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
午間餐時,紫藤陪著酒神、逍遙、瀟雨圍坐一桌,鳳銘自然也在其中。此時的氣氛有些沉靜,酒神雖然不是坐著發呆,但是菜飯未動,只是一直喝著酒。逍遙不曾勸過他一句,從早晨到現在,都是如此。瀟雨倒是勸了勸,但酒神只是搖頭嘆息,也未多說什麼。
紫藤終于還是道︰「你就少喝點吧……先吃點東西。」
「嗯?」酒神似乎還在想著什麼,反應過來,「哦」了聲,夾了口菜之後,又跟了一碗酒。
師傅在跟前,鳳銘沒有多喝,此時則是早早吃飽了。他看了看眾人,又看向酒神,耐不住的道︰「老大,你至于麼?你和晴姐能出啥問題?瀟雨剛才也都跟我說了,你回頭找晴姐賠個不是,不就行了?」。
「哎——」酒神輕聲嘆氣,搖了搖頭。自己添酒,也不看鳳銘一眼。
鳳銘見他搖頭,又道︰「你搖頭啥意思啊?難道賠個不是都不肯?你的面子最重要?」。
「人都沒了,要面子有啥用?哎——」酒神輕聲說著,又輕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鳳銘道︰「晴姐脾氣那麼好,我估計她可能也是一時慪氣,說不定在夜家村正等咱們呢。」
酒神听了,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繼續喝酒。
鳳銘的聲音開始大了起來︰「老大,你說句話行不?你這要急死我啊?你一直搖頭,啥意思啊?」。
逍遙終于也開了口,卻是一句譏諷的話︰「你平時消遣我的那點本事呢?」。
「你這算激將法!」酒神立刻指著逍遙回道。
逍遙沖他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什麼,自己喝起酒來。
「哎。」酒神又嘆了聲,才平靜而微微苦澀的道︰「昨天,我能說的都說了。說實在的,我沒想到晴兒會自己走掉。但是,她走了,我也不是不追,沒用的,追不回來的……」。
「你壓根就沒去追,你怎麼知道追不回來?」鳳銘插話問道。
酒神搖了搖頭,又道︰「這樣的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我也不想多解釋……」。
逍遙輕笑了下,道︰「我知道你沒事了,那下午我們走吧。再陪你喝一杯。」說著,沖酒神舉起了杯。
酒神面前的杯子壓根就沒動過,一直使著碗喝酒。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杯子根本不夠他喝。此時他也沖著逍遙端起碗,道︰「我也正有此意。」說完,一飲而盡。
紫藤忙道︰「這麼著急啊?明日再走吧。」
逍遙搖頭,微笑對紫藤道︰「你看他現在這樣,呆在這兒也沒意思。況且我們還有事在身。只是鳳銘……」逍遙停了下,又對鳳銘道︰「鳳銘,要不你多住幾日?過幾天再來找我們。」
鳳銘一楞,道︰「我上哪找你們去?」。
紫藤也道︰「不必,鳳銘直接跟你們去無妨。只是,我還是想讓你們明日再走。現在午時已過,晚上你們不是還要找個落腳的地方?太麻煩了。況且小七心情不好,下午我陪他走走,先散散心。」
「小七?」瀟雨一時沒反映過來。
紫藤露出微笑,看了看酒神,解釋道︰「我從小就這麼叫他的,現在也沒改口……」。
「哦,哦。李兄給我說過你們是怎麼相識的了。」瀟雨忙點頭道。
酒神輕笑了下,感慨道︰「還叫我小七……,都這把年紀了,一轉眼又是十幾年……什麼都變了……」。
紫藤怔了一下,還是柔聲道︰「今天別走了,明天再走。下午我陪陪你。」
酒神搖頭,道︰「不用。魔界的事,我心里也放不下,還是走吧。有空我再來看你就是了。」
紫藤似乎還不想放棄,又問道︰「那你們晚上打算在哪落腳啊?」。
酒神道︰「沒必要。已我們四個的速度,行的快些。亥時之前,肯定能到夜家村。」
「何必這麼趕呢?」紫藤又道。
酒神終于露出了微笑,問道︰「你是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鳳銘啊?」。
紫藤听了,面有羞怒,道︰「都舍不得!」。
「呵呵。我們又不是不回來。」酒神的笑容溫暖,似已將晴兒的離去全都拋在了腦後。
「哎——」紫藤嘆了口氣,道︰「既然你們執意要走,那我也不強留了。」又囑咐鳳銘︰「徒兒,門派傳音的法訣我也傳授于你了。看看你現在,我也放心多了。你經常在外,如有事,早些傳信回來。就像上次魔族進攻蜀山,我真的是事後才知道的消息。昆侖雖在西疆,但很多事,是不能不管的。」
鳳銘重重點頭,道︰「我知道的,師傅。」
紫藤看看鳳銘,有些疼惜,又道︰「去讓你師妹泡些茶來,你們休息一會兒,早些起程吧,別太晚了。」
鳳銘點頭出去了。紫藤又對酒神道︰「鳳銘交給你了。有時間,你倆常回來……」。
門外。
鳳嬌不舍的道︰「哥……你真的一會兒就走啊?你這不是才剛剛回來麼,怎麼不多住些日子……」。
「嗯。」鳳銘點頭︰「我又不是不回來。確實有事,我也早就答應人家了。」
「你們……真的要去魔界啊?」鳳嬌擔心的問。
「是啊。總不能把江山兄弟扔那不管吧?」鳳銘微笑著道。
「你和那個江山很熟嗎?」鳳嬌問。
「怎麼?不熟就可以不去了?酒神既然是我哥,他兄弟,就是我兄弟。哪有不去的道理?」鳳銘道。
「可是……可是那很危險啊!我听鳳瓖師兄說,八年前打入魔界,死了好多同門的……」。
「呵呵。」鳳銘道︰「你知道為什麼師傅給你起名鳳嬌麼?是要你引以為戒!傻丫頭……」。
「我知道的啦!你又笑話我!我是擔心你嘛……」。
「好,好,好。我知道。放心吧,沒事的。完事我就回來看你。」鳳銘道。
「說的輕松……你叫我怎麼放心……」。
「那你要我如何?」鳳銘問。
「要不……要不我跟你們去?」鳳嬌這般說著,眼楮放起光來。
「開玩笑麼?」鳳銘倒是有些驚訝。
「哎呀,怕我拖你們後腿啊?」鳳嬌道︰「你這幾年沒回來,我已經練的很厲害了!」
「呵呵,是麼?」鳳銘笑著道。
「是啊!」鳳嬌睜大眼楮,一本正經的道︰「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你跟師傅說一下,讓我跟你們走吧!」。
「還是算了吧。」鳳銘微笑搖頭︰「到時候,還不夠我照顧你的呢。」
鳳嬌嗔怒︰「算了!就知道你早就不要我了。這麼多年也不回來!這些年來你照顧過我嗎?哼!」。說著,把茶壺往鳳銘懷里一推,自己氣呼呼的轉身跑開了。
鳳銘慌亂中接住茶壺,看著跑開的鳳嬌抬起手拭了下眼角。
莫不是哭了?
鳳銘心中一片惘然,輕輕搖了搖頭,走回屋去。
一盞茶的功夫,四人決定起程。紫藤送出屋來,鳳瓖亦來相送。告別之後,四人騰空而起,往東直去。
牆角,鳳嬌雙眼濕潤,望著空中遠去的四人,口中喃道︰「死鳳銘!死鳳銘!不要我拉倒!不稀罕……」。
她雖口中如此說,眼中卻是另一表情。
而這表情,和此時的紫藤,卻也有幾分相似。
※※※
四人高速行了三個時辰,酒神一直沖在最前面。此時他才想起要去追趕誰麼?
逍遙一個加速,趕了上來,道︰「前面往北一點,有個小鎮。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再走。」
酒神道︰「沒必要吧?往北不是繞路了?」。
逍遙笑了下,道︰「你急什麼?到夜家都什麼時辰了?你好意思讓人家再給你起火做飯啊?」。
酒神沉默了下,逍遙又嬉笑道︰「說不定晴兒也在那鎮里歇腳吃飯哦——」。
酒神一臉不屑的望著他︰「你小子……好!好!你帶路,正好我也有點餓了。」
逍遙笑了下,回身對瀟雨和鳳銘招了下手,往偏北行去。
酉時已經過,日已西沉,光線昏暗起來。幾人遠遠的望見了那個小鎮,慢慢降低了高度。
酒神一直望著前方,也不說話。他在想什麼?想誰?
忽聞瀟雨喊了一聲︰「快看那里!」。
酒神回過神來,三人順著瀟雨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遠處的小路上,行著一路鏢隊。而就在鏢隊前方不遠兩旁的樹林中,隱隱可見草木忽動,明顯有一批人沖了過去。
「傳說中的劫鏢?」鳳銘訝道。
幾人汗顏的看向鳳銘,鳳銘則道︰「總是听說,可我還是頭一回見啊!」。
瀟雨道︰「別說這個了,下去幫忙吧!」。
「好!」幾人點頭,俯沖了下去。
這四人快,那邊的人也不慢!喊殺聲一下響了起來。埋伏在山道兩旁林中的山匪手持刀、槍、叉、棍,一窩蜂的沖向了鏢隊。看樣子,也有三、四十人。而這鏢隊,卻止有十個人。
山匪一下子將整個鏢隊圍了個嚴實,為首一人,鋼刀在手,寒光閃閃。他用刀指著帶隊的鏢師,大聲嚷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
那鏢師虎背熊腰,膀大腰圓,一雙炯目此時卻眯著。面對如此陣勢,不慌不忙,表情更是帶著不屑,他寒聲冷笑,道︰「這話我听的多了。這可是虎威鏢局的鏢,你也搶?」。
對面山匪頭子收了刀,毫不在乎的搖了搖頭道︰「你此般講,就是對我的一百個看不起。老子上搶軍糧,下搶民女,還有我不能搶的?你小小一個鏢局,窮作的甚麼威風?」。
鏢師听了這話,卻是露出笑來。只是這笑中,起了殺機。
按說鏢隊遭劫,保鏢的人應該早已刀劍出鞘,但這虎威鏢局,似乎確實不簡單。鏢師如此鎮定不說,剩下九人則更是怪異。這九人此時一聲不響,只是靜靜站在原地。但卻不是被嚇住了。他們斗笠的檐子卡的很低,也都低著頭,一雙眼中閃著寒光,冷冷的盯著前方,絲毫不在意身邊的三、四十人。刀,也依然還在鞘里。
山匪頭子又拿刀指著三丈外的鏢師,喊道︰「趕緊自己捆了手腳,也省的爺爺麻煩!」。
鏢師冷哼一聲,道︰「沒的商量?」。
「商量?」山匪頭子以為對方怕了,冷笑道︰「就是我肯放了你們,你需問問還有一個肯不肯!」。
「問哪個?」鏢師道。
「你需問問我手里這口刀,肯不肯?!」山匪頭子大聲嚷道。
「哈哈——」山匪們一陣哄笑。
「我放下武器,你饒我不死!」鏢師大聲喊道。
酒神四人此時已經相當臨近,但卻不約而同的皺起眉來,瀟雨更是疑道︰「這股氣……」。
山匪頭子一听鏢師這聲喊,先是愣了一下,心想「這是什麼套路?劫了多年的道,求饒的見過,如此這般的倒還真是頭回見!」當下確定對方怕了,而眾山匪反應了下,也又是一陣哄笑。
鏢師笑中帶寒,正在眾山匪笑聲起時,就在著紛亂之間,隱隱听得一聲喝令︰「殺!」。
「唰——唰——唰——」十把鋼刀寒光出鞘!而下一秒,已經有人開始慘呼。
鏢師連同那九人,直接扎入了人群之中,快的讓人窒息。山匪頭子更是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被鏢師從肩至月復,一刀劈成了兩截!就在這短短的瞬間,刀光寒影在人群中斬削。肢體斷飛,慘叫連連,血染的夜幕!
這鏢師身體雖壯實,速度卻是奇快。嚇破了膽的山匪開始逃跑,卻被他一個個閃到跟前,手起刀落,丟了性命。這十人,哪里是保鏢的,說是職業殺手也不為過,手段殘忍凶狠,招招要命。不過一會,就已將這三、四十人全部殺死,一個沒留!
血淌了一地,到處都是胳膊手腳。有人被當頭劈下,有人攔腰成了兩截,還有不少人已是身首異處。那滿臉是血的恐怖頭顱歪在地上,卻不知哪個身體才是自己的,表情扭曲在最絕望的那一刻……
十人擦了下刀,收進鞘里。那滿面陰冷,不知表情的九人,在收刀的時候,面上似乎綻出一絲滿意的笑意。嘈雜聲在片刻間消去,十人整了整衣服,一人道︰「四爺。」
鏢師道︰「嗯,走!」。
剛要行,望見前方站著四人,正是酒神、逍遙、瀟雨和鳳銘。四人仿佛也有些被這慘不忍睹的狀況震住,只站在了原地。瀟雨望著眼前血流成河,眼角抽搐。而剛才逍遙確有起聲阻攔,希望雙方停手,但是奈何根本沒人听見,即便听見了,只怕這十人也不會停手。
鏢師看看四人,眼中有寒光閃現。而那九人,依然是低著頭,冷冷的盯向了四人。
逍遙上前,道︰「這是……」。
那鏢師面有笑意,道︰「哦!剛才踫到山匪。好言相勸,他們不肯讓,所以只能動手了。」
「那……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啊……」逍遙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