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水心月與文姬文妃一起來到了小客棧。酒神問心月道︰「你姐那有消息麼?」。
水心月搖頭道︰「還沒有,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吧。別急,一有信我立刻通知你們。」
「好。那我們就先走了,這姐倆你照看著。」酒神點頭道。
「放心吧。」水心月微笑。
道別。臨行時,鳳銘轉回身來對文妃道︰「那桂花糕你要吃著不錯,回頭給你姐帶些回來,讓她也嘗嘗。」
文妃連連點頭,並沒說什麼,只是笑容溢在臉上。鳳銘轉身去了。酒神一行六人出了村,翻過一座小山頭之後,化做六道光芒,奔北天而去。
行了大半日,至蜀山已近黃昏,六人坐在飯廳的一角邊吃邊商議著,倒是酒神埋怨著道︰
「逍遙,你不夠意思啊。我說在那城中玩一天,泡個澡,你怎麼停也不停,非拉我們直接回來呢?」。
逍遙道︰「我蜀山又不是錢莊,這次去,沒想過要耽擱這麼多天。帶的那點兒我都留給佟老板了。剩下的那些都不夠一頓象樣的飯菜,還去那城里做甚?」。
「買些小吃也是好的啊。」酒神道。
「行啦!這不都回來了麼。」逍遙不耐煩的道。
晴兒道︰「早說啊,我身上還有些銀子呢。」
逍遙望著晴兒,一幅擔心的樣子道︰「你可別慣他啊,他已經讓我慣壞了!在這麼下去還了得?」。
酒神露笑,看著晴兒嘿嘿一聲,不再說話。
瀟雨問道︰「李兄,打算何時去西邊?」。
「隨便啊。」逍遙道︰「看你們了。要不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就去。盡量早些。」
「那就不用後天了。」鳳銘道︰「在那村里都把我閑死了,不用再歇了,要不明天直接去吧。」
「行,反正我沒問題。」青霜道。
酒神道︰「晴兒,你出來時間久了要緊不要緊,要不你回仙霞吧?」。
晴兒道︰「沒事兒,師傅沒說要我盡快回去,而且仙霞也沒什麼事。我就當游歷了。」
酒神點點頭,道︰「那要不,明天早上就去。不用趕太急就是了,中間找個地方休息下。」
「嗯。」逍遙也道︰「那地方在甘南城東南二、三百里的地方。干脆後天我們直接到甘南城好了。」
酒神道︰「那不是跑遠了?直接去武威城吧。夜家一門就在那兒,未準還有點消息。」
幾人商議決定後,盡皆早歇。次日清晨,辰時已過,幾人騰入天際,往西北方向行去。
※※※
魔界。
江山躺在那里,一直沒有動過,包括嘴角那隱隱掛起的一絲微弱的笑,也不曾消去。
水冰心靜靜的看著他,眼角一絲憐惜,她口喃了句什麼,只是輕輕搖頭。
江山真的有笑過嗎?或許根本就沒有。
雲雲在那個最後瞬間看到的,也許,只是夢中的影子!
誰又知道呢?
江山還是笑著,在冰冷的寒魔洞中。
魔界大殿。
孤弘有些疑慮的問道︰「水冰心每天都會去看一次,但卻不見她有任何進展。童老,她可跟您說過什麼?」。
「也沒有。」童老搖了下頭,道。
孤弘右手拍著椅子扶手,喃道︰「這就怪了……」他又道︰「你們二位呢?可有進展?」。
血魂道︰「我看我還是先回西魔界一趟,過些日子再來。」
「回去?所為何事?」孤弘問。
「試驗。」血魂道︰「那凡人的身體不可輕動,而我們都沒把握。我倒是有些想法,但是只坐在這里,是斷無進展的。所以,我還是先回去一趟。反正等魔鼎再鑄劍身,也還早著呢。至于那個水冰心,隨她好了,我與她也難有什麼聯手之時,畢竟想法從一開始就不同。」
童老微微側目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孤弘點點頭,有些無奈的道︰「也罷,那血魂將軍就先回去吧。如果有事,我再遣影使過去好了。」
血魂起身道︰「告辭。」說罷,獨自走出了大殿。
沉默了片刻,孤弘道︰「童老,血魂所說的實驗,是指活人的那種吧?」。
童老點點頭,看著孤弘的眼中流露出的一絲憐憫。孤弘依然輕拍著椅子扶手,卻也只是點了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偌大的殿堂中,只有孤弘輕輕拍打扶手的「嗒嗒」聲。許久,聲音弱了下去,孤弘微微側頭,問道︰「童老,你我原本都是凡身。我閑話一句,您為何來了魔界,成了魔身呢?」。
童老一直微微低著頭,此時也只有一雙眼看了上來,盯著孤弘,卻沒言語。
孤弘輕笑道︰「罷了,童老若不方便講,就算了。」
「大概可能和你一樣吧。」童老的聲音平靜。
孤弘的心中猛緊,他也微微低下頭,看著童老。沉吟片刻,他輕笑道︰「和我一樣?可否請童老明示?」。
「呵呵。」童老站起身來,向殿後走去,似乎已經開始有意的回避,但走了幾步,他還是微微回頭道︰
「不過是一場失敗的實驗。」
童老沒有回頭,靜靜的離開了。卻不見孤弘的面色冷然白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恐懼。
做事總有目的,浩雲為的是力量,是身份。那孤弘到底是為的什麼呢?還有那個迷一般的童老……
※※
寒魔洞的石門緩緩的滑開了。水冰心回頭,童老進來,道︰「冰心姑娘,這幾日可有何進展?」。
水冰心默默搖頭,道︰「我還是想先將他回魂,如果他能醒來,我治好的幾率會大很多。如此這般,他命懸一線,確實很難下手。」
童老微微點了點頭,道︰「你不怕他體內的魔劍之靈,會讓他醒來即死麼?」。
水冰心搖頭,道︰「我起初也有這般顧慮,但是我想既然現在不會,醒來後應該也不會。只要他不刻意運力抵制,使氣血與劍靈相沖不入,應該不會有問題。而我們應該跳出這個圈子,畢竟要治好他,最後還是要將七彩魔晶中禁錮著的魂魄,重回他體內。」
童老把頭微微壓低了些,沒有作聲。水冰心又道︰「童先生,我知道你們怕他醒來,他只怕更是會死也不肯讓你們重鑄魔劍。如此,會壞了你們的大事。」
童老點了點頭,看向水冰心,似乎在等著她的決定。
水冰心轉回身去,繼續看著江山,沉吟片刻,她道︰「血魂將軍那邊……可有進展?」。
「沒有。」童老道︰「不過他回西魔界去了。」
「他不管了?」冰心問道。
「不是,他說回去做試驗。」童老沒有隱瞞。
沉默。寒洞中的二人,各自在盤算著些什麼?
水冰心終于還是轉回身來,問︰「他是想強汲劍靈?」。
童老道︰「他沒說,但是想來也是如此。」
水冰心點點頭,道︰「童先生,我想先回一趟凡世。在這里待著也無毫無進展,我回去再查訪一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好。」童老道︰「不過要再過四日,才能打開通界門,這幾日,就請姑娘安心休息一下吧。」
水冰心點點頭,笑了下道︰「魔界無日無夜,我都過糊涂了……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計算時間的」。
童老笑了下,道︰「自然有魔界歷,我此般說,只是為了你听的明白而已,呵呵。」
二人說著走出了寒魔洞,石門緩緩閉合。這里干寒之極,無一絲霧氣。石門卷起的氣流,卷在身上也如刀割一般。江山卻不會有動靜,嘴角,依然是似有似無的微笑。
而水冰心,心中已有了盤算,他要先一步救醒江山。搶在血魂之前。
※※※
仙霞派。
凌雲師太面北而望。沉寂片刻,牟玉芬勸道︰「師傅,大師姐不會有事的。日寒風大,天色漸晚,您還是回去吧,一會該用晚飯了。」
凌雲師太輕笑,只問道︰「兩日,再過七日。如此一輪,是幾日?」。
「是九日啊。怎麼了,師傅?」玉芬不解的問道。
師太笑了,苦中有樂,樂苦難分,她輕輕搖頭道︰「我帶過一言,晴兒卻以為是十日……」。
「啊?師姐怎麼會……」玉芬詫異道。
「晴兒,莫怪師傅啊——就當師傅真的老了吧——」師太感慨嘆道。
「師傅……」玉芬輕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弟子越听越迷糊了……」。
「玉芬,你的凝露劍術到第幾層了?」師太並未回答她,卻是如此問道。
玉芬回道︰「剛過八層。」
師太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如霜他們幾個呢?」。
「回師傅,如霜師妹也已經八層了,其實在大師姐之後,如霜是第一個到八層的。譚師妹早已七層,如雪前些日子也到七層了。其他幾個師妹,都是五層和六層。」玉芬回道。
師太又感慨而道︰「為師年邁,這掌門之位坐不久啦,你們要更加刻苦才行。依你看,誰是眾望所歸?」。
「師傅您這是哪里話啊?我們都還小……師傅這般說,玉芬不知該說什麼……」玉芬低下頭道。
凌雲師太抬起頭,依然望向北方,深吸了口氣,沉重道︰「因果報應,天數輪回。這掌門的位置我坐的夠久了,自知快要坐不動了。你凌霞,昀虞幾位師叔也已年邁,那日你凌霞師叔還與我說,待時日成熟,就讓清淑繼任紫竹堂堂主……」。
玉芬低著頭,只默默听著,不敢言語。
無聲,日卻依然西落。這片晚霞,在仙霞派人眼中,並不稀罕,卻依然掩不住它的恢弘壯麗。凌雲師太的心中,卻不似晚霞依舊。晴兒,終是讓她失望了麼?還是師太的心念已開始絕望?!
師太還是道︰「你說吧,下任掌門誰是眾望所歸?」。
「自然是……大師姐……」玉芬輕聲道。
凌雲師太搖了搖頭,道︰「人是會變的。」師太停了下,才道︰「依我看,你和如霜才更加合適。」
玉芬抬起頭,睜大眼楮望著師傅。她道︰「不……玉芬自知各方面皆比不過大師姐……」。
「唯獨心性。」凌雲師太果斷的道。
心性,人是會變的。
還是人沒變,心變了呢?
終究晴兒的心,真的變了麼?
可有變過?
玉芬睜大眼楮,如此時候她卻腦中混亂。師姐的心性怎麼會有問題?莫非師傅是指她整日出山,和酒神在一起?可師傅卻怎知道,能出去闖蕩游歷,是所有師姐妹夢寐以求的。這青春躁動的心,能有幾許安分?或許不同了吧,也或者是人不同吧,再或許,人和人的心也是不同的吧?玉芬在心中一連串的問道。她回想起晴兒的一句話「獨身不孤,思人才寂。」可是,在當時眾姐妹嘲嬉之時,自己的心中卻只覺得空虛襲來。我不孤單,我不孤單!可是,可是!誰又知道那心中已被寂寞的掩埋?
或許都知道吧。也許,誰都說不出來。
「師傅……我去把大師姐找回來吧……」玉芬輕聲道。
凌雲師太轉回身來,望著玉芬的雙目中,是怎樣的眼神?
※※※
「未有無心境,曾無無境心,境忘心自滅,心滅境無入……」武威城中,一位出家人手捧缽盂沿街而過,口中還不停的含糊著頌著經文。
已是次日正午,酒神幾人還是行的較快,已是身在武威城中。酒神獨自走在最前,東瞧瞧,西看看。身後的逍遙喊道︰「我說,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啊?夜家一門在城里?」。
「不是啊。」酒神回道︰「這不是到吃飯的時辰了麼?兩日行這麼快,累死了,找個地方喝一杯啊!」。
「那還不是你帶的頭?你真是……」逍遙無奈搖頭。
瀟雨笑道︰「也罷,先吃飯,歇一歇。晴姐也累了吧?」。
酒神指著逍遙道︰「你看看人家瀟雨,多知道疼人!你也學著點!」。
瀟雨轉身招呼身後的鳳銘和青霜,卻見鳳銘停在原地回頭而望。瀟雨順著方向看去,確見青霜微笑著站在路口向前望去。街那邊,一女子正微笑著朝他走來,正是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