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七章
高維岳之野望
第二天上午,楊宇霆等人離開了大同。
楊宇霆身為安**參謀總長,職責在于統攬全局,坐鎮中樞,能親臨大同前線主持這次軍事會議,已經給予晉北戰事足夠的重視,所以會議一了,就急著趕回北*京。
整個晉北前線,還由張作相擔任總指揮,協調各部統一配合,按照預定方案發起恆山會戰,除了高維岳和肖林,其他高級將領也乘坐同一列火車離開大同。
把他們送上火車後,肖林回過頭來,組織部隊準備開拔,在大同這座大城市里呆了好幾天,四十五師休整充分,猶如一把鋼刀經過磨刀石的磨礪,鋒芒正盛。
午後正在忙碌的時候,高維岳卻突然登門拜訪,肖林連忙迎出大門,恭恭敬敬地把他請進了客廳。
兩人分賓主坐定之後,寒暄幾句,高維岳笑眯眯地開口說道︰「肖林兄,楊總參已經回北*京了,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也定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咱們下面該如何配合行動。」
說起來四十五師隸屬于第九軍,高維岳卻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吻,身段放得非常低,絲毫沒有身為長官的自覺。
「好啊,正想听听子欽兄的高見。」
肖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和高維岳之間歷來如此相處,既有官面上保持距離的尊重,又有些私人的交情參雜其中,如果被不知情的外人看見,完全想不到高維岳是肖林的頂頭上司。
之所以如此,事出有因。
自從肖林擔任察東鎮守使後,四十五師的糧餉彈藥都由參謀總處直接撥發,不受高維岳控制,這兩支部隊更類似于友軍。
這都是老帥張作霖的權謀之術,督軍(都統)一職上管軍,下管民,掌握一省的軍政大權,很容易失去控制。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直魯聯軍,這支部隊本來源出奉系,坐大之後卻听調不听宣,幾年前就形成了半獨立的態勢,要不是外患不斷,被強大的北伐軍壓迫著,自家人之間早就鬧起來了。
受了這個教訓,老帥對外放的督軍(都統)不再完全信任,而是熱衷于在部隊中平衡協調,相互制衡,四十五師只在名義上屬于第九軍,繞過肖林,高維岳卻根本指揮不動。
機緣巧合之下,綠腳兵才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里,發展成為一支不可輕視的力量。
「這個你先收著。」
高維岳從懷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肖林,肖林接過打開一看,里面竟然是一疊大面額的銀票。
「子欽兄?這是什麼意思?」
只大眼粗粗一掃,肖林已經斷定,紙袋里的銀票肯定達到了六位數,面對這麼一大筆錢,不由得不動心,嘴里雖在發問,手中卻把牛皮紙袋攥得死死的。
「這是查找的通敵資產,不多,一共一百二十萬塊大洋,我給你帶來了一半。咱們馬上要退出大同,總得給兄弟們準備些盤纏路費。」
听說手里攥著整整六十萬塊大洋,肖林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在他計劃中,佔領歸綏後要開辦工廠,興修道路,擴充部隊,處處都等著用錢,有了這筆巨款腰板都直了三分。
「這麼一大筆錢,合適嗎?」
這筆錢無疑是高維岳刮地皮得來的,所謂「通敵資產」,肯定是強加的罪名,肖林的骨子里還是一個善良的宅男,很有些不落忍。
「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給你就拿著好了。」高維岳頓了一下,又道︰「普通老百姓我都沒動,就找了幾家富商下手,一家十萬二十萬的,他們雖然肉疼,還承受的住,不會惹麻煩的。」
高維岳渾不在意,這是慣用的手法,世人皆有仇富心理,只讓些富戶出血,再賑濟些貧困百姓,此舉還能落個劫富濟貧的美名。
當然,對肖林還是打了埋伏,真正的大頭落在他的口袋里,並沒拿出來。現在和肖林在一個鍋里刨食,這件事早晚瞞不了他,干脆就分他一份,順便還了以前的人情。
欺老不欺小,高維岳看得很清楚,肖林處事***,戰功彪炳,早晚都會高升,舍下這筆錢將他籠絡住,是一單不錯的投資。
「呵呵,山西晉商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虛傳,竟然籌到了這麼一大筆錢。」肖林哪知高維岳肚子里的念頭,能憑白落下六十萬塊大洋,已經是意外之喜,喜出望外,對高維岳也充滿了感激之情,根本沒想其他那麼多。
這老高,真夠意思!
以肖林的性格,哪怕再缺錢,也想不到去向商人直接下手,這種方式太過激烈,不符合他的性格。但這筆錢從高維岳手里繞了一圈,犯罪感就小多了,當下老實不客氣地裝進了腰包。
原罪,也許這就是原罪吧,不過這筆錢太重要,其他的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肖林叫進包新業,將銀票收了起來。
高維岳看著他轉身出去,扭臉對肖林問道︰「他不是你的秘書嗎?听說要留在大同擔任聯絡處長了,看來你已經做好開拔的準備嘍?」
「是啊,楊總參軍令如山,不走不行,第九軍想必也該出發了吧?」
高維岳微微一笑︰「是該走了,不過去哪里還沒定。」
「奧?子欽兄的意思是?」肖林有些奇怪,軍事會議上說得清楚,第九軍沿同蒲鐵路南下,進攻雁門關正面。高維岳此時卻突然改口,難道說,他也和自己一樣,另有打算?
這樣反而不妙,四十五師目標不大,私自行動還無所謂,要是整個第九軍都不按作戰計劃行事,整個戰局就亂了。
「雁門關肯定是要打的,不過怎麼打,卻得推敲一下。」
高維岳仿佛看穿了肖林的心思,笑著說道︰「天鎮之戰打得非常漂亮,四十五師能穿插敵後,一舉奠定勝局,由此我也深受啟發。現代戰爭發展太快,再不加以變化,我就跟不上這個時代嘍……雁門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出奇招難以攻克,我打算派一個師從正面佯攻牽制敵人,親自率領兩個師插進內長城,從側後包圍雁門關,一舉制勝!」
「不可!我軍不熟悉山西地形,這樣太危險了!子欽兄,楊總參說得很明白,讓咱們佯攻牽制敵人,以配合張作相、李天宏行動,咱們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肖林連忙勸阻,無論多高明的計策,連著用就不靈了,四十五師剛從樺木溝玩了個包抄敵後,高維岳卻打算來個比葫蘆畫瓢,真當徐永昌、李生達是傻子嗎?
不過還好,高維岳並沒有別的想法,還在雁門關上動腦筋,和原定計劃偏差不大。但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
「沒關系,晉綏軍再厲害,也不可能把幾百里長城都封上,我已經找到一條小路,能夠繞到雁門關後面。閻錫山的主力都在外圍,如果咱們順利攻克雁門關,就能一舉直搗太原。」高維岳的臉上都是興奮之色。
「子欽兄,就算有小路可走,但這里是閻錫山的地盤,不必內蒙草原,一旦進入敵後,部隊的後勤補給都跟不上。還有,翻山越嶺的,肯定不能攜帶重武器,最多帶兩門迫擊炮,敵人都是永備性工事,這樣硬踫硬地強攻傷亡太大……」
「不是這樣的,咳,咳……」
正在爭論中,高維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肖林連忙遞過一杯茶,拍胸撫背,好容易才止住。
「好點沒?」因為那六十萬大洋的關系,肖林這會兒看高維岳特別的順眼,關心備至,老高的臉色可不太好看,刷白刷白的,天氣這麼冷,額頭還隱隱見汗。
「能不能給我找口吃的,我有點心慌。」高維岳額頭的汗滴越來越多,身子微微哆嗦,幾乎軟在了椅子上。
「子欽兄,你可別嚇我,請大夫吧?」肖林有些吃驚,這明顯不正常,肯定是病了。
「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趕快吃塊糖就好。」高維岳聲音有些發顫。
「勤務兵,趕快拿些進口水果糖來,快些,再去伙房拿些點心!」肖林反應過來了,高維岳得的是糖尿病,現在是低血糖了。
在舊時空里,糖尿病十分常見,也算是一種富貴病,初期病情不顯,只是特別的不經餓,一旦低血糖全身酸軟,非常痛苦,但只要及時補充糖分,難受上一會兒就能緩過來。
不過隨著病情的加重,糖尿病會產生多種並發癥,失明,下肢壞死,髒器損傷,最後危及生命。
「勤務兵呢?怎麼還不來?」
看著高維岳渾身大汗淋灕,反復虛月兌了一般,肖林越發地心急,大聲催促著手下。
忙亂中,驚動了高維岳的副官,他本來等在外屋,听見動靜連忙跑了進來,從懷里模出兩塊外國女乃糖,剝開喂到高維岳口中。
勤務兵捧著兩只碟子跑了進來,送到高維岳面前,高維岳也顧不得長官威儀,抓起來大口吞食,不多時吃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