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真真假假,就在撲朔迷離之間。
給盧煥龍帶來更大沖擊力的,不是事情的本身,而是葉無秋竟然對自己說出這樣的事,這可是天大的機密吶!看著葉無秋依舊是那副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神情,盧煥龍承認,眼前的人,對于目前的自己,是無法企及的。盧煥龍只覺頭腦一片空白,嗡嗡直響,之前的一切念頭,現在或許都要重新思量了。[]
葉無秋說道︰「很驚訝?」
盧煥龍老實說道︰「是的。」
葉無秋淡淡地說道︰「這件事,知道的,沒有多少個,該知道的,都還在。不該知道,都已經開不了口了。」
盧煥龍胸口氣悶無比,無處宣泄,還好酒意上頭,看不出已經被漲紅的臉。葉無秋似乎是看出了盧煥龍的變化,說道︰「老弟,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與你說這些?」
沉默,這一場筵席,不是鴻門宴,卻比鴻門宴還要難以捉模,這是一種看不見模不著的感覺,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感。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情形之下,盧煥龍知道自己沒有選擇,說道︰「將軍真是忍辱負重,在下佩服!」
葉無秋道︰「老弟,你是個明白人,我也就不多說了。有一點,你切記,跟著二皇子,不會錯。」
盧煥龍沒來由顫抖道︰「一切听從將軍與二皇子的安排!」
葉無秋繼續說道︰「眼下,我天川郡之中,只剩不過一千將士。不過,我天川郡卻換來了老弟你,在我看來,這是值得的。還望老弟日後莫讓為兄的失望為是。」
盧煥龍一陣頭大,說道︰「將軍,請您放心,赴湯蹈火,只需將軍您一句命令便可!」
葉無秋稍稍點了點頭,不易覺察,又飲了一杯,長呼了一口氣,酒氣紛飛,幽幽說道︰「那時候,我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士兵,那是我最落魄的時候,你無法想象,一個普通的士兵在戰場上是多麼的卑微,沒吃過飽飯,沒睡過好覺,還要忍受著頭領不時沒來由的呵斥,痛打。在鮮血淋灕的戰場上,沖在最前面的是我們,流血的是我們,頂罪的是我們,功勞卻永遠與我們無關。最難受的,莫過于無時不在的無助感,飄搖無靠,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是不是還可以再醒過來。有時候醒過來,甚至要掐一下自己,證明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是二皇子看到了我,看重了我,甚至暗暗提拔,這才有我葉無秋的今天。這份情,我葉無秋就是做鬼也不敢忘記。」
盧煥龍默不作聲,沒想到葉無秋還有這樣的經歷,還有,沒想到這普通的士兵命運是如此淒涼。來到天川郡之後,盧煥龍經常與士兵們打成一塊,並沒有發現這樣的場面,在這里,士兵們至少還有個人樣。如此看來,多半是因為葉無秋的無形照顧了,也怪不得,上上下下的將士如此的遵循命令,紀律嚴明。
葉無秋似是知道盧煥龍不會答話一般,兀自說道︰「大將軍是個英雄,沒有他,我也做不到將軍之位。二皇子派我去大將軍座下的時候,我並沒有想那麼多,頂多不過是當個校尉,撐死是校尉。我沒想到,壓根都沒有想過,大將軍竟然提拔我為將軍,還讓我鎮守如此重地。呵,這也該是知遇之恩吧。還好,我雖然沒有忤逆大將軍,卻也沒有背叛二皇子。可誰有知道這其中的滋味呢?在別人看來,葉無秋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威風,唉,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盧煥龍見剛才自己迷糊之中竟然忘了倒酒了,急忙滿上,入喉苦辣,如人生百味。
葉無秋又說道︰「老弟,我葉無秋看你是個漢子,為兄的掏心掏肺了,這麼多年來,這些話,也就是你听過而已了。」
盧煥龍鎮定了許多,說道︰「將軍之苦,屬下不敢斷然說知曉,但是,請將軍放心,屬下還是那句話,有什麼用得上屬下的,您盡管吩咐。」
葉無秋忽的抬高聲調道︰「好!如此甚好,來!再來一杯!」
盧煥龍問道︰「將軍,眼下該如何是好?」
葉無秋道︰「二皇子之于我,如若再生父母;而大將軍之于我,卻也有濃厚的知遇之恩。唉,兩頭為難吶!不知老弟你有何看法?」
盧煥龍暗暗白眼,你丫的,本來是老子問你的,反過來卻是你來問起老子來了,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不過,好像自己卻是無論如何都跑不了的,即使自己不先開口,他也鐵定會尋機問自己。如此一想之後,倒也坦然了許多,可終究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實在是無法捉模,且不說老子對這二皇子與大將軍之事並不是很知曉,即便自己知曉了,對于夾在中間的葉無秋,自己能說什麼?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無形之中,陷入其中了呢?
葉無秋笑了笑,主動說道︰「哈哈,老弟,我理解,我理解,來,喝酒!」
這下換成是盧煥龍難堪了,喝下這杯酒之後,壯了壯膽,說道︰「將軍,我不知道二皇子與大將軍在你心中所佔的分量的怎麼樣的,但是,最重要,還是將軍你自己。」
葉無秋不由得看向盧煥龍,沒想到听到的是這樣的答案,不過,听的順心。自己一直以來,卻是好像就是活著兩人之中,從沒有為自己想過。或許,一直以來的心結,就是再這里了。想到這里,葉無秋眼神閃過一絲亮光。
盧煥龍繼續說道︰「將軍,既然現如今的形勢不明了,為何不先登上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做定奪。」
葉無秋忽的想起了什麼,眼神頓時又暗淡了下去,沉思起來,面色凝重,默不作聲。盧煥龍試探地問道︰「將軍,莫非你是擔心……」
葉無秋點了點頭,說道︰「為軍人者,最看重的莫過于忠誠,這是軍人最至高而上的榮譽,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
盧煥龍沒敢勸讓葉無秋不要猶豫之類的,這樣只會適得其反。對于軍人的榮譽,坦白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受。但是,毋庸置疑的是,每當在災難之時,軍人出現的時候,自己總會莫名其妙地熱血沸騰,莫名地有勇氣去相信軍人的出現,一切難題皆可解開。這應該就是軍人的忠誠帶給人民的安心吧。而對于軍人自己,忠誠無疑更是不可或缺的。
不過,在現在這個時候,容不得有其他什麼想法,盧煥龍說道︰「正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不是有一把刀,或者一柄劍,斬殺幾個毛賊,就可以稱得上是俠。同樣的,士兵的忠誠,應該是體現在為國家為百姓著想上,只要對得起國家,對得起百姓,就是忠誠!」
盧煥龍說完之後,才發覺自己這些話的漏洞百出,自己都站不住陣腳,是以緊張地看著葉無秋。還好,葉無秋沒有反駁,而是沉默,或許,他自己現在都不清楚哪些話是對的。至少有一點,盧煥龍的話之中,傳達了一個訊息,當下只是存在站隊的問題,不存在忠不忠誠的問題。
葉無秋自認為自己這麼久過來,沒有對不起過二皇子,也沒有對不起過大將軍。對于二皇子,自己不是不知道他有謀逆之心;而對于大將軍,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他與丁虎走得很近,而丁虎的背後,是要誓死打壓二皇子的人。本來,對于這樣的選擇,自己或許不該有任何的遲疑的。對于盧煥龍,葉無秋自認為自己久經沙場多年,也見識過了無數令自己震驚的人,包括敵人,包括戰友,可從來沒有誰能像他那樣給自己帶來的沖擊力那麼大。再加上,他背後蘊藏的勢力,無疑是會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家伙。
葉無秋沒那麼傻,知道在自己還有些稱得上是勢力的實力之時,為自己鋪開一條路,或者說是多鋪開一條路。這是盧煥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這麼多年來,葉無秋自認為自己不敢說是看破名利與生死,卻也稱得上是深有感觸。自己知道,二皇子如此對自己,不過是多培養一顆棋子,對付大將軍曹卓,而曹卓又何嘗不是這樣。眼下,橫空出現了一個盧煥龍,正是自己抉擇的好時機。想到這里,葉無秋的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戾氣。
月已當空,已然深秋,天氣微涼,房屋之中,卻是熱氣洋洋。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差不多把那一缸酒給喝完了。
盧煥龍不勝酒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趴在桌角邊上,沉沉睡去。葉無秋暈乎乎地望了爛醉的盧煥龍,不知在想些什麼,這一次,賭注有點兒大,自己一開始甚至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有這樣的選擇。
葉無秋呢喃了一句︰「看天吧……」喚來衛兵,命令他們好生把盧煥龍扶回去之後,自己則是獨自徘徊回院子中,望著月光,久久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