵立刻舉起鋒利的刀刃,一刀直取哈烏剌。剎那間,他的身上鮮血迸射。這一刀有意避開了要害,存心讓他在死前遭受更多的痛苦。
耶律隆緒冷冷哼笑,那雙黑亮異常的眼里,閃爍著駭人的惡意,以及嗜血的殘暴。
「你說什麼我就該信嗎?」
「請你放了他們!」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一瞬間的寂靜之時響起。
在眾人的注目下,阿雅緩緩地朝人們近前走過來。眼前的情景令她怵目驚心,美麗的容顏此刻正綻放著憤怒的厲芒,在怒火的燒騰中她卻仍然維持著驚人的冷靜,傷痛的臉龐並非慘白,而是泛著灰暗的紅色。
她徑直來到耶律隆緒的面前,深施一禮︰「啟稟太子,我是莫安牟克的後人,我叫阿雅。這里的其他人都只是羽陵族的普通百姓,就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叛亂者的後代,其他人都是無辜的。我請求你,殺了我,放了他們!」
耶律隆緒冷冷地看著她。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女人如此熟悉?
「你是北院王府里的奴隸!」
這句話不是問話,而是一個肯定句。耶律隆緒曾經不只一次在北院王府見到過這個侍女。
嘴角咧成殘忍的弧度,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你就是莫安牟克那叛賊的後人。這麼說,你們還真的抓來了耶律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