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剛出口,杜小音就知道自己失態了,瞥了一眼莫言,心說這家伙看著挺斯文,說話卻能嗆死人……
她知道自己的笑聲在這種情況下,無異于火上澆油,于是咳嗽一聲,想要緩解一下局面。
然而,她還沒開口,樓梯的轉角處就冒出一串‘咯咯’的笑聲。
她回頭看去,卻見幾個腦袋從樓梯口冒出,其中一個正是岳悅。她摟住另一個女孩,捂著小嘴在那笑的樂不可支。
很顯然,剛才那一幕的觀眾並不止杜小音一人。
走廊內,笑聲悅耳……
年輕人的臉色本就很難看,隨著笑聲,漲得愈發通紅。
他先瞪了一眼幾個女孩,隨即怒視著莫言,道︰「如果你只會像市井潑婦一樣罵街,這里不歡迎你。」
莫言聳了聳肩,滿臉的無所謂,道︰「那我是不是該向你說聲再見?」
年輕人不由啞然……
表面上,莫言是杜小音請來的,可實際上,沒有鄭處長的同意,一個與七處無關的人,很難走進四號樓。即便是七處的合作伙伴方正公司的老總黃留夏來這里,也得先口頭申請才行。
另外,他還知道,鄭處長請莫言來這里,不僅是為了那副抽象派的畫作,同時也是為了方正公司派駐顧問一事。
說到方正公司的顧問,在七處歷來都是被輕視的對象,幾乎沒有存在感。說得不客氣點,完全就是一個傳聲筒。
因為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年輕人對有可能成為方正公司派駐七處的某個新顧問,首先在心態上就有一種輕視。其次,那副抽象派畫作的破解工作他也參加了,最後一無所得。出于自尊又或是某種自信,他很難相信一個幾天前還是救護車司機的家伙,竟能在短時間內破解了那道謎題。
至少在看到正確的結果之前,他拒絕相信。
在他看來,莫言所謂的破解,不外乎是牽強附會後的結果。
那幅畫當中包含了不計其數的線條和色塊,將它們數字化後,的確有可能產生某種似是而非的結果。但似是而非就是似是而非,它看起來或許很美,但距離真實的答案永遠遙不可及……
當然,如果莫言僅僅是這種不靠譜的人,他未必會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在結果出來之前嘲笑莫言,一部分是因為整個上午他都在听岳悅對莫言的描述。
記憶神探和福爾摩斯的集合體?
如果這不是杜小音給出的評價,他一定會站出來大加嘲諷,但是每次看見杜小音那張恬靜的臉龐,他的心都會砰砰加速,嚴重時,甚至會失語。于是,他只能在暗地冷笑,並做好準備,好好看一場屬于某個司機的笑話。
直到此時,他最多就是準備看一場笑話,並未打算站出來。
可是當他看到杜小音親自在樓下迎接莫言,並笑語盈盈與之閑聊、仿佛認識那家伙很多年一樣,他的心,驀然被一種叫做嫉妒的火焰點燃……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怒火不適合表現出來,至少現在不行,所以極力隱忍。
但是莫言那一句‘心理矛盾以及技術人才通病’的調侃,徹底惹怒了他,也給了他一個借口。
于是,他站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義無反顧,並暗示自己站出來並不是因為杜小音,而是為了尊嚴。
但很可惜,他的這種舉動在莫言看來很無厘頭、很莫名其妙。
不僅是莫言這麼看,在杜小音、岳悅的眼中,他的舉動同樣莫名其妙,而且無禮。
那些忍俊不禁的笑聲充分表明了她們的態度。
當然,莫言那句很村俗的疑問句,以及那一本正經的表情,也恰好擊中了這幫技術宅的笑點。
否則的話,看在同事的面子上,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笑出聲來。
年輕人可以容忍莫言的無禮,但卻無法忍受來自同事的笑聲,尤其是杜小音的笑聲。
但是他只是個技術人員,不是這里的頭,所以他無法將莫言趕出這棟大樓。
他也不是外勤組那些五大三粗的同事,無法用自己縴細的胳膊以及柔女敕拳頭,狠狠將面前那張可惡的嘴臉打它個桃花滿天開……
于是他只能怒視著莫言,試圖用眼光殺人。
杜小音雖然有些惱怒年輕人的失態,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同事,她無法站在莫言的角度來評判什麼。對她來說,此時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稀泥。
而一旁的岳悅和其他同事依舊嘻嘻哈哈的看著熱鬧……這似乎可以說明,那位年輕人在七處的人緣並不好。
杜小音瞪了一眼岳悅和幾個女孩,示意她們不許幸災樂禍,更不許讓外人看了笑話。
岳悅吐了吐舌頭,很老實的捂住嘴。
杜小音對莫言做了個歉意的表情,道︰「莫言,別忘心里去,我的這位同事可能是誤會了你剛才的那句玩笑話。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姓……」
話未說完,莫言便打斷了她,笑道︰「不用介紹了,我知道他姓趙。」
杜小音一怔,那位姓趙的年輕人同樣愕然。
「你怎麼知道的?」
發問的不是杜小音,而是一旁的岳悅。
莫言笑了笑,道︰「我不僅知道他姓趙,而且還知道他今天上午去過醫院。對了,沒猜錯的話,他還遇見一位讓自己很不爽的護士。」
姓趙的年輕人一臉見鬼的表情,結巴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莫言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杜小音知道莫言的推理能力極強,上次的車禍現場,莫言的推理過程就很精彩。但說句不服輸的話,杜小音認為如果自己的觀察再仔細一點,必定能得出一樣的結論,只不過時間上稍遲而已。
但是這一次,她卻不這麼認為。
經過反復的觀察,她無奈的發現,自己在姓趙的同事身上居然找不到任何‘曾去過醫院’的線索……
不過,現在倒是一個和稀泥的好機會!
身為心理學博士,杜小音很快就反應過來,微笑道︰「莫言,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的推導過程?」
微微一頓,她看向身後的幾個女孩,笑著又道︰「我想,你們也很想知道,對不對?」
岳悅反應極快,舉手道︰「對,我們的想知道,帥哥,你就說說唄!」
莫言知道杜小音這是有意在調節氣氛,不過他並不在意。
姓趙的那貨雖然有點莫名其妙和無厘頭,但畢竟只是嘴炮,不值當和他一直糾纏。再說,他能看得出來,姓趙的家伙對杜小音有著某種幻想。男人嘛,雄性激素驟升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和這樣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人計較,不僅沒意思,而且沒風度。狗咬你一口,踢走就好,總不能非得咬回來吧?
「我知道他姓趙,原因其實很簡單……」
莫言看向幾個女孩,笑道︰「我們先做個小小的實驗,你們看著我的嘴,然後照我說的做……雙唇微啟,舌尖抵住上顎,然後試著發音……那位美女,注意我的唇形,對,就是這樣!」
「巢……」
「找……」
幾個女孩按照莫言的提示,很艱澀的試著發音。
「不對,不對,不是巢,是趙!」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岳悅,她看向莫言,興奮道︰「哈,我知道了,你是從小音姐的唇形判斷出來的!」
莫言豎起大拇指,道︰「聰明!」
岳悅見莫言夸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什麼呀,你才是真聰明……」
她這一扭捏,旁邊的幾個女孩子都開始起哄。
杜小音則是苦笑,原來這所謂的線索竟是自己泄露出去的。剛才她正要說出姓趙年輕人的名字,卻被莫言打斷,而自己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個字,按照唇形判斷,可不就是‘趙’字嗎!
這家伙,還真會取巧……趁人不注意,她偷偷白了莫言一眼。
當然,她並不知道,莫言之所以如此肯定,不僅是基于自己的判斷,同時,也是因為他具有一雙可以透視萬物的‘眼楮’。姓趙年輕人上衣口袋里的身份證不僅有姓名,年齡、籍貫什麼的,都是一目了然。
「帥哥,你又是怎麼知道趙承上午去過醫院的呢,還有那個什麼女護士?」
另一個瘦高瘦高的女孩舉手提問道。
莫言笑著解釋道︰「這個就更簡單了。首先我的鼻子很靈,其次我在醫院當過救護車司機,對醫院的味道很熟悉。在這位……趙先生的身上,我聞到了屬于醫院的味道。當然,這種解釋很唯心,也很難服眾。不過,如果你們注意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位趙先生的右手手背上有幾個針眼,很新鮮的那種,從針頭拔出到現在,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尤其是現在,或許是因為情緒有些激動,趙先生手背上的血管凸顯的很厲害,針眼也就顯得更加清晰。如果你們再仔細一點,還會發現,這幾個針眼的周圍有些腫脹。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給趙先生扎針的護士技術很不過關。換做是你們,面對一個扎針技術不過關的護士,你們的心情會好嗎,當然不會!所以,我認定趙先生上午不僅去過醫院,而且還遇上一位讓他很不爽的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