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越口,顧名思義是道山口,鐵吉嶺和五斗山相對而望,中間夾著一道長長的山谷,地勢逐步抬高,形成了兩道山坡。
這兩道山坡,就像茹越口的兩扇大門,互為屏障,易守難攻。
晉綏軍的陣地就設在入谷處,前後三道陣地,後面的山頂上也安排有預設陣地,不過只有少量守軍。
綠腳兵來到茹越口後,稍作整頓就發動了攻勢。
地形對守軍有利,不宜強攻,肖林以教導大隊負責正面佯攻,另派三團和特務營輕裝迂回到五斗山和鐵吉嶺後側,對山頂進行奇襲。
不過為了配合這兩支部隊,正面的進攻也得拿出點力度。
辛辛苦苦抗來的山炮派上了用場,一邊六門,不偏不倚,同時向茹越口兩側的守軍開火。炮火掩護之後,教導大隊向敵人的陣地發起沖鋒。
四十五師來的突然,直到茹越口前守軍才發現,沒想到安**會瞄上這個小小的隘口,駐守此處的34旅有些驚慌失措。
不過他們在半個月前就調防茹越口,防御陣地修建的很牢固,對可能遭到的進攻有所準備。最初的驚慌之下,丟掉了第一道陣地,34旅很快穩住了陣腳,在第二道陣地頑強抵抗。
五斗山前,綠腳兵又一次發起了進攻。
炮擊的硝煙剛剛散去,陣地前響起了嘹亮的沖鋒號,身著灰布軍裝的綠腳兵排開散兵線。好像海浪般向山坡上涌去。
剛剛進入機槍射程,晉綏軍的陣地上閃出了道道火光,幾挺輕重機槍一起打響,立刻把綠腳兵釘在了山坡上。
綠腳兵經過多次惡戰。已經不是那支只會打順風仗的土匪軍。晉綏軍的火力雖猛,沖鋒的綠腳兵卻沒有慌亂潰敗,就地尋找掩體藏好自己,湊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個戰斗小組。
松樹下有一個土坎,形成了一處射擊死角,晉綏軍的機槍一開火,就近的幾名綠腳兵都撲到了這里。大家都在一個連隊,彼此熟悉。職務最高的一名班長就成了臨時指揮。
趴在土坎後面,頭頂上子彈飛舞,那班長小心翼翼地冒出眼楮,向山坡上看去。正面是一挺馬克辛重機槍。正在瘋狂的掃射。
看清了敵情,班長把腦袋縮了回來,拍了拍擲彈筒兵的胳膊︰「兄弟,把擲彈筒準備好,我們等下掩護你。把那挺***‘老黃牛’干掉!」
馬克辛機槍的槍管上裝有粗大的黃銅水冷套管,俗稱老黃牛。
這個戰斗小組一共七個人,一挺輕機槍,四支步槍。還有一名擲彈筒兵,一名彈藥手。他們身上還有一支花機關槍。但現在射程不夠,派不上用場。
幾名士兵紛紛拉動槍栓。機槍手換上了一個新彈夾,貓子蓄勢待發。那班長卻沒有急著下命令,只豎著耳朵听著那挺重機槍的射擊聲,等待時機。
「預備——打!」
頭頂上的子彈稍偏,那班長突然大喊一聲,率先站起來開火,其他幾名綠腳兵也騰身而起,機槍步槍一起響了起來。
突然受到猛烈的射擊,那挺馬克辛暫時啞了一下,訓練有素的擲彈筒兵抓住空隙,一手瞄準,一手裝彈,只用了十來秒鐘就拉動了射擊皮帶。
「嗖——咚!」隨著一聲猛烈的爆炸,那挺重機槍一歪,倒在了地上。
擲彈筒兵只匆匆掃了一眼,又轉頭瞄向了下一個目標……
漸漸的,晉綏軍的火力點被一個個拔除,等到最後一挺輕機槍飛到了半空中,綠腳兵一起跳了起來,殺聲震天向山坡上沖去。
山坡下,肖林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四十五師剛剛成軍的時候,部隊連戰連勝,鋒利如箭,但相對卻缺乏韌性,弓弦一拉,有去無回。就像生鐵,堅硬卻易折,打起仗來後勁不足,如果踫上逆境,很容易潰散。
經過一年多的以戰代練,血與火的磨礪,綠腳兵漸漸如槍如劍,攻守自如,鋒芒暗藏,部隊連續作戰的能力越來越強。以四十五師現在的戰斗力,就算和晉綏軍打起持久戰、拉鋸戰,也絲毫不落下風。
在教導大隊身上,這個特點尤其突出。
比起其他各部,這支部隊的兵源素質要高出一截,很多士兵都是青年學生,識文斷字,接受能力很強,經過政治委員的愛國主義教育,教導大隊的士氣尤其高昂。
保家衛國,平定戰亂,就是這支部隊的追求。
人一旦有了信仰,就有了奮斗的方向,有了舍生忘死的勇氣,部隊也有了凝聚力。共*產*黨的部隊拖不爛,打不死,就是這個原因。
這個年代的青年人慷慨熱血,卻不失淳樸,飽受國家羸弱之苦,以振興民族為責任。肖林回避了黨派斗爭,用軍人的使命要求官兵,在現有階段效果不錯。
李登洲又是個兵王,一向以身作則,在他的言傳身教下,教導大隊的戰術素質節節進步,為其他各部提供了大量的基層軍官。
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教導大隊就是四十五師的黃埔軍校……
正在這時,戰場上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綠腳兵不斷沖鋒,離晉綏軍的二線陣地不足百米,有些守軍開始向後逃跑,不料山坡上突然又趕來一支援兵,足有一個營三四百人,身後還跟著執法隊,連開數槍打死了幾名逃兵,把陣地重新穩固下來。
敵人的預備隊上來了!
這一個營的援兵跳入陣地,立刻就加入了戰斗,步槍機槍響如爆豆,再次攔住了綠腳兵沖鋒的腳步。
「吹號撤退。」
肖林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淡然下令。
站在身旁的李登洲一愣,連忙勸阻︰「師長,這個時候怎麼能退呢?只要把迫擊炮調上去支援一下,就能沖開一個口子,我保證拿下陣地!」
「我知道,不過沒必要硬拼。」
肖林微微一笑︰「把34旅打疼就可以了,不能逼得太急。真把他們逼到山頂上,反而麻煩。」
茹越口這一仗既要打勝,還要速戰速決。肖林真正的殺招是迂回敵後的兩支奇兵,如果34旅堅持不住,後撤山頂防守,反而不利。
李登洲雖然不擅指揮,但也身經百戰,只輕輕一點,就明白了肖林的用意。
「明白了,是該撤下來。不過,這樣子真有點可惜呀!」他一邊說著話,一邊遺憾地向山坡上看去。誰都希望自己的部隊不斷取得勝利,這一仗如果正常進行,本該再一次獲勝。
「沒關系,我保證這道陣地還是你的。」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三團應該就要對五斗山山頂發起奇襲,等到馬三兒從山頂上殺下,教導大隊從正面配合,擊潰守軍,奪取陣地,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四十五師擴編在即,教導大隊是肖林的寶貝,哪怕是普通一兵,放在新兵部隊里都要當個班長,沒必要和敵人硬踫硬,白白增加傷亡。
撤退號聲響起,山坡上的綠腳兵都是一愣,眼看再努一把力就能得勝,這個時候撤下去心有不甘。
但軍令如山,縱有滿腔不願,綠腳兵還是交替掩護,退了下來。
綠腳兵這一退,34旅果然被迷惑了。
四十五師行動隱秘,茹越口突然遇襲,守軍連綠腳兵的番號都沒搞清,敵人的兵力意圖更是一團糊涂。眼看對方戰力不弱,拼盡全力堪堪守住入口處陣地,34旅忙不迭的調兵遣將,繼續加強防御,無意中卻疏忽了後方山頂……
豐玉璽的第六軍軍部設在應縣,位于茹越口南側。
第六軍在察哈爾會戰損兵折將,除了守在茹越口的34旅還保持著完整建制,其他部隊都被打散打殘,槍支彈藥不敷分配,連一人一槍都達不到,除此之外,部隊里還帶著大量傷員,應縣縣城里就像一座巨大的傷兵營。
退回山西之後,豐玉璽幾次向閻錫山請示,要求補充兵員武器,但被安**大舉反攻,晉北晉東四處冒煙,閻錫山一時也顧不上這位敗軍之將。
手下沒兵沒槍,豐玉璽只好躲在應縣,自己慢慢舌忝傷口,只派出相對實力較強的34旅守在茹越口,對其他各處的戰事袖手旁觀。
不料躲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麻煩還是找上門來,茹越口突然遭到不明敵軍的襲擊,34旅接連發來兩封求援電報。
听說來敵戰力強悍,豐玉璽不由得慌了手腳。34旅就算能守住茹越口一時,在敵人連續猛攻之下,遲早都會丟掉陣地。
但是,茹越口卻丟不得,堂堂第六軍如果連這麼一個小隘口都守不住,閻長官一怒之下,恐怕會來個軍法從事。
必須增援!
但滿打滿算,應縣城中可戰之兵不過千人,想要支援茹越口,力不從心。
無兵可派,他只得嚴令34旅死守茹越口,膽敢後退,提頭來見。
不過他心里明白,打仗終歸還是看實力,如果34旅不是敵人的對手,逼得再緊也沒用。
無奈之下,他向徐永昌發去了一封求援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