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情殤 第二卷--真心篇 第一篇 酒神

作者 ︰ 墨顏

酒神精神恍惚,漸漸模糊了意識。

※※※

數年前年少的酒神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醒來,他睜開眼楮,發覺自己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猛然坐起,只見前方站著四人。左邊一人風塵僕僕,素衣草鞋,身背竹棍一根,斗笠遮面,看不清相貌,只見下巴兩寸長的胡須花白,應該是位老者。右邊三人各執刀劍,蔑視的盯著那人,看裝束這三人應該是天威門的弟子。天威門雖不是名門大派,但是離蜀山較近,平時亦多做善事,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酒神從裝束一眼便認了出來。

此時,中間一名天威門的弟子朝老者問道︰「怎麼?不跑了嗎?」。

老者沉默不語,但看來也絲毫再無逃避之意。

左邊一名天威門弟子喝道︰「你這老賊,傷我師弟在前!此時莫非也看不起我們?勸你乖乖納降,莫要我們動手!免受皮肉之苦!」。

酒神一時還模不到由頭,依然呆呆的注視著前方的四人。中間那人向他看了一眼,又轉回頭去。

此時,另一名天威門的弟子終于耐不住性子,大聲道︰「師兄,不用跟他廢話了。拿了他再說!」,說罷,手中寶劍泛起光芒。此人身帶殘影,帶起花草飛漸,呼嘯著向老者直刺而去。不見老者身子有動,只听「啪」的一聲響,那人的劍已飛離手中,表情驚鄂,「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剩下二人連同酒神皆心中大驚,無人看清老者的動作。天威門剩下的兩人見同伴瞬間倒地,面露驚色,相視一眼,即而瘋狂一般,吶喊著攻了上去。持劍者御空,持刀者遁地,手中兵器光芒大放。登時間泥土紛飛,樹梢甩動,葉隨風舞!只是兩道剛猛勁氣的光彩只綻放了一瞬,在踫撞到老者之後,則瞬間光芒全無!「撲通——」兩聲,兩人相繼倒下。

酒神依然沒有看清老者的動作,怔在原地。老者伸手扶了下斗笠,將檐子卡的更低,抬步緩緩離去。酒神回過神來,強烈的正義感不容許自己對此一幕置若罔聞!雖然不知道面前的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打贏的機會,酒神並不多想,身影一動,擋在老者面前。

老者停下腳步,依然默不做聲。老者枯瘦的身形竟是不怒自威,酒神雖比他高出半頭,此時卻是感到一股無形的沉重壓力,連話也說不出來。

忽然,老者開口說話︰「年青人,你要攔我嗎?」聲音雖然沙啞,但渾厚有力。

酒神凜然道︰「你傷了人,就想這麼離開嗎?可有天理?」。

「天理?呵呵呵——」老者笑了。那笑聲滄桑中帶著譏諷。

酒神下意識的喝了句︰「笑什麼?!」。

老者收起了笑,道︰「我不過在他們門前將自己的餅喂了他們的狗,他們幾個的師弟就說我要偷狗,我不願與其糾纏,將他打昏而已。他們幾個也是,兩個時辰之後,自會醒來。」

酒神道︰「空口無憑,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老者問道︰「年輕人,那你要如何?」。

「如何?!當然是拿你回去對質!」酒神大聲道。

老者再次笑了出來︰「呵呵呵——年輕人,你有這個本事麼?」。

酒神也不示弱,道︰「不試怎麼知道?」。

老者沉默片刻,道︰「你身後百步的樹梢,落有一鳥,你站在此處不回頭,能將它打落嗎?」。

酒神听了,大聲道︰「有何不能!」說罷,酒神低頭閉目,而手中則泛起金光,一甩手,一道金光奔身後樹梢而去,「嘰——」的一聲,樹稍上的鳥應聲落地。

老者輕嘆一聲,搖頭不止。

酒神不解,明明自己打中了,為何老者這般反應。疑惑之時,只見老者身影一閃,酒神登時感覺得月復部劇痛,倒了下去。

老者轉身向遠處走去,酒神強忍著痛,啞聲喊道︰「不要走!」。

遠處傳來了老者的聲音︰「年輕人,如果你心有不甘,我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我們還在這里見——」。聲音還在回蕩,眼前卻以昏黑,酒神昏厥過去。

※※※

「 —— —— 」的擊打聲響澈密林之中,棵棵巨木相繼倒下,鳥獸驚散,一片嘈雜。酒神拳拳斷樹,泥土陷下腳印連連。

呼吸,大汗!可那汗水如何也澆不滅要強好勝的火焰。酒神心中吶喊連連︰「三年之約不赴,枉為男兒!」。

殘陽如血,落日恢弘。巨獸的嗷叫蕩在山谷。酒神單手擒住那獸的脖頸,將千斤重的巨獸擎在空中。那獸嘶嗷不已,四肢用力掙扎,只是不管它如何,竟不得掙月兌半分!酒神面無表情,忽然眼中紅光一閃,手中金芒大盛,「 ——」的一聲,巨獸被彈開數十丈遠。巨獸昔日雄壯的身體在顫抖,血口喘著粗氣,卻又那樣無力。一雙獰目盯著遠處的酒神,流露的盡是恐懼。而酒神,依然面無表情,輕輕抬起右手,一團金光射出,爆炸聲響!待煙消塵散之後,巨獸已經肢體散碎,血灘一地,殘不忍睹。酒身轉身緩緩離去,嘴角,仿佛掛著一絲笑。

樹蔭影影,流水嘩嘩。瀑布之下,盤坐一人。任憑急流的沖擊,身子絲毫不動。忽然,那人雙眼猛瞪,嗷喝一聲,瀑布竟然登時倒流!水勢上下對沖,隆聲更烈!「轟——」的一聲巨響,水浪漸起兩丈,水花打在樹上,驚起鳥鳴紛飛。待霧散水平之後,那人卻已不見了蹤影。

※※※

古道蜿蜒,茶棚樸素。落雨紛紛而下,砸在土上,卻又瞬間被土所噬。棚下,一桌、一椅、一人、一碗茶。酒神此時已經胡茬滿頷,頭發散亂。一根粗繩系在辮尾,卻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一口茶,深呼吸。酒神望著天上的陰雲感慨,一轉眼,兩載光陰已過。

「老板,來碗茶。」這一聲,沙啞有力,居然如此熟悉!

酒神回頭一望,那枯瘦的身材,那背上的竹棍,那遮面的斗笠,正是兩年前的那位老者!

老者把頭向酒神這邊微微轉動,隨即又轉了回去。「哎——」嘆息聲雖然不大,在這落雨的黃昏,竟是如此清晰。酒神心中反復,千般思緒涌起,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片刻後,他回過頭來,只是飲茶。

茶,絲絲的涼,如雨,流進心里。

老者扔下一枚銅幣,壓低了斗笠,在雨中漸漸的消失。這次,酒神沒有再看過去。

※※※

「喀——嘩拉拉拉——」一座山頭已被鏟平,落石紛紛。山下獸影忽動,跑慢的,當時被碾的粉身碎骨。而山頭上的,更連逃的機會也沒有。手刀一揮,金茫巨如天刃!「喀——轟——」山分兩半!

空中,瘋狂的身影。

千年一間,夢中一瞬。三載光陰轉眼已過。

溪邊的倒影中,一張臉漸漸的淨皙,酒神刮去胡子,梳理頭發,還是那根粗繩,扎在腦後,發長及腰。站起身,那身影一分偉岸,幾分陰霾。

還是那熟悉的地點,那熟悉的草地,那熟悉的樹陰,只是地上戰斗的痕跡已經全然不見。太陽初露,酒神盤坐草中。

鳥一直在鳴,風不時的吹,帶動草兒沙沙。落日的余輝灑下,這般絢麗。酒神睜開眼楮,焦急萬分。為何那位老者,卻遲遲不來。

第二日,一切如故,這山,這樹,這花,這草,包括酒神,都不曾動過。唯一不同的是,酒神的心中起了波瀾。他思索,老者到底何時會來。他不解,老者為何不來。漸漸的,卻不知為何,心中倒多了幾分平靜。

又是一日,三日清晨。酒神睜開眼楮,靜靜的看著身前的一朵小花,林中水氣較重,又置清晨,花瓣上掛著露珠。

風,扶過。花瓣微動,露珠輕搖。

風,又一次扶過,露珠縈繞花瓣流轉,小小的動作,這般動人。

風,再一次扶過,露珠滑向花瓣的邊緣,悄聲而落。

這一落,仿佛萬丈深淵!酒神的心,也隨之跌落谷底。

昂首,呼吸!

酒神不解,為何一顆露珠,也能如此大的波動自己的心弦。

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草葉紛紛而落。酒神縱身一躍,躍至一棵大樹的粗枝上,遠眺。初升的紅日通紅如火,「唧唧喳喳」的聲音從身旁穿來,酒神轉頭一瞧,旁邊的樹枝上一個鳥窩里四只雛鳥在嗷嗷待哺,少時,一只成鳥飛來,撕開飛蟲,塞進雛鳥嘴里。酒神身子忽然顫抖,是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嗎?

酒神跳下樹去,心中默問︰「三年來,我到底在干些什麼……」。

此時,背後有身影閃動,酒神大驚,急忙閃退回身。

素衣草鞋,身背竹棍,斗笠遮面。此人,正是那位老者。

酒神不敢怠慢,在離老者三丈的地方盯著此人。雖身未動,已是暗暗運力。

老者身子似有不適,輕聲咳嗽,道︰「咳,咳。來遲三日,你先請吧。」只是言盡後,卻不曾將身後竹棍入手。

酒神見了心中不悅,卻也不敢托大造次,只道︰「晚輩向來不使兵器,只仗雙手蠻力。前輩可將竹杖入手不妨,也讓晚輩輸的心服口服!」。

「哈,哈,哈。」老者沉聲大笑。酒神皺眉,不解其意,只覺老者小覷自己。忽老者又開口嘆道︰

「可笑!可嘆!可悲啊!」

酒神更是疑惑,起聲問道︰「晚輩不明其意,還請前輩指教?」。

老者道︰「竹棍一根,並非法寶。老朽年歲已邁,平日只仗它行路打棗。奈何天下人皆以為它是傷人兵刃,豈不可笑,可嘆,可悲?爾等勿有疑慮,只管出招便可。」

酒神聞听,心中慚愧,暗暗感慨。但此時也並不容考慮許多,遂運起內勁,口中道︰「得罪了!」。

酒神氣勁剛猛,大喝一聲,無名風雲平地涌起,周身金芒漸盛。「呼——」手中金芒一閃,一個光球奔老者嘶嘯而去!其速之快,勢如迅雷!老者雖已年邁,卻異常敏捷,腳下一墊,縱入空中。酒神不知其底細,剛才一招乃是虛晃,老者剛入空中,酒身已閃至其身後!酒神心喜,以為中計,起掌便斬。哪知螳螂捕蟬,黃鵲在後,一掌劈空,心知事壞,暗叫不好。老者身影在後浮現,酒神忙閃躲,朝前下御空急走。老者緊隨其來,分寸不讓。酒神翻身突襲,斷喝一聲︰「龍回首!」掌中光芒瞬間大盛,掌芒如昧焰,勢若龍狂嗷,直擊老者!老者正當向前,也不閃躲,亦起掌來迎。二掌當空相接,瞬間光芒大綻,目不可視。隆聲過後,又听「轟」的一聲,酒神直墮于地,身雖不倒,腳已陷地,周遍硬是被砸出三尺大坑來!再回視老者,仍立空中,此時正收掌平息,深呼氣一口,倒也並不輕松。

酒神嘖嘆老者竟還有如此氣力,卻絲毫無懼,反而勇從心生。腳下用力,復縱入空中,奔老者直面來襲。老者見狀,右手運力,二指一揮,一光彈直奔酒神打來。酒神哪里肯讓?緊藥牙關,左臂用力一揮,「 」的一聲,將光彈撥入空中。其間速不曾減,沖老者起拳便打。老者忽得後閃,轉眼間,已御空倒行三丈。酒神剛欲再追,只見老者雙臂畫圓,頓于胸際,風鼓素衣,胡須飄動。忽得兩手之間光芒大盛,一股巨大的能量波自光芒中涌起,迅速膨大,竟有丈余!而下一秒,已如排山倒海之勢向酒神撲涌而來!酒神見此狀,不敢強接,欲急走避其鋒芒。轉身欲去之時,忽又望見身後樹枝上那一窩雛鳥。

身體,停住了。

在那轉瞬之間,心中想起的是什麼?

死又何妨?以謝罪耳!

「嘩啦!」「劈啪!」葉落枝折。酒神已奮力將那一窩里雛鳥護在胸前。此時,雛鳥唧喳,酒神微笑。

忽然間,他回過神來。此招勢大卻並無力。此時不過折了幾根樹枝,空落了些許樹葉,自身並無重創。心疑回首,只見老者徐徐落地,整衣扶笠,轉身離去。酒神剛欲追問,只听老者道︰

「不必了,仁者,已是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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