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土匪鬧民國 第二章 上山

作者 ︰ 半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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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白回頭一看,正是肖林拉住了他。

肖林面『色』青灰,神態緊張,明顯也嚇的夠嗆,一邊著話,一邊兩手抱在腦後,非常安全地蹲在了大車旁邊,還沖著李叔白連連示意,讓他有樣學樣,趕緊也和他一起蹲在地上。

李叔白錯愕遲疑之間,猶猶豫豫的抱著腦袋蹲在了肖林旁邊,廝慌『亂』中鼻涕掛的老長也顧不上擦,也學著樣子蹲在他們身後。轉眼間土匪們已經沖到了近前,端槍持刀,連打帶罵,將旅客們都趕到了大車旁邊,動作稍慢的就吃上一記槍托刀柄,幾乎人人鼻青臉腫,只有肖林幾個人沒吃什麼苦頭。

為首的土匪頭不理山谷里的混『亂』,登高站到一塊山石上,抬眼向山坡上看去,山坡上七八個旅客正在兩側爬山逃走,山梁也就幾百米高,一個手腳快的後生已經到了半山腰,正在噌噌的往上爬,連躥帶跳速度飛快,好像一只野兔蹦跳在山梁上,看架勢用不了幾分鐘就能翻過山頂。

土匪頭單手舉起匣子槍,略略一瞄準,左眼微微一咪之間,右手食指已經摟火,一聲槍響,那個正在逃走的後生突然一跤跌倒,隨即兩手抱腿大聲哀號起來。

看到土匪真槍實彈動了家伙,李叔白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一聲僥幸,剛才的確過于慌張了,土匪們無非想要求財,自己沒必要犯險逃跑,痛痛快快把身上的錢交出來,自然能買一個平安。剛才如果自己也翻山逃走,萬一被一槍撂倒在這荒山野嶺里,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李叔白想通了這節,心里對肖林頗為感激,悄悄的把頭轉向肖林,想要點頭示謝,卻看到肖林正皺著眉頭向那受傷的後生看去,神『色』既有些害怕又很不忍心。

「站住,再不站住開槍啦!」

土匪頭一槍打倒了半山上的後生,扯開喉嚨大聲喊了一嗓子,所有逃走的人都被這一槍嚇住了,全都老老實實停下不跑,轉過身挨挨蹭蹭的慢慢往回爬。

土匪頭擺擺手,幾個手腳敏捷的土匪向山坡上爬去,不一會兒就把逃走的幾個人都抓了回來,那個大腿上挨了一槍的後生也被架下來扔在大車旁邊,鼻子嘴角都青腫帶血,明顯又吃了幾記苦頭。

後生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打扮像是買賣鋪子里的學徒伙計,這會兒歪倒在地上,兩手虛捂著受傷的左邊腿,兩手和袖子上都是鮮血,血還在不停的從傷口中涌出,棉褲的褲腿已經被鮮血浸透,連半舊的棉窩窩(棉鞋)都被血泡成了黑紫『色』。

土匪頭走上前去,劈手從後生肩膀上扯下包袱,撕開翻看了幾下,又隨手扔在地下,斜臉沖後生罵道︰「兔崽子,幾件破鋪襯爛衣裳,犯得著玩命嗎?跑啊!你再跑啊,你跑的再快能快過槍子嗎?」

後生卻兩眼發直,身子瑟瑟發抖,半是疼的,大半還是被滿身的鮮血嚇的,只顧大聲的哭喊著︰「我要死啦!我要死啦!」

土匪頭越發不耐煩,抬起腿當胸踹了後生一腳︰「嚎什麼嚎?死不了!」

後生一驚之下,更是呀呀大叫不止,土匪頭越發惱怒,舉起匣子槍指著後生的腦袋就要再次發作。

「三兒,他一個半大孩子,什麼都不懂,跟他計較什麼?」

匣子槍正頂在後生的額頭上,突然被一只手輕輕推到了一旁,馬三兒回頭一看,正是頭發花白的車把式老耿。

「耿叔,今天這趟買賣做的『亂』七八糟,都是這子禍攪的。忒可氣,我崩了他!」

馬三兒對車把式老耿顯得頗為尊重,嘴里雖然還著狠話,面上卻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合上匣子槍的機頭『插』回了腰間。

「三兒,你現在是砦子里的三當家了,嘴里怪話還這麼多,也不怕被大家笑話。」

車把式老耿嘴里數落著馬三兒,話里的親近之意卻溢于言表,馬三兒人高馬大,面相凶惡,听著老耿嘮叨著也不惱,嘟嚕著厚嘴唇還呵呵直樂。

李叔白蹲在大車旁邊瞪大了眼楮,目瞪口呆的看著馬三兒和老耿,昨天在桃花鎮上花了五『毛』錢雇了這輛大車,當時只覺得這個車把式話少人穩當,沒想到他竟然是土匪的內線,自己也算是自投羅,一頭撲到人家懷里了。

馬三兒著話無意中扭過臉來,和李叔白目光一對,笑眯眯的神『色』立刻變成了滿臉凶相,兩只牛眼一瞪,惡狠狠地厲聲喝道︰

「老實點,看什麼看!」

李叔白避開馬三兒挑釁的眼神,扭臉看向山坡,心里卻在暗暗不忿,人在屋檐下,只能把頭低。看這個土匪頭的軍裝,原來最多也就是一個連排長,當初自己跟老爹在一起的時候,多少軍長師長見了自己,都得客客氣氣的叫一聲二公子,今天卻輪到他沖著自己呲牙咧嘴。

老耿抬眼看了看李叔白,低聲和馬三兒嘟囔了兩句,馬三兒面『露』不屑,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李叔白,一張大長臉面『色』陰沉,回來打量著驚恐的旅人們,凶狠的目光看到那里,大家都心翼翼地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

馬三兒鎮住了場面,這才大聲喝道︰「老少爺們兒,別我馬三爺做事不講究,各位帶的貨物錢鈔,可以留下兩成當回家的盤纏,這大冷天也把各位身上的衣裳給大家留著,不過其他的首飾物件,洋貨玩意兒,包袱行李什麼的,我馬三爺就都要借用借用了。大家最好都規規矩矩的,誰要是私藏夾帶被我發現了,可別怪我馬三下手狠辣!」

一眾旅人麻木的看著馬三兒,這伙土匪雖然心黑手狠,倒還算按著綠林的規矩行事,遭了這麼大的事兒能平安保住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看到那個吃了槍子的後生一身血污,誰都沒有反抗的心思了。

馬三兒又伸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後生︰「這孩子跟誰一起的?認識他的幫他看看,別再讓他鬼哭鬼嚎的。」

一群旅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出頭。

「這後生血流的太多,得趕緊止血。」

老耿俯『模』了『模』後生的傷腿,微微一皺眉頭,目光四下一轉,看著肖林道︰「肖公子,過來幫我搭把手吧。」

肖林連忙應聲站起來走了過去,老耿『模』出一把匕首,刺啦一聲劃開了後生的棉褲『露』出了傷口,又掐著後生的傷腿看看捏捏,心里有了計較,轉過頭剛要指派肖林,肖林卻已經從後生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舊衣,刺啦刺啦扯出兩條布帶,托起後生受傷的腿,三下兩下就在傷口上方扎了一條止血帶,然後墊上厚厚的兩層干淨布片,橫豎一勒一綁,很快就完成了一個簡單的包扎。

「按緊傷口,止住血就沒事了,回頭再找大夫把子彈取出來。」

肖林對後生囑咐了一句,就地抓起一把積雪擦干淨手,看了看老耿和馬三兒,又走回去老老實實的蹲在了大車旁邊。

後生非常听話,死死的用手按住了傷口上墊著的布片,包扎很有效果,出血已經止住了。

老耿看著肖林點了點頭︰「嗯,肖公子這兩下子明顯是野路子,倒的確有點意思。」

「野路子?還野鴨子呢!」

肖林臉上不敢帶出來什麼,心里卻暗暗不平,自己的手法是『毛』糙了一點,但用的可是最常見的外傷緊急處理措施,到了這個老土匪嘴里,反倒成了野路子了。

馬三兒本來並沒有注意到蹲在地上的肖林,這一番折騰卻把他驚動了,斜著眼楮盯著肖林看了半天,轉過身向一個手下問道︰「黑子,我剛才沒過不搶衣裳?」

黑子點了點頭︰「三爺,您剛才了,身上的衣裳都給大家留著。」

馬三兒懊喪地一拍大腿道︰「二哥的一點也不假,真他娘的是言多必失!老子沒事兒提什麼不搶衣裳,這麼精神的一身行頭,眼瞅著不能下手,實在是太可惜了!」

馬三兒一邊著話,一邊還盯著肖林的一身戶外裝連連搖頭,惋惜之意溢于言表。肖林心里也暗暗佩服馬三兒的眼光,自己這身狼爪戶外是德國原產的今冬新款,北京這麼多家專賣店也就這一身,馬三兒身上那套舊軍裝可講究多了。

這個時候土匪們也都把旅人們搶掠一遍,馬三兒粗粗看了看戰利品,沖著被搶的旅客們道︰

「天不早了,咱們這就散了吧,沙河往南的地界里,報我馬三的名號,沒人再會為難你們。」

一眾旅人頓時『亂』哄哄的拔腿就走,恨不得快點離開這伙凶惡的土匪,只有傷了腿的後生死活站不起來,坐在地上不停大聲號哭哀求著這些旅人幫他一把。

馬三兒舉起盒子槍點著傷腿後生︰「這孩子真沒人認識嗎?要是沒人管他,撂在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命熬,我這就給他來個痛快的!」

幾個旅人回頭看了看傷腿後生,面上微微『露』出一絲不忍,腳下卻越走越快,轉過臉去再也不願意回頭。

馬三兒忍不住沖著人群的背影破口大罵︰「他『女乃』『女乃』的全都見死不救,這什麼世道啊!盡給老子添麻煩。」

著話馬三扳開匣子槍的機頭,沖著委頓在地哀號不已的後生道︰「哪鄉哪村的留個名吧,腿廢了你肯定活不成了,我這就送你上路,回頭讓你家里人來收尸入墳。」

後生臉『色』青白,全身發抖,兩眼死盯著黑洞洞的槍口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我家是王立營的,我叫王鐵膽,別殺我,求你別殺我……」

馬三兒皺皺眉頭,舉起匣子槍就要開槍。

「三兒,這後生沒傷著骨頭,取出子彈,養上一二十天就能好,這麼大孩子可惜了,要不咱們砦子把他收了吧。」

老耿在一旁不忍心,出頭幫王鐵膽尋了一條活路。

馬三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這個慫樣還鐵膽?!算了,帶回去交給大哥發落吧,黑子,把他架到大車上去。」

一個黑壯的年輕土匪走了過來,一把就把王鐵膽抱到了大車上,老耿蹁腿斜坐上大車,對著肖林和李叔白道︰「兩位公子,別蹲著了,上車吧。」

李叔白愕然問道︰「不放我們走嗎?我給錢,身上的錢都給你們,放我們走吧!」

老耿冷冷一笑道︰「您兩位是我們砦子的貴客,現在可不能讓你們走,去砦子住幾天再吧。」

一場驚心動魄之後,太陽微微有些偏西,土匪們肩扛手提,滿載而歸,大車上肖林、李叔白、王鐵膽和廝幾人團團擠坐在一起,默默無言。

「駕,駕!」

老耿高高舉起鞭子,啪的一聲脆響後,騾車緩緩的向前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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