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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心里有事,肖林既然告辭,也不再多做挽留,命王一民替他送客,就自顧去尋郭松齡了。
王一民心里對肖林即感激又佩服,不過他是個傳統的軍人『性』子,哪怕肚子里再熱乎,嘴巴上卻什麼都不,只是客客氣氣地把肖林送出了大門,然後啪的一個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倒把門口的哨兵嚇了一跳。
王一民雖然只是個校官,但是身份地位特殊,見官大三級,整個司令部也就三五個人敢受他這個禮,沒想到卻對一個平頭老百姓這麼尊重。
更加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個伙子譜兒還真大,坦坦然然地受了這個軍禮,只是隨便地擺了擺手,笑呵呵地道︰「得了,我先走啦,回見吧您!」
這位好像是來找司令的,也許是那家的公子也不定,真是人不可貌相,幸好剛才自己還算客氣……
哨兵只顧著胡思『亂』想,沒注意一輛汽車已經停在了大門口,車門一開,梁鴻志從里面探出了腦袋。
「王副官,肖掌櫃,這麼巧踫上您二位!」
梁鴻志跳下汽車,滿臉帶笑迎了過來︰「王副官,漢卿在嗎?」
王一民看了一眼肖林,不動聲『色』地道︰「張司令不在,您回頭再來吧。」
這不是瞪著眼楮瞎話嗎?!
肖林也是面無表情,肚子卻暗暗好笑,沒想到王一民外表濃眉大眼,一副正氣凌然的樣子,騙起人來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看就是此中老手。
梁鴻志的道行頗深,這點子事情早就看了個通透,當下干笑兩聲道︰「呵呵,怎麼可能呢,您可是漢卿的貼身副官,您既然在這兒,漢卿當然也在這里……」
「梁秘書長,漢公真的不在。」
肖林誠懇地看著梁鴻志,臉上一副失落的表情,自自然然︰「我也是來找他的,這不,白跑了一趟!」
「張司令這兩天有些私事,我沒跟他在一起,梁秘書長要是有事,可以去五大道找找看,失陪了。」
五大道是張學良私邸所在,不過他和二夫人谷瑞玉正鬧別扭,已經很少回去了,所謂讓梁鴻志去五大道,只不過是一句推托之詞。這也是不得不的瞎話,總算給梁鴻志留了三分面子,這幾天梁鴻志來了好幾次,張學良卻一直不願意見他。
王一民撂下這句話,向著肖林點了點頭,轉身就走進了司令部。
「哎,王副官,王副官!你別走啊……」
梁鴻志急急追了兩步,卻被哨兵攔了下來,惱怒之下,連聲呵斥道︰「你們敢攔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國府秘書長……」
哨兵面無表情,卻寸步不讓擋在梁鴻志身前,秘書長有什麼了不起的,連段總統(段祺瑞)都得听我們老帥的!
秀才遇上兵,梁秘書長吵了兩句,也拿這些大頭兵沒什麼辦法,悻悻然地退了下來,嘴里不停地咒罵著︰「這個王一民!簡直是軍閥作風,眼楮里還有國府嗎?……」
梁鴻志發泄兩句,捋捋頭發拽拽衣領,重整楚楚衣冠,復又道貌岸然,一眼瞥見肖林,目光一凜,突然又換上了一副笑臉︰「肖掌櫃,既然大家都是白跑一趟,不如找個地方坐坐?」
肖林正在旁邊興致勃勃的看熱鬧,梁鴻志突然這麼貼了上來,反倒把肖林嚇了一跳︰「不用了吧,梁秘書長,您是什麼身份,我哪敢高攀!」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肖林下意識地就提高了警惕,不僅回絕得干脆利落,話里頭還夾槍帶棒,隱隱含刺。
「哎——,君子之交,何必搞得這麼俗氣,秘書長又算什麼?都是過眼浮雲,不值一提。」
梁鴻志笑容可掬,目光親切,仿佛根本沒听出肖林話里的骨頭,慢悠悠地又打趣道︰「我看肖掌櫃也是『性』情中人,以前咱們有些的誤會,肖掌櫃不會還在記恨我吧?」
這廝很有親和力呀,剛才還氣急敗壞的,片刻之間又變得溫潤如玉,雖然明知他不是什麼好鳥,但三言兩語下來,就是讓人覺的很舒服。
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對方了軟話,場面上總得過得去,肖林笑『吟』『吟』地看著梁鴻志,故作驚訝的反問道︰「咱們之間有誤會嗎?不會吧?我怎麼不記得了?」
兩個人互相看著,突然一起哈哈笑了出來,剛才那種敵意尷尬立刻沖淡了不少。
梁鴻志笑得開心,『模』出手絹擦了擦眼楮,又向肖林問道︰「肖掌櫃這是要去哪里呀,上我的車,我送你一程,咱們順便好好聊聊。」
剛才邀請肖林一坐,已經被拒在先,梁鴻志當然不願死纏爛打,當下退而求其次,還是想和肖林套套近乎。
「不用了,我習慣坐洋車。」
著話,肖林抬腳就朝街邊的一輛洋車走去,這個笑面虎和自己不對付,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車太不安全。
其實這也是肖林多心,梁鴻志混跡于官場,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采取這種極端手段,況且就算梁鴻志真的要對付他,也不會挑在這個場合下手,在津榆駐軍司令部門口把人帶走,回頭立刻出事,這種迎風撒『尿』的事情,絕不可能是梁秘書長的手筆。
「肖掌櫃,先別急著走嘛!」
梁鴻志急忙追上兩步,又攔住了肖林︰「仲毅有一事相求,唐突失禮,肖掌櫃莫怪。」
國府秘書長找我幫忙!我一個開飯館的能幫你什麼?
肖林眼楮一轉,反問道︰「你是……梁方的事情?」
「不錯,仲毅膝下就這麼一個不成器的逆子,得罪誰不行,偏偏得罪了漢卿,不知肖掌櫃能否幫我疏通一二……」
梁鴻志講解著事情的原委,肖林本來就是當事人,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次在李景林府上,梁鴻志和肖林等人鬧的不歡而散,沒想到過了沒兩天,梁方又被李景林關了起來,梁鴻志只好拉下老臉,再次登門討情,不料這次李景林卻難話了,無論如何就是不松口,還搬出張學良的名頭,把梁鴻志頂的無話可。
無奈之下,梁鴻志只好又到張學良這里燒香,張學良卻根本沒把這位國府秘書長放在眼里,當場婉言拒絕之後,就再也不見他的面了。
張學良的主意早已拿定,梁方當日一來辱及父親,二來調戲孫抒音,兩舉都觸到了少帥的逆鱗,已經下定決心好好教訓梁方一回。
梁鴻志遍托關系,甚至電報打到了奉天張作霖處,偏偏最後到了張學良這里,全都石沉大海,不見回音。北京國府公務繁忙,梁鴻志在天津耽誤了這些日子,已是不得不走,卻又一時找不到門路為梁方情,今天無意中踫到了肖林,梁鴻志政壇老客,氣量不凡,只要能用得上的就是朋友,那還在乎當初的過節,這才求到了肖林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