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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肖林答應下來,不但孫抒音興奮不已,徐志摩也非常高興,三言兩語敲定了赴京的安排。事情辦完,幾個人又了一會子話,徐志摩和張學良一起告辭,肖林起身將兩人送出門外。
剛才冷落了少帥半天,臨到分手,肖林又拉著張學良多聊了幾句閑話,隨口就問到了郭松齡。
提起郭松齡,張學良顯得有點激動,話突然多了起來︰「茂宸(郭松齡字)剛從日本回來,最近心情不好,一直在家中養病……」
張學良到這里,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有些惱怒︰「楊宇霆欺我太甚,哼,我也算忍無可忍了,除了茂宸以外,誰都別想當這個副軍團長!」
當日于珍被發布為三軍團副軍團長,張學良不禁勃然大怒,楊宇霆此舉是對他的嚴重挑釁和冒犯,張學良心高氣傲,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當即強行抗命,和楊宇霆掰起了腕子。
張學良連夜向張作霖和奉天參謀總處發出電報,嚴辭抵制于珍來津,少帥的態度如此堅決,張作霖和參謀總處也無可奈何,只好又把即將赴任的于珍留在了奉天,三軍團副軍團長不得不虛位以懸,郭松齡無名有實,以津榆駐軍副司令之職『操』控三軍團兵權。
此中詳情,肖林並不知曉,只是看到張學良有些失態,就以外人的身份隨口勸道︰「漢公,有些事情可以變個法子解決,帶兵打仗可不能意氣用事,有令不行,後患無窮啊!」
肖林得誠懇,張學良並不著惱,只嘆了口氣道︰「人生在世,如果事事都得依著規矩,太過無趣!茂宸與我莫逆之交,我不替他出頭,于心何安!」
眼看著張學良的汽車離開了雞腸子胡同,肖林不禁搖了搖頭,此人做個朋友的確不錯,作為領導干部可就有點不合格了,感情用事,公私不分,這樣子硬挺郭松齡,總讓人覺得不太合適……
兩日後,北京車站
隨著一聲汽笛長鳴,列車緩緩地停在了站台旁,黑黝黝的蒸汽車頭還在冒著白煙,司爐已經跳了下來,招呼著工作人員上水加煤。
下車的旅客匯集成了一條人流,從出站口慢慢涌出,人群中一個漂亮的姑娘光彩照人,吸引了不少過往旅客的目光。這個漂亮姑娘當然就是孫抒音,和他一起的,正是詩人徐志摩,另一位‘詩人’肖林,還有‘作曲家’黑子。
「黑子,快點走了。」
黑子落在最後,繃著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听到肖林招呼,這才快走幾步跟著大家一起出了車站。孫抒音抬起頭,好地四下張望著,時不時笑嘻嘻地和黑子聊上兩句,黑子卻總是不停地咳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
看到黑子這個樣子,肖林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黑子最近變得越來越深沉,好像是擔上了什麼心事,這次還是大家死拉硬拽,才把他帶到了北京。
幾個人在路邊等了片刻,徐志摩叫過幾部洋車,拉著大家來到了一家旅館。
安頓眾人住下後,徐志摩向肖林告辭︰「家師梁啟超正在住院,志摩還要去探望,就不陪著肖林兄了,交流會安排在後天上午十點,肖林兄路途辛苦,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再來……」
幾天下來,肖林和徐志摩也熟悉了,大家都是年輕人,互相就不再老師來老師去的,直接名號相稱。
听著徐志摩的安排,肖林連連點頭,突然之間,又打斷了徐志摩︰「等等,你剛才什麼,梁啟超?」
「不錯,志摩的老師正是梁啟超先生,因為身患腎病,正在協和住院。」
「我能去拜見梁先生嗎?我就看看,不話……」
听到梁啟超的名字,肖林又被勾起了興頭,沒想到梁啟超和徐志摩竟然是一對師生,既然穿越而來,這種觀摩名人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梁啟超聲名顯著,平時門前就拜客不斷,此時又正在病中,徐志摩猶猶豫豫,本不想答應,耐不住肖林的死皮賴臉,終于還是應了下來。
「只許你一個人跟我去啊,他們兩個就別叫了。」
肖林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徐志摩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搞起動作來也是內行。
肖林含含糊糊地和黑子了一聲,避開孫抒音,和徐志摩一起離開了旅館,直奔北京協和醫院。
北京協和醫院,由美國石油巨頭洛克菲勒捐資修建,胡適博士是這所學校的首批中方董事之一。洛克菲勒基金會在這所醫學院建立後先後投入了數千萬美元(在那個年代這是一筆巨款),使其成為該基金會受援最多的一家機構,為中國醫學及教育事業的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1937年,隨著與日本的關系日益緊張,美國『政府』敦促在華的美國人離開中國,但協和醫學院的所有美國工作人員都決定留下來。結果,他們中的許多人在日本拘留營中被關押多年,直到戰爭結束才獲得自由……
已經是陽歷十一月初,協和的庭院中已見秋意,整個醫院里都靜悄悄的,肖林和徐志摩穿過長廊,來到了內科病房門口。肖林探頭向里看了看,內科病房足有十好幾間,大都掩著房門,病人們好像都在午睡,不時傳出來幾聲鼾聲。
徐志摩在門口停下腳步,對肖林道︰「肖林兄,你先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大夫那里一趟。」
肖林點了點頭,徐志摩轉身離去,把肖林留在了病房外。肖林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兒,東張西望,來到了走廊一張桌子前,拿起桌上的住院登記表隨手翻看著。
101號病房,張三,闌尾炎,已手術,留院觀察中,
102號病房,李四,左肺肺炎,住院中,……
108號病房,梁啟超,右側腎炎,手術切除準備中,……
肖林放下登記表,順著門牌號碼找到108號病房,108房虛掩著門並沒有關,透過門縫向里看去,一個身穿病號服的老人背對著房門,站在窗前看著園中的水塘。
秋日的陽光下,老人枯瘦的背影有些蕭瑟,一頭花白的頭發略顯稀疏,在微風中輕輕顫動著。老人佇立良久,突然長嘆一聲輕聲『吟』道︰「唉——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
這詩,不對!這詞似乎——寫的不錯?適逢名家偶得佳作,此時擊節贊嘆評論一番,以後就是一段佳話了!
肖林推開房門,輕輕鼓掌贊道︰「先生就是梁啟超公吧?剛才這兩句果然是大家手筆,不過……先生只是偶染恙,何必發此悲涼之音乎?」
面對一代大儒,肖林努力地掉著書袋,之乎者也不亦樂乎,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听到有人話,梁啟超轉過身來,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眉『毛』輕輕一挑,眼角卻掛起了一絲微笑,並沒有見怪肖林冒昧闖入。
「有雅客到了!這詞果然做的很好嗎?還請指教一二。」
梁啟超的名氣太大,平日里經常有不速之客慕名拜訪,對肖林不請自來並不驚。
肖林只是順口湊趣,沒想到梁啟超真的考問起自己了,這個,怎麼辦?老實交代自己是來打醬油的?
「梁公這首詞,很好!很有意境,構思獨特,感慨萬千……」
「呵呵呵,請坐吧。」
梁啟超開心地笑了起來,臉上竟『露』出幾分捉弄人的頑皮,伸手招呼肖林坐下,自己也隨意倚在病床上,向著肖林解釋道︰「剛才這首采桑子是我一位老友所作,傳誦已久,知者甚多,老夫閑觀秋景,一時感慨,順口念了出來。」
原來不是你寫的!那你念的那麼投入干嘛?
肖林突然大聲咳嗽起來,老爺子這是在嘲弄自己呢,錯把劉郎當流氓,鬧了笑話了!
咳了好半天,肖林不得不停了下來,卻又訕訕地無話可,都怪自己一時糊涂,明明沒文化,偏要裝成個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