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耶律烈將趙如煙護進懷里,帶著她迅速沖出這間破舊的地牢,闖進猙獰的夜色中。
「想跑?沒那麼容易!」面具男子帶領手下追了上去,從背上取下弓箭,搭弓,瞄準!
「小心!」耶律烈眼疾手快的摟住趙如煙,避閃開一只飛來的箭。
「烈,你沒事吧?」趙如煙驚魂未定,不由的擔心道。
「別怕,我沒事。」耶律烈柔聲在她耳畔低喃,摟著她的手臂不禁又收攏些。漆黑的夜色中什麼都看不清,原本還算平坦的地勢突然凸起,耶律烈突然停下腳步,一塊石被踢向前,骨碌碌幾聲後便是一片空茫,他的眉頭緊緊蹙起來。
懸崖!
他們已經無路可退!轉身看著後面追來的人,已經到了近前,耶律烈摟緊了趙如煙。
「看你們還能逃到哪去!」面具男子看了他們身後的懸崖一眼,陰鷙的笑了起來。
「本王的命你想要便拿去,但是不準你傷害煙兒。」耶律烈擋在趙如煙的面前。
「哈哈哈!」面具男子突然大笑一聲,同情的看著耶律烈︰「烈大王,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沒看清楚,是誰要殺你嗎?」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耶律烈眸光一閃,銳利的眼中迸發出隱晦的暗芒。
「哼,我不過是莫布亞西部落的一個小小的王子,就算痛恨你耶律烈至極,又有何德何能將你抓獲,還關押在地牢里,難道你不覺得可疑嗎?」面具男子冷冷的挑眉。
耶律烈目光緊了緊︰「難道是皇上跟蕭太後指使你對本王下手?」
他耶律烈雖然結怨頗多,但真正有能力要他的命,還想一心置他于死地的人,就只有蕭太後了。她要輔佐她兒子親政,他自然是攔路虎,只有除去他,他們母子才能真正把持遼國的大權。
「這就要問你懷里護著的這位大宋公主了!」面具男子犀利的眸子掃向趙如煙。
與此同時,耶律烈驚訝的眸光也看向她。
趙如煙見已經不能再隱瞞了,她干脆承認道︰「沒錯,是我跟蕭太後聯手騙你,才讓你落入莫布亞西王子的圈套的,要殺你的人並非只是他一個,還有蕭太後,跟我!」
「煙兒,你……」耶律烈驚訝,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龜裂了。
趙如煙迎上他的眸子,坦誠道︰「我根本就沒有中**術,一直以來我都是清醒的,根本就沒有忘記你跟我之間的仇恨。我之所以裝作中了**術的樣子騙你,完全是為了把你引入這個局,引你上當,是我跟蕭太後聯手,要要你的命!」
耶律烈眼神陰郁,目光中浮現一抹明顯的受傷,他身子顫了顫,緊握雙拳,手背的青筋隆起︰「想不到這些日子以來,全是你騙本王的,你根本沒有放下仇恨,也沒有忘記過去,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恨本王,還是沒放棄要本王的命。」
「耶律烈……」趙如煙心仿佛被撞擊了一下,喉嚨說不出的堵塞。
「既然你這麼想要殺了本王報仇……」耶律烈突然抬起頭來,面色十分難看,卻是大笑道︰「那麼動手吧?」
「什麼?」趙如煙驚訝,迷惘的眼神看著他,一時不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
「殺了我,他不會傷害你,反正你們聯手的目的,也是要本王的命。」耶律烈忽然很失落的說。能夠死在自己心愛之人的手中,他也算沒有遺憾了。
「不,我不會殺了你的。」趙如煙忽然搖頭,改變主意。
「煙兒?難道你原諒我了?」耶律烈眼眸一亮,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我……我不知道……」趙如煙撇過頭不看他,一時間覺得自己很混亂。
雖然她很恨他,可是每次一到關鍵時候,她就下不了手。
他雖然傷害了她身邊的許多人,但也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叫她如何忍心,下手殺了他?
「煙兒,殺了我,他便不會為難你!」耶律烈取下腰間系著的匕首塞進她的手里。
看著手里的匕首,趙如煙眼眸一震,想起了那一日耶律烈親手將匕首刺進自己胸膛的一幕。
「不,我不要殺你,你不可以死!」她不停的搖頭,撲進耶律烈的懷里。
「煙兒……」耶律烈緊緊的摟著她,附在她耳邊低語︰「你不讓我死,我就不死!」
見兩人有和好的趨勢,面具男子眼中閃過一抹凌厲。
「如煙公主!」他大喝一聲,冷冷的提醒︰「你別忘了,他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仇人!」
耶律烈摟著她,他能感覺趙如煙的身體明顯的震顫了一下,他的心陡地疼起來,無論如何,她還是無法釋懷的。
「他活生生的拆散了你跟楊勛,奪走了你!讓你與摯愛分離!」面具男子數落著耶律烈的罪行︰「不僅如此,他還在戰場上利用了你,讓楊家全家戰死,在大宋的那一場戲也是一手主導的,是他殺了潘濤,挑撥了潘太師跟楊府之間的關系,嫁禍給楊玉,再利用潘太師離間楊家跟皇上,由始至終,你都被他利用的一顆可憐的棋子!」
趙如煙的面孔一瞬間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在風中飄忽不定。
天邊露出了微微的晨曦,灰白的天空像一只無辜的眼楮,茫然的大睜著,有淚,卻流不出……
風些微小了些,徐徐地吹著她一頭如墨玉般的長發,漫天飛舞的樣子,她像一只斷翼的蝴蝶,忽上忽下……
「不僅如此!」面具男子盯著趙如煙此時瀕臨奔潰的表情,詭異的笑了起來︰「你在大宋的母妃,也因為他把你帶到這兒,而被大宋皇帝以你通敵賣國的罪名處死了,如煙公主,難道這樣你還能原諒他嗎?」
他睨了一眼耶律烈,見他始終面無表情,把這一切的罪行,全都默認了。
「母妃!」趙如煙只覺得心痛的撕開了一條口子,嘶啞的喉嚨間發出一聲模糊不清哭泣聲。
母妃?她的母妃,也因為她而死了?
難怪牧庫會帶銘香來遼國,難怪銘香會欲言又止,難怪他們會被蕭太後抓住來要挾她,幫她一起對付耶律烈?
天吶,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
為什麼,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原諒耶律烈曾經犯下的過錯,不要再有宋人跟契丹人之分,大家都是各為其主而已,她應該要試著接受他。
為什麼她才說服自己,就有人告訴了她這樣一件殘忍的事!
母妃,母妃……已經被她連累了嗎?
「耶律烈……」抬眼看著耶律烈的眼光,漸漸變得模糊,心中的那股恨意,卻是越聚越濃。
「對不起。」耶律烈幽幽地嘆息。
這一天,他早就知道會到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他原以為,這一天,會在他們都很老很老以後到來,這樣的話,他便可以多一些時間與她相處,他想要時時都在她身邊不分開,就算欺騙她,就算她欺騙自己,就算他們相互欺騙著,他也希望可以一直騙下去,他不能承受,沒有她的日子!
「為什麼?為什麼連我母妃也不放過?」趙如煙眼里的淚水飛濺。
如果不是他硬要將她囚禁在大遼,她的母妃就不會死。
「煙兒!」耶律烈嘶啞著嗓音呼喊,眼中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吸引著他和她同時墮落。
「母妃!」趙如煙痛徹心扉的一聲大喊,掙月兌他的鉗制,奮力向前跑去,「母妃!母妃!」
「煙兒!」耶律烈追上去,前方是懸崖,她根本就沒有看,或許,她是想就此終結生命。
他抓住她,就在趙如煙的腳一只已經踏出去的時候,他把她拉回懷中,「原諒我,原諒我!」他知道這不過只是奢望罷了。
「我好恨你,好恨你!耶律烈!」趙如煙回過頭,美麗的眼中燃燒著火一樣的憤怒,似乎隨時都會噴射而出,手中的匕首不由自主舉了起來,狠狠朝著他的胸口刺下去。鮮紅的……滾燙的……血……噴射著染紅了她蒼白的臉,趙如煙瘋狂了,一刀又一刀,一邊猛力地刺下去,一邊拉著耶律烈向後退去。
讓他們一起死吧……
死了之後就不會這麼痛苦,不會這麼仇恨,也許下輩子,也許下輩子他們……還可以在一起,可是這一生一世,她要怎麼忘記他的仇恨,天哪,她真的好恨他!
恨他,為何還這樣心痛,是恨他給她這麼大的罪孽?還是恨為何要這樣苦苦相逼?恨他為何要對她有愛!?
她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天啊,一直以來,她都是罪人!她也要死啊!可是,要死,就一起死……
「煙兒……」耶律烈眼神溫柔的看著她,不避閃她那一刀又一刀凝聚恨意和憤怒的傷害,能死在她手中,于他,是有著莫大的福分。
她的眼依舊那麼美麗,瘋狂的恨意夾雜著極力隱忍的愛意,夠了,他還有什麼奢求呢,到最後一刻,他終于等到她也愛他的那一刻,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足矣,足矣,只要她心中也有他……「我好恨你……耶律烈,我好恨你!」趙如煙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像是如夢初醒般,迷茫地看著他,滾燙的血液順著她的臉頰滾落,她突然大哭出聲,「烈!」
「我愛你!」耶律烈用漢語一遍遍重復的述說著他的心意,希望他的愛,能化解這份仇恨。
趙如煙手中的匕首滑落下去,眼眶里淚水嘩嘩地流淌。
為什麼他在做出了這麼多傷害她的事後,還可以大義凜然的跟她說愛她?
耶律烈憐惜地吻上她的臉,口中呢喃︰「我愛你,我愛你……」他希望這一刻便是永恆恆,用他一生一世的時間來訴這三個字,永不停止……
「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趙如煙眼里矛盾交織著愛恨,她想將耶律烈一起拉下懸崖,跟他同歸于盡,可是她終究狠不下來這個心。
「你不恨我,你愛我,你是愛我的……」耶律烈夢囈似的抓著她,一字一句親吻著她說道。
「我不愛你,不愛,我愛的人是楊四郎,我愛他!」趙如煙的心緊緊的絞著,她急于辯駁。
「你不愛他,你愛的人是我,楊四郎已經跟溪月公主在一起了,你跟他注定是不可能的!」耶律烈突然吼道,眸光里溢滿了痛苦。
趙如煙臉色一變,胸腔仿佛重重一震,難以置信的抬眼看著他︰「你……說什麼?」
「煙兒,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只有我,溪月公主已經懷了楊四郎的孩子了,他已經背叛了你!」耶律烈上前一步,急迫的將趙如煙拉住懷中,他知道自己剛剛失言了,一定傷害到她了,她未必能接受楊四郎跟溪月在一起的事。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你騙我,你在騙我!」趙如煙猛烈的搖著頭,腦海中轟轟隆隆,仿佛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前塵往事如冬日的大雪,分沓至來……
那日楊勛跪在地上跟她求婚,要她做他這一生一世唯一的妻!
為何他會另娶別人,還跟那個女人懷有孩子?
他這是在報復她嗎?因為她委身了耶律烈,所以他就嫌棄她,不要她了?
「如果你不信,可以親口問他!」耶律烈低沉道。
趙如煙的心,重重的一沉,一股難言的酸澀竄滿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沒讓那潮涌般的感覺流出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嘈雜的聲響。
原來是蒙泰爾帶人來了,他的人跟面具男子的手下打成一團。
「大王,你們沒事吧?」蒙泰爾一路殺過來問。
「帶公主先走!」耶律烈目光掃過遠處,對蒙泰爾命令道。
「不,我不走!」趙如煙不肯再跟他的人離開。
她已經生無可戀了,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跟他回王府呢?
她不會再回到仇人身邊!
「煙兒,乖,听話!這里很危險!」耶律烈目光擔憂的落在她身上,不放心的催促,
「不要,我不會再跟你回去!」趙如煙後退一步,掙開他道。
「煙兒,你說什麼?」耶律烈驚訝的看著她,心重重的一沉,不能接受。
趙如煙眸色凜然的回視︰「耶律烈你我仇怨太深,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放過我吧?」
「不行,本王一定要帶你一起回去!」耶律烈緊緊的將她攬進懷里。
「放開我,我不要跟你回去!」趙如煙拼命的掙扎道。
「煙兒,你是愛本王的,本王不能放開你。」經過剛才的事,耶律烈已經看出趙如煙的心意,她的心里也並非完全沒有他。
「不,我不愛你,放開我——」趙如煙努力的掙月兌,眉頭緊蹙。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手里的長劍橫掃過來。
「耶律烈,放開她!」
這個聲音?!
還沒有回過神來,趙如煙的身子便被另一人抱住,撲進鼻端的是曾經那麼熟悉的溫暖丁香,臉兒被他溫柔的大掌捧住。
「煙兒,我是來帶你走的。」楊勛在她耳邊說道。
趙如煙直視他那雙桃花眼,站在原地未動︰「楊勛,告訴我,你是不是跟遼國的溪月公主在一起了?」
楊勛臉色一滯,目光中閃過一絲復雜︰「煙兒,這件事我可以解釋……」
「是不是?」趙如煙又問了一遍,她只想知道答案,聲音顫抖︰「耶律溪月還懷了你的孩子?」
「煙兒……」楊勛無言以對,眼里掠過一抹沉痛。
剎時間,趙如煙只覺得空氣凝室,渾身冷得滲骨。她喉頭一緊,全身肌肉賁伏,仿佛受了極大的震動般,就差沒有當場嘔出一潭血來。
原來耶律烈說的都是真的,楊勛……他真的背叛了她!
「哈哈哈!」趙如煙突然仰天長嘯,淚水決堤,泛濫得無止境。
「報應,真是報應!」她氣息混亂,表情絕望,一瞬間仿佛已經蒼老了幾十歲。
她背叛了大宋,背叛了母妃,背叛了楊玉,背叛了所有人。
現在終于輪到有人背叛她了!
她跟楊勛,一個懷了遼人的孩子,一個讓遼人懷了自己的孩子,縱使他們曾經再有多麼的相愛,縱使她現在多麼想讓他帶著她遠走高飛,她也深深知道,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的涌了上來,他們都是耶律烈的人。
楊勛摟著她略做退後,其他人便峰涌而上。四周再將陷入刀鳴劍閃中,一片混亂。
「楊四郎,放開煙兒,本王可以看在溪月公主的面子上,既往不咎!」耶律烈目光銳利的盯住楊勛,再將視線移到趙如煙身上,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心里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的眼,依舊美麗,清靈,帶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倔強而不屈。
卻也容不下一粒沙子。
既然已經證實,楊四郎跟溪月公主的關系,想必她不會甘心。
果然,下一秒,就見趙如煙用力的推開了楊勛,同時將手里的匕首刺于咽處。
「耶律烈,叫你的人住手!」
刀尖,沒入喉中一厘,紅液便滾滾流下,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刀劍聲頓時消退了一半,隱隱地听見兵器落地回鞘聲。
「全都給本王住手。」耶律烈一聲令下,四周頓時化為一片寧靜。
空氣漸漸凝固,眾人幾乎不敢呼吸出聲。
「耶律烈,放楊勛走!」趙如煙不管他回應如何,刀尖又沒入肌膚一分。
「煙兒,不要!」楊勛率先出聲。
趙如煙朝耶律烈大吼,目光直視︰「放他走——」
「全部退下!」耶律烈一揮手,示意所有人退去。
「大王!」蒙泰爾的聲音裹著明顯的急切。
「退下!」
這一喝,蓄含了明顯的怒火,將低沉醇厚的聲音漲得嘶啞粗礫。
趙如煙悵然一笑,睜大沒有焦聚的空洞大眼,看著楊勛那抹白色的身影,道,「四郎,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煙兒,我要……」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已經有了別的女人,還有了孩子。我們的關系,就此了斷。」趙如煙匕首揮下,一縷青絲飄落在此。
楊勛瞬間嘎咽,看著那截帶血的發絲,桃花眼眸一動,眉峰揪成死結。
「煙兒,我可以放他走。你快把刀放下……」耶律烈看著她絕望的表情,連忙著急的說。
血汩汩滑下,冰刃分分沒入雪膚,蒼雪般的人兒似乎沒有感覺,愈發狂亂的面容,都令他無法抵制心底的慌亂,欲上前阻止可能暴發的行為。
「就這樣……就這樣了……」
趙如煙喃喃低語著,大眼用力閉下,淚珠滴打在手上。
她將匕首一丟,縱身跳下懸崖。
「不——」
兩聲疾呼,同時響起。
剛剛才熾白的天,突然間昏黯一片,急風催疼人眼。
耶律烈要沖過去,跟她一起跳落,不料蒙泰爾卻從後面抱住了他。
「大王,三思啊!」蒙泰爾急呼。
「不要攔著本王,滾開!」耶律烈沖到崖邊的時候,只看見趙如煙最後掉下去的一幕。
「煙兒,煙兒……」這一刻,他心如刀絞,撕心裂肺的痛楚,從心中漫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親眼看著她跳落懸崖,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快,他來不及反應,來不及阻止,靈魂仿佛也在那一刻被帶走。
就算他身經百戰,冷酷殘忍,看慣了血流成河,尸堆如山,但這一刻,他的心經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碎裂開來。
楊勛比耶律烈早一步到懸崖邊,本想抓住趙如煙的手,卻不料自己舊傷發作,就這樣跟她失之交臂。
他自責心痛的昏厥過去,不再醒來。
「煙兒,你為什麼那麼傻?」耶律烈眸中淚光浮現,痛心疾首的說︰「就算楊四郎有了別的女人不要你,你還有本王啊?為什麼一听到他跟溪月在一起的消息,你就要選擇輕生?你就這麼愛他嗎?」
耶律烈痛苦的閉上眼眸,再睜開時,雙眸空洞到絕望的灰暗瞳孔。
「趙如煙——」一道痛苦撕裂的吼聲劃破紫海碧天。
……
耶律烈即可派人去下崖底去尋找,趙如煙的尸首,卻一無所獲。
連著半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傳言,遼國北院大王心愛的大宋公主跳崖自盡身亡,北院大王哀痛欲狂,卻不舉喪,罷朝整整七日。
滿朝文武勸其節哀,其中有一人因為力勸,出言侮辱了趙如煙,被耶律烈當場一刀斃命。
耶律烈日夜待在趙如煙生前的如煙園中,日日借酒澆愁抱榻囈喚公主之名,脾氣顛狂暴戾,服伺者稍有不甚便遭杖斃或剜刖手足,北院王府中人人自威,幾乎無人再敢踏入如煙園一步。
如煙園里曾經種植的南北奇花異草,在趙如煙離去的後競相凋畢,只余下一片枯褐香冢。
耶律烈酒醉成酣,常常醉倒在那片斷枝花田中,對月斟酌夜飲高歌,其狀莫不令人涕淚盡下。
有朝臣見其情根太重,便獻上美女,希望耶律烈能轉移情思。
豈料耶律烈當場杖責了那名朝臣,還將獻上的美女全部哄出府,此後,再也沒有人敢再把美女送入北院王府。
與此同時,耶律烈還解散了侍妾府,將以往敬獻給他的美女全部都疏散了。
「煙兒,我耶律烈一生只會有你一個妻子,就算你已經不在了,任何人,都不能跟你相比。」
耶律烈深情脈脈,目凝沉哀。
蒙泰爾等近臣見之莫不驚愕噓嘆,心中難掩酸澀沉痛。
從此,北院大王耶律烈為大宋公主所惑,言行倒行逆施的鄙言更傳得沸沸揚揚。
因為趙如煙的離去,耶律烈跟耶律隆緒都無心朝政,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
蕭太後加緊收買人心,趁機吸納了不少勢力跟謀士,架空皇權,奪取兵權,從此遼國的大權盡掌握在她的手里。
……
死亡,只是一瞬間的痛苦。
所以對趙如煙來說,死亡並不可怕。最可怕的,卻是在那之前必須遭受太多心理、**上的折磨。
換言之,生不如死,才更可怕。
她不知道現在是生是死,是在天堂,還是在地獄?
她猜測自己大概是在地獄吧!否則,她怎麼有上刀山下油鍋的感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仿佛肌肉骨骼重組般,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想要沖出桎梧,這樣的折磨持續了很久。
她想,若她真還活著,必是受不了這等苦楚,早就偃旗息鼓,舉旗投降了。
可是,她生前也沒做什麼壞事兒!無非就是惹得幾個青年帥才為奪她,鬧個整個天下皆知的地步麼!呃……或許她這禍水公主連累了太多冤命,才落得如此下場吧!
唉……看來這地獄司法官判案,也喜歡玩連坐制。
如此刀山油鍋了許久,久到她覺得仿佛過了一萬年,冰山火海的考驗又來了。
所以,她更斷定自己是入了地獄,正在遭受地獄九九八十一難的煎熬,連掙扎也不用,乖乖任罰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胡亂猜測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投胎做人。
上次死而復生,靈魂穿越到北宋做了前朝的公主,總的來說前半生她是幸福的,有父皇母後寵她,還有楊家的人疼她,雖然她跟耶律烈仇怨已深,但他畢竟也深深愛過自己,還有個皇帝耶律隆緒鐘情于她,直至死前……那個跟她一直抱持成見的男人,兩人終是放下了仇恨,真心以對,也值了呵!
現在沒了她,他們一定步上了歷史的正常軌道,為君為臣,立後納妃,娶妻生子,兒孫滿堂。
唉,怎麼她就這麼不是呢……可惡,火山又滾過來了……她的意識就這樣飄飄浮浮,時醒時睡,恍若歷經千年漫長。
突然有一天,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她的意識清醒的,好似她只要一睜眼,就能看見新世界。
可是,她不想睜眼,害怕這一次又要面對全然陌生的人事物。
如此,不知道又過去多久,直到有人的聲音傳進耳朵里。
「鳳姑,她怎麼還不醒?」一個粗沉的男人聲音問。
「不知道。」女人的聲音,很冷很冰。
「不知道?鳳姑子你怎麼可以不知道!主子說你可以治好美人的傷,才全權由你負責。我們哥幾個守在這里快兩個月了,你一句不知道就打發我們,你存心想讓我們掉腦袋不是!這眼看著主子就要來了,你……」突然冒出個虎吼獅嘯般不滿的男人聲音。听得出,這家伙肯定是個急性子。
「阿漢,不要胡鬧。主子信任鳳姑,才將人交給鳳姑。人既然沒按時醒來,有些出差應無大礙,活著就能想出法子來。」聲音粗沉的男人應該不是小人物。
「琪佑將軍,主子就要來了,如果他看到人還沒醒,我怕……」阿漢微微有些擔憂。
「有什麼事我頂著。你出去巡巡山,別在這吵鳳姑施針。」琪佑將他打發了。
那個叫阿漢的人又嘀咕了幾句不滿,方才離開,重重的腳步老遠還能听到。
琪佑?趙如煙記起這個熟悉的名字,他不是李元昊的部下嗎?
難道她沒有重生,而是被李元昊的人抓住了?
「鳳姑,公主怎麼還沒醒過來?」琪佑疑惑的問道。
鳳姑再次開口道︰「美人兒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能保住性命已屬不易,她全身的脛骨盡斷,你們主子不但要我完全醫好她,還特別囑咐要保護好她的絕色容貌,我給她服用了我派獨有的還魂丹,飲用這祈山中九九八十一味藥湯,浸泡我派後山的冰凝池七七四十九天,再至三陽之地諾日山吸住十天十夜的火焓之氣。再鋪以我派獨創的靈樞八十一針針法,方可重獲新生。即時脛骨可接,不日亦可痊愈。不過……她容貌已經復原,經骨也都恢復得甚好,為何還不醒來……恐怕,恐怕有些心理因素作祟吧!」
那鳳姑解釋了一大堆,很多名詞雖不懂,但趙如煙也听出來了,原來自己沒有死,因服過那什麼起死回生的還魂丹,被救活了。
難怪之前她總覺得渾身刺痛,又忽冷忽熱的,原來不是她下到地獄里去了,是有人在設法救她。
「鳳姑莫怪,我那兄弟確是性急了些,他並沒有惡意。你曾救了我們主上性命,我們對您的醫術絕無懷疑。這方還請鳳姑多多廢心!」琪佑客氣的說。
「也沒什麼心好廢的了。這美人兒自己不願意醒來,待你們主子來了直接她接回宮去好生伺候著,總是會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