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站在洞口,環顧著奇妙的洞天。深處有多彩的光芒,雖然尋不到光源,但也將洞內微微照亮。嶙峋的石乳突兀,被那不知源頭的彩光染的斑斕,異常美麗。按說如此洞中,本不該有花草,但石乳的周圍,一些不知名的花朵卻開的艷麗,紅、白、藍、黃各不相同,形狀也各異,把這里點綴的更加絢麗。絲絲薄霧在多彩的光中緩緩流動,這般柔美,如夢如幻。
片刻停留,江山心知事急,自然不敢耽擱,邁起了步子,向深處走去。再里面,卻不如入口那里寬敞,漸漸的變的狹窄了些,但伊然可容三人並行而過。這里也被多彩的光芒籠罩,並非漆黑一片,只是行了一段,也尋不著光源的跡象。「滴答,叮咚」的滴水聲一直沒有停過,雖然悅耳,但也單調,雖然江山一直沒有停下,但總覺得並沒有行進。這些通路並非是直的,不過幾丈就有一處淺淺的轉彎,雖然行進不多,但彎卻轉了好幾個。
正當江山彷徨何時才是盡頭之時,下一個轉彎給了他希望,前方出去是個開闊的地方,光線卻有些昏暗,唯獨中間好象是一口井台,而井口有一道七彩光柱射出,在這片昏暗中更顯得異常絢麗。靠著井台,依偎坐著兩人,一男一女。江山遲疑,如此幻夢一族的禁地,怎麼會有男人?距離有些遠,兩人又背著光而坐,看不清楚相貌和表情,江山終究沒有停步,帶著滿月復疑慮,徑直走了過去。
江山看了下四周,目光落回到二人身上,二人並無言語,也無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江山緩步上前,拱手問道︰「請問,您可是幻夢族長?」。
「正是。年輕人,你是如何進來的?可有事?」族長『伊』的聲音微弱,顯然受了重創。
江山心中的石頭落下,既然尋得了族長,也就完成了托付,他道︰「晚輩受貴族千長老之托,特來此找您。」
「千?她在哪?她為什麼不自己來?」『伊』的聲音顯得急促,卻也听的出,使不出力氣。
江山道︰「她中了魔毒,險些魔化,雖然把魔毒逼了出來,卻已耗盡氣力而虛月兌,行走不便,也無法打開洞口的結界,此時正在外面樹林外休息。」
『伊』族長微微點頭,又問︰「年輕人,你與千……?」。
江山回道︰「晚輩與千長老是初識,但晚輩的兩位兄長與千長老是舊識……」。
話未完,『伊』問道︰「哪兩位?」。
「酒神和蜀山掌門李逍遙。」江山回道。
『伊』族長想了下,點點頭道︰「好象是听她說過。」
江山又道︰「另外……沁茹也回來了。」
「沁茹?她是千一手帶大的,她不是已經……」『伊』族長驚訝道。
江山道︰「這個晚輩就不太清楚了。」
「他們現在在哪?為什麼沒有來?難道也遭遇了魔族?」。
江山默默搖頭,道︰「沒有,因為我們得知山下百合谷被魔族所侵,所以料想幻夢應該也會遭襲,但那是幾天前的事了,還是來晚了。只遇到了千長老,但是……但是她那時已經魔化,施下了……罔生糾葛陣,我們都被困在了陣中,只有我靠著冰心晶出了此陣,我們一行八人,包括沁茹,其他人應該還都被困在陣中……」。
「哎——,作孽啊……」族長長嘆一聲,又問道︰「年輕人,你不恨千嗎?她把你們……」。
江山道︰「不會,這怎相同?同是魔族所害,晚輩不是迂腐之人,而且此行的目的,晚輩沒有忘卻。」
族長『伊』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江山,默默點頭。
江山又問︰「只是……只是想請問前輩,那陣是否有法可解……」。
族長輕聲嘆息,道︰「哎,罔生糾葛陣是我族的一種高級陣術,中者身心皆會迷于陣中,永世不得月兌陣。我族中,連我在內,目前也只有區區六人通此陣術。我不知道是否能解,但我可以試試……」。
江山聞听,驚喜交加,忙道︰「多謝族長!」。
『伊』族長微微擺手,道︰「年輕人,不必謝,我並沒有把握。而你們本是為了我族而來,卻遭此不幸運,我本就心有愧疚,要謝,也是應該我謝你們才對。」說著,試圖撐著起身。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子連忙阻攔,道︰「不行啊,伊,你這樣會沒命的!而且以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破的了那個陣的!你應該清楚的啊!」。
『伊』卻道︰「知恩當報,如此情形還不盡力,是為不義。我一族于外界交往甚少,非親非故,人家犯險而來,我又何有不救之理?幻夢一族,雖不爭勇好斗,但也絕不能向魔族低頭!我若此時還不聞不問,苟活殘命,則失大義于天下,也是懦弱的向魔族屈服。我又有何顏面去面對死去的姐妹?幻夢一族,千年歷史,雖皆是女子,但都有情有義!堅毅剛強!于這大千世界,幻夢雖然只是咫尺方圓,但也要頂天立地!這是幻夢的精神!我身為一族之長,必定要將這個精神傳播下去!我死了,還有千在……況且,你我都中了殘雲掌,時日無多,我不過先你一步,我……在那邊等你……」。
那道從井口升起的七彩光柱,伊然絢麗,映的淚也斑斕。
淚,終究沒有流下。江山的眉間扭曲,卻追不上面前的二人苦楚。
人世間最大的痛,真的是離愁嗎?
誰又知道呢……
又是一場生離死別嗎?
不,我不要!
江山的聲音有些低︰「前輩,不必此時釋法,養好傷勢再救不遲。我那幾位朋友也都是功法高強之人,想來一時不會遭險,請您……」。
「不然,我心知必死,再拖幾日,就連機會也沒了。而且在那陣中也會身死,拖的越久就越危險,倘若不測,悔恨一生,你我皆是。莫再猶豫,我心意已決。」『伊』族長堅毅的道。
江山沒了言語,張著嘴,啞在了當場。事實的殘酷總讓人折磨,竟是這般的痛!百轉千回,思緒與記憶糾纏,傷與痛在撕扯。要把心肺全都撕裂!
正在此時,有微笑在暗洞中綻開,如此明顯!
男子道︰「伊,我有辦法了,讓我來吧,能把七彩魔晶借我一下嗎?」。
江山听了此話,如暴風雪中見到一屢陽光,猛抬起頭看著男子。長衫有些殘破,卻壓不住那份雪白,片片血漬在這暗淡的光線中殷紅,竟也刺眼。而那份微笑,將這一切掩埋,眼神也是這般溫暖。
『伊』雖然不明其意,但還是模出了七彩魔晶,慢慢的遞給了男子。一雙眸期盼而疑惑的望著男子眼楮,輕聲問︰「你打算?……」。
七彩魔晶二指寬,一掌長,規則的菱形反射著七彩的光芒,泛著淡淡的光暈。男子接過魔晶,沒有回答『伊』的話,轉過頭來對江山道︰「這位兄弟,可否請你幫個忙,我的精元氣力已經……」。
江山忙拱手道︰「願效全勞!」。
「好。」男子右手握著魔晶,扶在井沿上努力撐起了身體,左手還護著胸口,顯然重傷難當。『伊』輕輕扶著他的衣襟,望著男子艱難的站起身來,眼中的疑惑更重了,剛欲開口說什麼,男子起步走向了江山,最後的衣角,滑落了她的手。
江山站在離他們一丈有余的地方,男子艱難的走到了他跟前,將七彩魔晶放到了江山手中,道︰「這位兄弟,請你幫我驅使魔晶,我的……」。
男子說的話,『伊』再也听不下去,她腦中一片混亂。那預感,代表著什麼?
突然,『伊』的眼神從疑惑變成了恐懼,猛的望向面前的二人,只見男子正在對江山小聲說著什麼,最後道︰「好了,事不宜遲,開始吧。」即而雙手結印。
江山的眼神堅定而充滿期待,點了下頭,便單手結印,閉目誦咒︰
「乾坤結,天地合,既無你,也無我……」
聞听此咒,『伊』再也按奈不住,她想竭力嘶喊,卻被噎在了喉嚨,她絕望的眼神,看見男子周身纏藤盤旋繞起,從腳下開始化做晶晶點點的綠色粉末,散向空中,向自己飄去……
江山凝神運力,將靈氣源源不斷的注入七彩魔晶,魔晶綻放起奪目的七彩光芒。咒畢,江山睜開了雙眼,卻一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男子的下半身已經消失,只剩下閃著微光的綠色粉末在飄動。而男子的上半身,也在逐漸模糊消失。
男子並未告訴他會如此反映,只說要靠魔晶之力打開幻陣的障壁,此時江山大驚失色,後退一步,口中喃道︰「這……這……」。
男子並未回話,只是微笑,仿佛永遠。
片刻之後,男子完全消失,化做了閃亮的粉末,向『伊』飄去,宛如銀河一般。
『伊』顫抖著抬起手,想觸模那道銀河,只是踫到手上的瞬間,卻就會消失無蹤。粉末漫天閃爍,落在『伊』的身上,漸漸就要全都消失了。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要啊——」。
淚,就這樣涌落!
『伊』不知所措,揮動的雙臂,終于將自己抱住!這般的緊!
她,擁抱的是誰?
這空懷的擁抱,卷著寂寞襲來!仿佛听見了心碎的聲音!
隱隱有一份感覺,永遠留在了那個衣角上。
淡淡有一份溫暖,永遠掛在了那個嘴角上。
悲痛如潮涌般撲來,連這點點的溫柔也要淹死!
浪,洶涌吞撞著心壁,讓人痛到昏死。
寂靜中,只有隱隱的哭泣聲。片刻之後,閃亮的粉末完全融進了『伊』的身體。七彩魔晶的光芒退了下去,靜靜的躺在江山手中。
※※※
前方的亮光有些刺眼,酒神眯著眼楮,環視了下周圍,腳下的地面感覺清楚,但四周的黑暗卻似遠非近,看不出端倪。雲雲在酒神身後,抬起手,擋著有些刺眼的光,向前方的出口看去。
酒神道︰「走吧。」
雲雲沒有作聲,似乎已經習慣了酒神的這兩個字,也習慣了跟在他身後。正當要起步,身後破空輕響,一聲驚喜的喚︰「酒哥?!雲雲?!」晴兒踏過空間門,一抬頭,便看見了兩人,激喜萬分!
酒神轉身,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而雲雲,先是驚喜,笑容劃過晴兒,輕聲喚︰「晴姐!」,而後忙望向了晴兒身後,瀟雨和月兒緊跟著出來,見了酒神和雲雲,也是露出了笑。瀟雨抱拳道︰「酒兄!」,酒神上前,高興的拍了拍了瀟雨的肩。沁茹也跨了出來,雲雲一步上去,把她攬在了懷里。沁茹也露出了會心的笑,看著大家。酒神看了一圈,笑容不在,問道︰「逍遙呢?」。
逍遙一步跨了出來,見了酒神,驚訝道︰「耶?又是你快?」。
酒神笑笑,道︰「再練練吧你。」見逍遙有傷,又道︰「傷了?你連月兒都不如啊你!」。
沁茹和雲雲分開,忙過去給逍遙療傷。月兒也開口道︰「哪里呦,逍遙大哥好厲害的,一個人就把火獄王打敗了!緊張死我了!你是沒看見啊……」。
雲雲道︰「酒神大哥如果不是等我,恐怕很早就出來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厲害的人……」。
酒神笑道︰「哪里,幸好有你幫忙,要不然沒這麼輕松。」
「輕松?看把你拽的哦,你和什麼人打的?」逍遙問道。
酒神撓撓頭,道「不是個人啊!是個幾丈高的……我估計是神獸,太暗了,我也沒看多清楚。閉著眼打的,哈哈——」。
「你就吹吧……」。逍遙不屑道。
晴兒忽然擔心道︰「江山兄弟呢?」。
幾人四目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沁茹還正在幫逍遙療傷,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突然道︰「沒事,我已經感覺到江山大哥的氣息了,應該就在前面不太遠的地方,但是似乎有阻隔,感覺不太清晰。」听了此話,眾人才放下心來。
酒神望向出口,嘆道︰「哎——,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淘舊人,你看我這個弟弟,比咱們可都厲害啊!老了,老了,不行了。」又回頭指著逍遙,道︰「你好了沒啊?就你耽誤事了!」。
逍遙一臉無辜,道︰「我欠你的是吧?……」。沁茹笑笑道︰「馬上就好了。」
「欠我不要緊,請我喝酒就行了,做兄弟不為難你!」酒神樂道。
「呸!美死你!」逍遙呸道。
沁茹收了功,道︰「好了。」逍遙看了看手臂,道︰「謝謝小茹。」
晴兒半打半拍了下酒神,道「好啦!別騙酒了!誰還不了解你!走了,快點找到江山兄弟。」
幾人走出了這片暗地,久違的陽光灑在身上,絲絲溫暖。正當幾人還沉浸在短暫的溫暖中,沁茹突然呼道︰「千姐,你怎麼了!」,同時已經跑了過去。
幾人聞听,都向前看去,只見『千』就靠坐在前面的樹下。幾人也都走了上去,酒神和逍遙使了個眼色,逍遙點點頭,畢竟需要顧及『千』是否依然是魔化狀態,二人走在了最後。
『千』的身體依然十分虛弱,但是神智清晰,見眾人過來,很是驚訝,眼前的這些人,竟然全數出了罔生糾葛陣。驚詫之余,不免欣慰和愧疚,她輕聲道︰「各位,對不起,我……」。
酒神和逍遙看了下『千』的情況,放下心來。晴兒道︰「不礙的,我們這不是都好好的麼。別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錯。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千』輕輕點頭,道︰「我沒事,只是把魔毒逼出來,幾乎耗盡了真元……」。
沁茹又開始運功,幫『千』恢復。逍遙模出了雲靈丹,道︰「吃下這個試試,只是不知道對你是不是管用……」說著,遞給了『千』一粒,又接著問︰「對了,三姑娘,你可有見過我們那位兄弟,叫江山的,就是當時……」。
『千』吃下了雲靈丹,輕輕點頭,道︰「嗯,因為我現在連走路都成了問題,所以請他幫我進了本族的秘洞,看看族長是不是在里面……」。
逍遙又道︰「哦?那我們方便去嗎?」。
『千』輕輕點頭,道︰「嗯,你們都是好人。我帶你們去吧。就在前面。」
晴兒關切的道︰「別,你的身體……」。
『千』擺擺手,道︰「沒事的,而且李掌門的藥真的很見效……」。說著,就要起身。
晴兒和沁茹放心不下,輕輕攙起了『千』,扶著她緩緩走向秘洞的方向,其他幾人跟在後面。
林間的風拂過,給了眾人久違的舒適清涼,也撩過了一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