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樓上樓下將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
環境真的很不錯,電器、家具都很齊全,只不過有些東西年代有些久遠。比如在某間房的角落里,他甚至看見一台老式的櫃式收音機,紅木的外殼,巨大的音箱,豪華的外飾,絕對有收藏價值。
參觀完畢,他收拾出一間臥室,然後扒了衣服走進浴室,沖了個涼水澡。
洗玩澡,他站在窗前,點了支煙,靜靜的看著遠處的燈光……
沒有人知道,這十六年來,他是在彷徨、煎熬,甚至是恐懼中度過。
當然,這其間同樣有希望,否則他走不到今天。
無數個夜晚,他都像現在一樣,在窗前點一支煙,默默的凝視遠處的燈光,心中充滿了彷徨。
而只有今夜,他的心最為寧靜……
莫言小時候的身體很弱,三歲那年,母親又因病去世,缺少細心照顧的他,瘦的就像根豆芽。
而他的父親因為工作實在太忙,辦完喪事後,就將他送到了莫言爺爺住的地方。諷刺的是,他的這位爺爺工作更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莫言看到他的日子絕不會超過十天。好在莫家有保姆,而且不止一個,莫言跟在保姆後面,至少可以保證每天吃飽飯,有足夠的營養。
可即便這樣,莫言的身體也沒能強壯起來,依舊像根豆芽似的,每天在那座大院子游來蕩去。
那座院子很大,雖然有女主人,但卻是莫老頭的續弦,她有自己的兒子,有自己的孫子,對豆芽似的的莫言很不喜歡。
莫言也不喜歡她,甚至連自己的父親、祖父,他也很少給好臉色。
那時候,莫言就是一個很孤僻、很倔強的小屁孩。
而且,他還很會闖禍。
他天生就有一顆大心髒,不僅膽子大,而且好奇心極重。三歲半的時候,他在那座大院子里到處游蕩,地窖、閣樓、雜物間,沒有他不敢去的地方。五歲時,院門已經阻止不了他……他的最高紀錄是以五歲的低齡,在外面游蕩了整整二十多小時,把他那位名義上的祖母嚇得半死。不管怎麼說,莫言還頂著長房長孫的名頭,真要是有了意外,莫老頭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
莫言不喜歡那個大院,所以往外跑,但他的身體真的是很渣,每次游蕩回來,都會病上幾天。
直到有一天,一個和莫老頭長的很像、但卻更老的老頭走進那座大院,然後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個老頭也姓莫,是莫老頭的堂兄。
老頭進了大院,什麼話都沒說,將一封莫老頭的親筆信交給女主人後,就將莫言帶走。
莫言起初不願,但老頭說︰你跟我走,我那里有很大的村子,村子後面有山,山中還有狼,從此以後,你想怎麼跑怎麼玩都行。
于是,向往自由的莫言二話不說就跟老頭走出了那座大院,而且再也沒有回去過。
老頭沒有騙他,他們去的地方的確是個很大的村子,而且那里的人大多姓莫。
莫言後來才知道,這里就是莫家村,自己的祖父就是在這里長大的。
到莫家村的第一天,老頭就從脖子上取下一塊質地古怪的玉佩,然後鄭重其事的給莫言戴上。並告訴他,這東西是莫家祖傳的寶貝,傳男不傳女,而且還要看根骨。別看你爺爺牛的不行,但這東西他沒資格戴。
五歲的莫言不懂這些,也不想去弄明白,來到這個村子後,他每天都和那些與他一般大的女圭女圭們瘋在一起。而老頭也不怎麼管他,既不逼他認字,也不逼他學那些一個隻果加三個隻果等于幾個隻果的**算式……
然而,當莫言戴上那塊質地古怪的玉佩時,有些事情就注定會發生。
在莫家村的第一年是他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可是當他六歲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感受不到那種單純的快樂。
快樂其實沒有溜走,而是他長大了,忽然之間就厭倦了整天和那些小屁孩們混在一起。
這一年中,他沒有生過病,身體越來越好,強壯的跟條狗犢子似的。
而且,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聰明,讓隔壁二狗頭疼不已的三年級算術題,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報出準確的答案。這讓他很驚訝,六歲的他壓根就沒正式上過一天學,只是無聊的時候跟著隔壁二狗在村小學蹭過幾堂課。然而,那些曾經跟天書沒什麼區別的算式忽然變得清晰明了,而那些數字也仿佛村里混熟的狗狗們,黏著你,討好著你,圍著你不停轉悠,踢都踢不走……
整個世界仿佛一夜之間變得清晰,六歲的莫言,也在一夜之間長大。
他的聰明並不僅僅是對數字的敏感,對事物的認知,也遠遠超過一個六歲孩童應有的程度。
莫言知道,這肯定是有原因的,無論是身體上的變化,還是腦袋里的變化,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首先想到了那塊質地古怪的玉佩,其次想到了老頭。
于是,他跑去問老頭,老頭卻說︰娃兒,你六歲了,明天得去上學了。以後呢,你每天乖乖上學,放完學就跟著老頭我練練站樁,做做吐納。等明年這個時候,你如果還想知道答案的話,再來問我。
于是,莫言搖身一變,成了莫家村最牛x的學生娃。
小學課程對他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大半年的時間他就學完五年級的所有課程,然後每天跟著老頭站樁,練習莫家祖傳的吐納術,再不復以前的頑皮。
七歲那年,他再次問起老頭。
老頭滿臉唏噓,告訴他︰娃兒,你身上的這塊玉佩有大玄機,戴著它,不僅能調理身體,還能使人變得聰明。當然,這也是因人而異。至少在我之前,你祖爺爺、太爺爺都戴過它,可該是農民的還是農民,該是教書匠的還是教書匠,也沒顯出什麼特別來。直到我八歲時,你祖爺爺將它傳給我,這東西才顯出一些奇異。而且在我二十三歲那年,睡夢中經常能听見它在對我說話。可惜啊,听了大半輩子,卻一句也沒听懂。說老實話,我真是不甘心啊。大半輩子都耗在這塊玉佩上,就是想弄清楚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可是我老了,老的明天的太陽恐怕都看不見了。所以,娃兒,這東西就交給你了,哪天你弄明白了,別忘了燒柱香給我。要是沒弄明白,那就找個有根骨的娃兒傳下去,不過你得記住,一定得是我莫家的娃兒。什麼是有根骨?這個你不用擔心,踫到有根骨的娃兒,這東西自己會蹦……
老頭雜七雜八的說了有兩三個鐘頭,听起來很玄幻,但總結起來,其實也就是上面這一段話。
但這對于好奇心極其旺盛的莫言來說,這些已足夠。
「世上的事情總是有得有失,得而後失固然讓人沮喪,失而後得也未必能讓人快樂……老頭,你肯定想不到,你下葬的那天晚上,我就解開了這塊玉佩的奧秘吧?你看,你要是賴在這世上不走,我恐怕會和你一樣郁郁終生。」
站在窗前,莫言輕輕嘆了口氣,眼中有思念。
八歲那年,莫言的身體沒有什麼太大變化,除了個兒高一點,身體素質只是比普通人稍好。
但他的腦子卻是越來越來好使,對事物的認知也越來越清晰,而且在睡夢中,隱約能听見悠揚卻斷續的頌讀聲……
那一年的冬日,老頭走了。
老頭是在睡夢中去世的,走的很安靜。
那天,莫言起床,看見在冬日的初陽中,老頭躺在床上,身上蓋著陽光,帶著微笑,仿佛還在酣睡……
老頭下葬那天,莫言在墳前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被人發現時,已是昏迷不醒。
莫家村的人都贊莫言仁義,是大孝之人。
但沒人知道,莫言固然心有仁義和孝義,但他真沒打算在墳前坐上一整夜。子欲養而親不在,人都走了,就是坐上十天十夜又能如何!
那一夜,莫言其實只是想跟老頭說說話,說一些他沒來得及說的話。但他沒想到,或許是哀思過度,又或許是那些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吐盡之後,心靈澄澈通明,在恍恍惚惚間,意識竟是進入一個奇妙的地方……
那是一個空曠而悠遠的地方,無邊無際,空無一物。
雖無一物,但卻有人。
一個身穿麻衣,相貌清奇、高古的老頭兒,盤膝而坐,諄諄而言。
老者言語鏗鏘,或激烈,或嗟嘆……但莫言卻一個字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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