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秋」,本系滿語。
所謂「木蘭」,漢譯為「哨鹿」,是清帝行圍的一種方式,據《滿漢大辭典》記載,獵人在黎明前隱藏在森林深處,頭戴鹿皮帽,口中吹起木或樺皮制的長哨,模仿鹿鳴求偶聲,以此引誘鹿以及猛獸為覓食而聚攏,給獵人創造好時機,伺機狩獵捕殺。
所謂「秋」,意指在秋天打獵,一般在每年的七、八月份進行,古代稱秋天打獵為,春天打獵為搜,夏天打獵為苗,冬天打獵為狩。[www]
從承德向北,出圍場縣來到壩上,就到了塞罕壩的木蘭圍場。
清帝康熙平定三藩之亂後,巡幸塞外,看中了這塊「南拱京師,北控漠北,山川險峻,里程適中」的漠南蒙古游牧之地,以喀喇沁、敖漢、翁牛特等部「敬獻牧場,肇開靈圃,歲行秋」的名義,設置了木蘭圍場,將木蘭秋定為祖制,史稱「肄武綏藩」。自嘉慶後,清王朝國力漸衰,木蘭秋無疾自終,壩上圍場漸漸荒蕪,除了三五家蒙古牧民,方圓百里再沒有人煙。
吐力根河從草甸上蜿蜒而過,壩上地勢平緩,河水反復曲折,就像藝術體操的飄帶,在草原上劃出了一道道美麗的圓弧,來到一道低矮的山丘前,掉頭一轉,從山後繞了過去。
牧民查木罕斜倚在山坡上,叼著一段草根正在曬太陽,夏日的壩上稍稍有些燥熱,但比內地還要涼爽許多,查木罕抬起眼楮看了一眼羊群,又歪下頭接著打瞌睡。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尖利的聲音向他大聲喊道︰「查木罕,快起來!要過兵了,漢人的軍隊來了!」
查木罕抬頭一看,來的正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連忙一翻身跳了起來,轉眼間,幾匹快馬已經奔到了面前。
「走,快走,趕快躲到樺木溝去,漢人肯定找不到那里!」查木罕一家人急促地交談幾句,就趕著羊群匆匆離去。
查木罕一家人消失不久,遠處出現了一支狼狽的隊伍,七八百人個個都是滿面油汗,氣喘吁吁,步槍拄在手里當做拐杖,軍裝破爛成條,幾乎衣不蔽體。
登上矮矮的山丘,士兵們突然一聲歡呼,不等蘇民毅的命令,紛紛撲下山去,沖到吐力根河邊,數百人一起俯子,咕咚咚大口牛飲。蘇民毅也顧不上長官體統,蹲在人群中,仰頭灌下一飯盒的河水,然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實在是渴壞了,從渾善達克沙地穿越而過,部隊已經斷水兩天,再不找到水源,大家都要渴死了!
「涼,水好涼啊!」
士兵們喝飽了水,又像下餃子一樣跳入了河中,紛紛洗起澡來,河水冰涼,大家皺眉擠眼,怪相百出,卻沒有一個人上岸。蘇民毅也不去約束,部隊從興隆一路連打帶逃,幾乎沒有任何休整,難得放松一下,就隨他們去了。
捧起河水洗了一把臉,蘇民毅轉頭向副官說道︰「在這里打尖休息一下吧,做頓飯填飽肚子再說。」
「參謀長,部隊已經斷糧了,沒法做飯。」副官小聲回道。
斷糧了?!從興隆和師部失去聯系開始,全團沒有得到過任何給養補充,還不斷和追兵作戰,幾乎已經彈盡糧絕了!
蘇民毅猛地覺得胃里一陣火燒,水喝飽了,肚子里沒食兒,反而更覺得餓。
「多派幾支搜索隊,到處找找看,這草原上有牧民,每家都有上百頭牲口……」蘇民毅說著話,抬手指向四周的草原,胳膊上的臂章顯眼異常——不擾民,真愛民,誓死救國。
「是!」
副官應了一聲,轉身下去安排,蘇民毅心里卻有些不安,自從踏上壩上草原,百里內都難見個人影,牧民們不知都躲到哪去了,搜索隊能找到吃的嗎……?……
草原空曠,查木罕一家趕著牲口大車,在天邊匆匆而行。
一陣陣古怪的轟鳴傳來,時遠時近,好像一頭怪獸在咆哮。查木罕四下張望,發現遠處揚起一道煙塵,不禁臉色一變,又連聲催促著家人,這里離樺木溝已經不遠,只要趕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走,快走!」查木罕的催促聲中,轟鳴聲越來越近,幾匹蒙古馬一陣躁動,明顯有些驚懼,
不等他們跑遠,一輛卡車從身後追了上來,黑子猛地拉了一把方向盤,攔在了牲口群前面,十幾名保安團的士兵隨即跳下車來,手里的花機關槍一起指向查木罕一家人。
「¥%%##&&……」
「*#%^&,&¥##%」
蒙漢語言不通,雙方雞同鴨講,查木罕一家人正在又驚又懼,這群漢人士兵已經沖向羊群,紛紛下手,一只只肥羊被扔上了卡車。
在草原上,羊群就是牧人的財產和糧食,一家人都靠這些牲口過活,查木罕怒目圓睜,奮力甩開女人死死拉著的手,向著領頭的漢人士兵沖了上去。不料突然之間,他就像一截木樁般被扔到了地上,腦袋上又被幾支槍一起抵住。
連著抓了幾十頭羊,漢人士兵紛紛跳上卡車,順手甩過來一只錢袋,然後一陣轟鳴,揚長而去。查木罕撿起錢袋,疑惑地捏了兩下,打開一看,眼楮突然瞪得溜圓…………
晚間的宿營地上,篝火上架著一只又一只肥羊,被烤得滋滋作響,油滴直冒。
黑子從篝火上取下一只烤好的羊,用刺刀順著骨節處一劃,一條羊腿就被整齊地卸了下來,割下四條羊腿後,摞在一起送到了肖林面前。
肖林從地圖上抬起身來,向著黑子點了點頭,轉身對白富生說道︰「白參謀,吃飯了!剛烤好的烤全羊,正宗的草原風味,來嘗嘗吧。」
白富生也不說話,舉起一條羊腿,悶頭大吃大嚼。
從興隆一路追到壩上,跟著保安團走了兩三百里的路程,眼看著國民軍節節敗退,被殺得落荒而逃,白富生這幾天實在太憋屈,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