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烈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的加重了力道。
趙如煙不服輸的迎上他的眸子,雙手緊握成拳。
終于,在兩人長久的對峙後,耶律烈扔下趙如煙,負氣的走進大帳。
部下個個面面相覷,大王在生氣嗎?生一個女人的氣?
可這個女人也太大膽了吧,居然當眾給了大王一個耳光!大王居然都沒處罰她?
趙如煙瞪著他們,「看什麼看,滾開!」
那些契丹將士互望一眼,各自走開,有的嘴里還不滿地抱怨︰「要不是大王說過不許傷害她,我真想一刀結果了她,嘿!膽子不小,敢對大王動手動腳!」
「噓,小聲點,她可是大宋最美麗的如煙公主,听說大王為了她,屢次向大宋求親未果,這才發兵攻宋的。」另一個將士連忙拉住他勸道。
「要我說,女人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伺候男人,這個大宋公主,美則美,就是性子太倔,不識抬舉,真不知道大王為何喜歡她?」那人不屑的揚唇,跟著去了大帳喝慶功酒了。
趙如煙看著這些遼人都走遠了,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笑起來。
今晚遼兵估計都要慶祝這次勝利,沒人有功夫管她,這不正好給她創造了逃跑的機會嗎?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耶律烈在大帳里沒有出來,而那一邊士兵們圍著篝火喝酒,估計這會兒正是在興頭上呢,沒有人會注意她,巡邏的士兵雖然減少了,但似乎這些人都是平時訓練有素的,一點兒也不松懈,反而更嚴了!
但是,趙如煙笑了笑,人少的話,不管再嚴,她一個人只要夠機靈,就能逮到空隙逃跑!
她拔出小腿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藏在手里,靈活地從暗處閃過,嬌小瘦弱的身材給了她極大的便利,至少可以從很小的地方輕松穿過。
趙如煙得意的輕笑了一聲,然後迅速轉過一個帳篷,來到一片樹林中。
她記得牧庫告訴她,楊勛來救她的地方就在不遠處的前方,只要她穿過這片樹林就能到達。
「嘶——」突然听到一聲馬叫聲。
趙如煙循聲望去,頓時興奮無比。
那不是自己的乘風嗎?
白馬一看見自己的主人,立刻向趙如煙奔來。
「乘風,我好想你啊,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趙如煙開心地笑,撫模著乘風的馬背。
乘風溫順地用耳朵摩挲著她的頭,分離多日,馬兒也學會了撒嬌。
「噓。」趙如煙謹慎的看了看四周,對它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乘風,我們走。」
她跨上馬背,乘風帶著她穿越樹林,飛快奔跑起來。
回頭看看越來越遠的大遼營區,趙如煙心中的陰影還未散去,不知道耶律烈知道她逃跑後,會不會更加激怒他。
但現在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告訴父皇耶律烈的陰謀,讓父皇盡快發援兵營救被困的西路大軍。
耶律烈跟將士們喝完酒,見天色已經不早了,他站起身出了大帳。
來到關押趙如煙的營帳,他吩咐士兵帶上最好的食物跟水果。
卻在掀開帳簾的時候,發現里面空空如也。
「該死的!」耶律烈低吼一聲,朝門外喊道︰「來人!」
「大王。」門外來了兩個侍衛。
「給我把那個大宋公主抓回來,要活的!就算傷了她也沒關系,但一定找找到人。」耶律烈眼中噴出怒焰,雙手握緊,關節泛白。
該死的趙如煙,竟然敢趁著他去喝酒的時候,私自逃跑了。
看他這次不狠狠的懲罰她!
「是!」
大隊的遼國騎兵開始出去尋找,耶律烈跨上馬背,牧庫也跟著上了馬。
他知道大王這次是真的動怒了,這麼多年來,他還沒看大王因為哪個人這樣暴怒過!
可是那個大宋公主,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牽動著大王每一分情緒。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要知道現在是宋遼交戰的關鍵時候,大王若是萬一沉不住氣,胡亂向宋發兵,又或者大宋趁此機會向他們偷襲,遼軍都必定會傷亡慘重。
可是耶律烈此刻什麼也顧不上了,他腦海里只有一個趙如煙。
他絕不能讓她離開他,絕不!
馬蹄陣陣,踏破了濃重的夜色,一排排火把在天地之間排起一條長龍,所到之處一片光明。
被風吹得晃動不已的火光映出耶律烈冷漠到可怕的臉,顯出一種妖異的感覺,他像是穿過地獄而來的魔鬼,在天地之間馳騁!
一想到趙如煙因此可能永遠離開自己,耶律烈心底的某個地方狠狠的淪陷下去。
現在兩國交戰,到處都危機四伏,陷阱重重,她能跑到哪去?
該死的,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在為她擔心?
乘風像是有感知似的,步伐加快了。
趙如煙邊騎馬,邊回頭看見後面明亮的火光,照得天地間一片光輝。
她可不想再被耶律烈抓回去!
糟糕,他不是在跟將士們喝酒嗎?怎麼這麼快就發現她逃走了?
趙如煙催促著乘風快跑,遼國的追兵很多,但在這樣一個一望無際的深夜追她一個人也不太容易,所以她完全有可能逃走,只要她努力!
乘風敏感的耳朵感覺到前方同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不由得繃直了身體,警覺地豎直了耳朵。
趙如煙也听見了,她害怕地抓緊韁繩,難道他們竟會趕到了她的前方?兩邊夾擊?勒緊韁繩,趙如煙停了下來,既然前有猛虎,後有追兵,那她跑還有什麼用?
「煙兒!」
當她听見了那聲音時,也看見了前面的人。
那麼熟悉的臉,那麼熟悉的聲音!
「楊勛!」趙如煙滑下馬背,快速奔了幾步,沖進那個溫暖熟悉令她日夜思念的懷抱。
「楊勛,嗚嗚,我好想你……」她撲在楊勛懷里大哭,千言萬語都化作淚水流淌,她有太多的話想對他傾訴。
雖然他們分別也不是太久,可畢竟是新婚燕爾,一刻鐘都不想跟對方分開。
被楊勛摟在懷里的感覺,趙如煙覺得她這些日子所受的苦,全都消失了。
「楊勛,你這個壞人,你娘子被人劫走了,也不來救我,哼!」趙如煙擦干眼淚,轉而捶打起楊勛的胸膛來。
楊勛也不閃躲,仍由她打著,嘴里還不忘安慰她︰「乖,別哭,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娘子……」
他摟著她,她在他懷里,感覺是那樣的真實,不是夢境,他是真真實實把她摟在懷里!
「楊勛,後面還有很多追兵,我們快走。」趙如煙听著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不得不暫時推開楊勛。
他們只有兩人,後面那些都是驍勇善戰的契丹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煙兒,我帶你回家。」楊勛抱著她上馬,保護她離開,他再也不要她受一點的傷害。
「嗯!」趙如煙用力的點頭。
兩人一路狂奔,已經來到宋境,卻還是跑不過契丹人彪悍的馬。
身後傳來契丹人的叫囂聲︰「站住!」
趙如煙厭惡的皺眉,現在已經到了他們大宋的地盤,輪不到他們遼人囂張。
她抬起頭對楊勛說︰「擒賊先擒王!」
楊勛明白她的意思,回頭,一眼便看見為首的耶律烈。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正面交鋒,雖然在黑夜里他看不清他的臉,但那種隔了很遠都讓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而耶律烈如鷹隼一樣的目光,正直直的盯在他身邊的趙如煙身上。
這個男人,對煙兒到底是哪種感情?
三番五次的想要搶走她,將她據為已有?卻又不忘發兵攻打他們大宋?
如果他真心愛她,又何必挑起宋遼戰爭。
恐怕還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
楊勛不放心的將趙如煙從她的馬上拉到他的胸前,緊緊的摟住,乘風緊跟在他們的馬後面。
耶律烈見趙如煙跟楊勛同乘一騎,目光更加寒森,他那雙覆滿妒火的眼楮,仿佛能殺死人!
「煙兒,搭箭。」楊勛挽起弓,他知道趙如煙眼力很準,他們只有一個機會,一箭不中,便是敵人的萬箭穿心!
趙如煙點點頭,看著在遠處的耶律烈,打了一個寒戰,她鎮定情緒,拿起箭,眼楮瞄準。
耶律烈的臉在火光中若隱若現,趙如煙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差點箭沒拿穩。
但這時候,容不得她多做猶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死她不怕,但她不想連累楊勛跟她一起死。
耶律烈一定要死,他一定要死!
他是大宋的敵人,殺了他,這場戰遼國必敗,殺了他,大宋就不用再受遼人牽制,殺了她,楊家軍就不用全軍覆沒。
可是殺了他,歷史也會改寫。
這場戰役,遼國是必勝的,如果耶律烈不幸中箭身亡,大宋勝利了,那她,豈不是改寫了歷史?
「煙兒,你還在猶豫什麼?射啊!」楊勛不解的催促著。
趙如煙將箭對準了耶律烈的心髒,他眼里精光一閃,輕蔑一笑,看著她的眼楮,眼神瞬間寒冷無比。
抱著她的男人他熟悉,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楊四郎,沒想到他還有膽子來他的遼營劫走她。
見趙如煙跟楊勛相互配合著,準備射殺他,耶律烈的心頓時劇烈的疼痛!
她要他死,為了這個男人,她竟然要他的命?!
哈哈——
「射!」趙如煙瞄準耶律烈的胸口,毫不留情的放箭。
那支箭如破空之光,嗖嗖劃破空氣。
耶律烈冷笑,不避不閃,依舊泰然若素的表情,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保護大王!保護大王!」他的部下開始從四面八方沖上來替他擋箭,然而那支箭速度之快卻也是超乎人的想象的。
只听見一聲肌肉撕裂的聲音,耶律烈的身體震了一下,停下馬,他捂著左肩,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指尖汩汩流下,他看著越跑越遠的趙如煙,嘴角扯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記住了,這是你給我的印記,這一仗,本王一定會讓你們血債血償!公主,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你!」
最後一句,耶律烈狠狠捏緊手指,坐在馬上,目送著她被別的男人抱在懷里,離他越來越遠。
趙如煙仿佛听見耶律烈的詛咒聲,她驀地打了個寒顫,抬起頭,看著楊勛︰「他會死麼?」
楊勛低頭看她,一臉疼惜︰「不會,你沒殺人,別害怕。」
「真的麼?」趙如煙靠在他的胸膛,突然感到一陣惆悵,宋遼不兩立,他們只是各為其主而已。
「楊勛,我們這是要去哪?」望著前方的路,趙如煙忽然意識到眼下嚴峻的情勢。
「遼軍已經攻破了大宋的東路、中路大軍,西路軍孤軍深入,我必須要向皇上請兵援助,再回去助父帥一臂之力!」楊勛分析戰局,憂心道。
如果不是為了營救趙如煙,他不會沒有隨父帥他們出征,正是因為他不在西路大軍之中,此時正好可以為楊家軍跑一趟,向皇上請求援兵。
「不行,耶律烈剛剛已經發現你了,他定然會料到,你會向大宋請求援兵,以他的個性,一定會趁現在加足兵力進攻西路大軍,到時就算你求到皇上的援兵,再去救你父帥他們也已經來不及了!」趙如煙搖頭,眼眸擔憂。
「那要怎麼辦?」楊勛暗咒一聲,他既要向皇上求救兵支援,又要去支援楊家軍抵擋遼兵,可他楊四郎只有一個,此時是分身乏術啊。
「楊勛,你去支援楊家軍,我幫你們通知我父皇,請他下旨派兵支援你們!」趙如煙當即決定道。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楊勛連忙反對,他不能讓她去冒險。
「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楊勛,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趙如煙執著的眸子看著他。
但是楊勛還是不放心︰「煙兒,現在是打戰,戰場上刀劍不長眼,沒有人會顧及到你是大宋公主?何況剛剛你才射了耶律烈一箭,想必此時遼國那些人已經對你恨之入骨,如果你再落入那些遼人手里,後果不堪設想。」
「楊勛,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我是大宋的公主,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宋被遼人擊敗而坐視不理,眼下是非常時期,你趕快去通知楊元帥,叫他小心潘太師,我在耶律烈身邊的時候听他說過,潘仁美已經投靠了遼人,此場戰役他們是想來個里應外合,殺了你們楊家軍,取我父皇首級,你趕快去通知楊家軍,千萬不要听信潘仁美的讒言!」趙如煙大義凜然,在這種關鍵時刻,當仁不讓。
她的話語剛落,楊勛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難怪遼國那邊對他們大宋此場戰役的行軍布陣了如指掌,連他們三路大軍如何作戰,途徑何處都模得一清二楚,原來是潘仁美這個老賊早已叛變,投靠了遼軍。
如煙探听的這條消息非同小可,如果潘仁美真的已經投遼,那由他父帥跟潘仁美一起統領的西路大軍,此時就非常危險,楊家軍隨時會掉入潘仁美設下的陷阱里。
「楊勛,不要再猶豫了,讓我去吧?難道你想看到楊家軍全體陣亡嗎?」趙如煙見楊勛已經被她說動了,決定再加一把火,最後一次勸解。
楊勛猶豫再三,事關重大,他只能同意讓趙如煙去冒一次險,替他們楊家軍跑這一趟,向趙光義求援兵,而他則要迅速趕去和西路大軍回合,及早通知父帥謹防潘仁美這個奸賊。
「煙兒,萬事小心!這個給你披上!」楊勛將他的盔甲月兌下,披到趙如煙的身上。
趙如煙掙扎著要推拒︰「楊勛,你自己披吧。我這一路去找我父皇,都是平坦大道,而且我父皇所在地重兵把守,遼軍暫時攻不過來。到是你,突圍去和西路大軍回合,一路上凶險重重,你披上盔甲可以保命,別給我!」
「煙兒,乖!不要推辭,你若是不肯穿上我的盔甲,我便不讓你去了!」楊勛真是舍不得讓她去冒險。
哪怕知道趙如煙那一路上應該不會有問題,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要將她護的死死的。
「好好好,那我穿,我穿便是!」趙如煙拗不過他,知道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她趕緊把盔甲穿上。
「楊勛,你一路小心,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活著回來!」握著楊勛的手,趙如煙依依不舍。
楊勛緊緊的摟住她,松開,目光直直的望入她的眼,承諾道︰「煙兒,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平安回來!這一次,一定是我們最後一次分開了!只要大宋打贏了這一仗,以後遼國就不敢在邊關生事,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到時候我帶你離開這里,去我們的小島,去過一輩子閑雲野鶴的生活。」
趙如煙眼里蓄滿了淚水,真的會有那一天嗎?她跟他真的可以什麼都不理,只顧他們自己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
那或許是一個永遠都遙不可及的夢吧。
趙如煙心里清楚,這一仗大宋必敗,而楊家將也會元氣大傷。
經此一役,楊家不會再有楊家將,因為楊家的男丁全都要在這一仗戰死沙場,從此之後,楊門女將代夫出征,名垂千史。
歷史就是這樣安排的,她個人能夠改變歷史嗎?
深吸一口氣,趙如煙將淚水咽了回去,大戰在即,她知道楊勛要听到的是她的鼓勵,而不是離別傷感的情話。
「楊勛,你放心去吧,好男兒征戰四方,我會等你回來的。」趙如煙回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煙兒,我愛你!」楊勛心下一動,捧起她的臉,俯頭輕吻上她。
他的吻,溫柔得仿佛在吻一滴水珠,他的唇不再若以往一般灼熱纏綿,微微帶了一絲冰涼和顫抖。
沒有強攻進她的內腔,只是輕柔而淺慢地畫過她已無傷痕的的豐滿雙唇,眷戀不舍。
楊勛微涼的吻,吻過趙如煙冰涼的小小耳垂,沙啞性感的聲音輕喃著,「煙兒,我愛你。你一定要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帶你去過與世無爭的日子。」
趙如煙的手,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顫。
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諾言,她的眼中還是浮現起了一絲絲的漣漪。
她期望著,他們的愛,能夠感動上蒼。
或許老天看在她穿越來的份上,給歷史一個奇跡呢。
盡管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她依然期盼著。
楊勛說完這句話後,已然甩袖上馬離開了。
他怕再待下去,他會控制不住自己,他會不想走,只想帶她去天涯海角。
可是他也知道,他們肩上的擔子是有多重,如果她不是大宋的公主,如果他不是楊家軍的一員,是不是他們就能因為愛情,自私一回?
管他是遼勝還是宋勝呢?這一場戰的勝敗得失,與他們有關嗎?他們不過是想長相廝守而已。
听著楊勛的馬蹄聲越來越遠,趙如煙不知為何,心跳的異常加速。
她的身體先行于她的心,追他,追上他,可是為什麼要追?他們明明已經說好了,說好了啊,可是腳步卻停不下來。
心里有個聲音,在不停的提醒趙如煙,為什麼要尊重歷史,為什麼她一定要這麼迂腐,順應歷史的發展?
既然天意,讓她這個現代人穿越回了宋朝,她明明知道這場戰役最後的結果,她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要眼睜睜的看著大宋戰敗,楊家軍全軍覆沒?
不,她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憑什麼一切規則都由老天制定,我命由我不由天,她一定要改變歷史。
就算改變歷史的後果是,她有可能在這個時空會不存在了,她都要這麼做。
要她坐以待斃,看著耶律烈的計謀得逞,從小跟她青梅竹馬,待她如親人的楊家軍慘死在耶律烈的手中,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可是楊勛的馬已經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天的盡頭,她再也追不上了。
怎麼辦?怎麼辦?
楊勛常年征戰沙場,此時又有急事,騎馬技術自然高出她幾成,她再這樣追下去,就算追到天亮,也未必趕得上他,反而耽誤了大事。
眼下的情形,就算是告訴了楊家軍耶律烈的陰謀,整場戰事結果又如何?
楊家軍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唯一的希望就是援兵,就是大宋的皇帝!
對,父皇,她的父皇趙光義。
只要她能說服趙光義派兵增援楊家軍,再撤軍,重整旗鼓,那這場戰的悲劇就不會上演。
她與其想著追上楊軍,倒不是盡快趕到父皇那里,求得援兵實在。
于是趙如煙快馬加鞭,向趙光義駐軍的皇營趕去。
*
耶律烈負傷回到遼營,一面讓軍醫為他包扎傷口,一面便調集十萬精銳之師,全力攻向寰州。
他這麼做一是要趕在楊四郎跟楊家軍匯合之前,給楊家軍一痛擊,不想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二來也是要給趙如煙跟楊勛一點教訓,他要讓他們知道,他耶律烈不是好惹的,敢招惹到他的人,都絕對沒有好下場。
遼軍壓境,寰州轉眼危在旦夕。
而楊業得知東路大軍和中路大軍已然全軍覆沒,悔恨至極,但他同時也奇怪,他們大宋此次對遼的三路大軍布軍縝密,遼軍不可能攻破他們的防線,除非耶律烈一早就知道他們的作戰計劃。
但是不可能啊,耶律烈雖然身經百戰,但他畢竟不是神人,怎麼能如此肯定他們宋軍的作戰方略,除非有奸細!
但奸細會是誰呢?要知道戰略布軍除了他跟皇上,大宋就只有幾個軍機要臣知道,他們都身居要職,不可能會出賣大宋?
遼軍攻來,寰州城中無數百姓性命不保!
危難之時,楊家四子楊勛殺出重圍,跟西路大軍的楊家軍匯合。
楊四郎的到來,不僅讓楊業看到了一線希望,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則消息。
潘仁美是奸細,他早已投靠遼國,所以他們大宋的軍隊才會傷亡慘重,因為宋軍的每一步計劃,每一次部署,潘仁美早已提前告訴了耶律烈。
楊勛指出潘仁美是奸細,楊業並沒有質疑,因為他也早懷疑潘仁美有問題。
不然為何中東路軍已經全軍覆沒,獨留下潘仁美跟他們楊家軍統帥的西路大軍,孤軍作戰。
看來這次耶律烈跟潘仁美都是沖著他楊家軍而來。
可是雖然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潘仁美,他們手上卻沒有十足的證據。
此次統帥西路大軍,不僅楊業手上有兵權,潘太師手上也有一半的兵權。
若是拿不出實質的證據,就懷疑當朝太師,傳出去一定會擾亂軍心。
如今四面都是遼軍包圍,危難關頭,軍心一定不能亂。
楊業苦思解困之法,最後決定由潘仁美護送百姓遷往代州,同時再向皇上請求援兵!
「我帶領大軍同遼人周旋,煩請潘太師回去請求援兵,待我將遼軍引至兩狼山,你們埋伏在那里,一舉攻破遼軍主力!」楊業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希望潘仁美能夠配合。
潘仁美這次滿口答應了,帶著寰州百姓立刻撤出。
「父帥,為什麼讓潘仁美那個奸賊先走?他若是耍什麼詭計……」七郎楊玉不滿地抱怨。
「如今大宋危在旦夕,潘仁美既已投靠遼國,留下他定會落得曹彬,崔彥進的下場,楊家軍從來由我指揮,不會听令潘仁美,他離開後,我們會重新部署,與遼軍決以死戰,留下他只是禍害!」楊業早有安排,這是他深思熟慮的辦法。
「可是父帥,萬一潘仁美回到皇上那里,向皇上報假消息,或者阻止皇上派兵增援,怎麼辦?」楊四郎楊勛亦是憂心忡忡,潘老賊詭計多端,他們不能不防啊。
「這你們可以放心,我已經叫昭兒隨同潘太師一同護送百姓撤出寰州,到時候就算潘太師不向皇上請求援兵,昭兒也會向皇上如實稟報,我們只要在此安心部署,先將遼軍引至兩狼山,靜待援兵就可以了!」楊業胸有成竹,他身經百戰,相信這一次楊家軍一定能像前面無數次那樣,化險為夷的。
「可是……」楊玉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
爹爹還是心疼大哥楊昭啊,在這生死關頭,他就只讓楊昭一個人隨潘太師撤離,他們六兄弟都要留下來跟遼軍決一死戰。
其實他們七兄弟中,就數大哥楊昭從小跟隨父帥出征,經歷過大小戰役無數,他留下來抗擊遼軍最好不過了,可是父帥擔心這一仗會出事,竟然讓大哥先走?
要知道,他跟六弟都是頭一次上戰場,父帥就知道偏心大哥,也不照顧一下他們倆小的,何況他之前殺死了潘豹,潘仁美這次難道不會挾機報復?
黑雲壓城。
金麟不開。
耶律烈的十萬遼國精銳大軍,以銳不可擋的氣勢攻佔了寰州城。
寰州一破,楊業按照臨行前跟潘仁美約定的計劃,帶領部隊轉戰兩狼山。
兩狼山地勢險要,兩座主峰高聳入雲,適合固守,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佔據了如此有利的地形,要等待皇上的援兵,應該可以撐得住。
楊業終于喘息一口氣,他命手下加強防守,勢必要在皇上的援軍到來之前,守住兩狼山。
另一方面,趙如煙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于抵達她父皇趙光義的皇營。
趙光義此時正準備就寢,听著太監稟報如煙公主有急事求見,他才慢吞吞的起床,披了一件外衣讓她進帳見駕。
「煙兒,你怎麼來了?」趙光義看著女兒一臉倦容,連忙焦急的問。
「父皇,我被遼人劫走,在大遼得知,潘仁美已經投靠遼軍,如今楊家軍危在旦夕,你快派兵去救援?」趙如煙幾天沒合眼,此時又困又累,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
「哦,有這等事?」趙光義一挑眉,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態。
趙如煙看他的眼神,疑惑道︰「父皇難道不相信嗎?」
「恐怕是你誤听了遼軍的謠言,潘太師忠君愛國,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討多年,怎麼可能會叛宋通遼?一定是遼國故意抓你過去,再讓人放假消息給你,讓朕誤信讒言,錯殺忠臣,這樣他們就有可乘之機,可一舉攻下我大宋城池!朕絕不會中遼人的奸計!」
可悲趙光義到現在還相信潘仁美,不願相信他已經叛宋通遼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