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大殿。
孤弘,童老,幾位魔將軍都坐于殿中。孤弘仰面嘆息,此次的失利,對他是個很大的打擊。所有人都沒作聲。孤弘看向魔姿,問道︰「魔姿,這幾日沒什麼動靜吧?發現那酒鬼了沒有?」。
魔姿搖頭,簡單回道︰「沒有。」也並未提起水冰心來訪一事。
孤弘點點頭,又道︰「此次眼看大事將成,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界王。過去的,我就不想再提了,但這幾天我想了一下,也不能因此而放棄。各位可還有高見?」。
血魂不再作聲,魔蠻也是靜觀其變。化王道︰「此番我們損失不小,就算要繼續,恐怕也要等著日子了!」。
孤弘搖搖頭,道︰「不能再用這樣的方式了,我們不能再拿自己人的性命去拼……而且就算還能再做一次,只怕那界王依然還會出手干預。到時候,恐怕就不會對我們這麼客氣了。」
炎戮則是道︰「我也能覺出那界王的厲害,但是合我們幾人之力,未必沒有勝算吧?為什麼我們就一定要顧忌他呢?下次不如把所有魔將軍都叫上,他若再礙事,就群起而攻之。就算按不倒他,起碼可保那陣順利完成。況且,我可不承認自己是他界王的子民!」。
孤弘道︰「這里沒人承認自己是界王的子民。不過,話雖這樣講,但我也不敢再如此冒險,萬一到時候損兵又折將,事且不成,還不知道我魔界又要修養多少時候才能恢復現在的實力。」他停了下,看看眾人,又道︰「所以我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可走。」
寒絕笑了下,道︰「統領的意思是,既要我魔界不損一兵一卒,還要能保證對方有足夠的數量來促成此事?這只怕是難了。就算天宮的神仙也有打盹的時候,我們趁機偷襲,那也保證不了數量。況且他們毫發無傷,又怎會甘心束手就擒?到時候他們肯定先沖出陣,然後復而殺來。至于其他幾界,需要的數量更多,而且就算我們要戰,對方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應戰吧?」。
血魂終于開了口,道︰「是啊。冥界雖然比較好滿足,但是我們也不能動他。畢竟他冥王要是把幾十萬的魂魄葬于這陣中,神界天庭必饒不了他。他肯定不會答應幫助我們的,如果我們硬來,就會打破兩界的良好關系。我們以往拉攏冥界,就是為了最終的大計可以順利實施,讓冥界不插手。所以,他冥王本就依附與天庭,如果只為此事強攻冥界,到時候他們必定會立刻再向神界天庭靠攏,我們得不償失。況且,他冥界雖然實力不如我們,但也不缺猛兵強將。那日游、夜游雖屬天庭神官,但卻一直在冥界。他二人的實力,只怕也不在我們魔將軍之下。若冥王真打算與我們撕個魚死網破,我們也落不下什麼好處。」
孤弘沉息點頭,道︰「是啊,冥界這邊我已想過。而妖也不可能,面對我們,他們要不就是拼死抗拒,要不就是遁逃而走。就算有依附的,也是假意,這個大家都清楚。」
血魂點頭,接過話來道︰「那就只有凡世那些常人了。但是這個我早已想過,面對我魔界,哪怕是那些無智的魔牛、傀儡,他們也不過是倉皇而逃。根本不會像那些修真者一樣,還與我們拼死一搏。而據我所知,現在凡世中,也是小國林立,未有大統。時年紛爭不止,倒不如其他幾界安穩。最大的城池,不過一、二十萬人。能上三十萬的寥寥無幾,幾乎沒有,這個數量就杯水車薪了。所以我之前提議攻打昆侖,也是在權衡過後,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孤弘無奈點頭,道︰「是啊,我也是這般想的。但是,我們就真的一點辦法就沒有了麼……」。
浩雲和魔姿似乎對這些並無丁點興趣,當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而其他魔將軍也是各自思索,並無良策。一時無聲。童老似乎一直在猶豫,終于,他還是道︰「辦法……倒不是沒有。」
「哦?」孤弘驚喜,忙道︰「那童老趕快說說。」
其他人也是看向了童老。童老道︰「我想問問血魂將軍,可有另一種陣術可以達到如此效果?也就是說,再施陣,千萬莫要再把那界王引來。」
血魂道︰「有,血靈陣就可以。但是效果就差多了,因為血靈陣雖然可以吸食力量,但只要是神、鬼、妖,還有那修真者,但凡能催動內力靈氣者,皆可以用自身內力來抗衡。這樣其實吸不走多少的。而他們如果功力還不錯,也可以維持住反抗之力,再反撲回來。」
童老問︰「那若是神州上的凡人,就無此顧慮了吧?」。
「是。」血魂點頭,又不解的道︰「但是……凡人根本不夠數量啊……」。
孤弘听到這里,似已明白童老要說什麼,但卻是微微皺起眉來,暗暗擔心。
童老看向了孤弘,問道︰「統領,你可是決心已定?」。
孤弘猛皺緊了眉頭,道︰「童老且說吧,我先听听看……」。
童老點頭,沉沉呼了口氣,道︰「其實各位還不太了解凡間。既然神州之上戰亂不止,那想湊齊五、六十萬人,就不是什麼難事。我們只需要利用他們的虛榮,自私,還有……仇恨。」
魔蠻此時有笑,道︰「童大人把話說的明白些吧。」
童老道︰「今神州北部,有拓拔和慕容兩族。鮮卑慕容部與拓拔部世代聯姻,故後燕主慕容垂初則支持魏主拓拔珪征服獨孤部與賀蘭部。乃至今,魏勢力逐漸強盛,欲謀獨立,那拓拔珪更是已稱道武帝。並且屢犯臣服于燕之塞外諸部,雙方因此反目。」
寒絕笑了下,插話道︰「這魏主,那什麼珪,不厚道啊,呵呵。」
孤弘看了他一眼,示意不要說話。童老接著道︰「後燕因此而起兵伐魏,但燕王屢勝而驕,太過輕敵,經那參合破一戰,終是敗于魏主拓拔珪。而今那燕主慕容垂,已是垂垂老矣,北魏正有一舉奪取中原之心。我們正好利用于此,使北魏大軍出征,待與燕軍交戰之際,正是我們成事之時。」
孤弘眼角抽搐了下,炎戮則是略有興奮的道︰「妙!妙!果是童大人的見識!」。
童來看向了孤弘,問道︰「不知此法,統領以為如何?」。
孤弘想了下,呼了口氣,道︰「只是兩軍當真會用兵嗎?若要再讓我們等個三、五、十年,那……」。
童老則道︰「此事大可不必擔心,只要化王將軍出馬,必定水到渠成。而且……」童老停了下,看向魔姿道︰「如果魔姿將軍也能出山的話,事則更易了……」。
魔姿心思並不在這,此時听童老提自己,立刻道︰「我听不懂你說什麼!這事恐怕我做不來。如要對陣撕殺,我倒可以為先鋒。其他的事,另請高明吧!」。語中明顯有排斥之意。
童老怕是早知她會如此,也不爭取,只輕點了點頭道︰「好吧。化王將軍肯出山,事也可成。」
化王道︰「但凡是為魔界,出力多少,我化王必不推辭,只是不知道童大人想要我做的到底什麼?」。
童老道︰「素聞幻化,仿聲,控心,皆是化王的強項。其實化王只需在某人耳邊說幾句話,也就行了。」
化王意會點頭,有笑道︰「哈哈,這個不難。交給我吧。」
話至此,童老再次看向孤弘,道︰「統領,可要思慮後再決定?」。
孤弘面上頗有為難之色,他想了想,又看了看童老,終于還是道︰「那好吧。我想童老既然提出此法,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童老覺得可行……那就這麼辦吧。」
童老很是平靜,無喜無悲。其實他也很清楚,孤弘那心中的不甘,到底是什麼。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只不過,這數百年來看到的,不說看的透了,大概也是看的淡了。此時他微微點頭,道︰「那好,過些日子就請化王先隨我去凡世走一趟吧。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到時候,我自會告訴將軍該如何行事。」
※※※
自那山谷中與酒神、青霜再次別離之後,逍遙一行沮喪而回。紫藤、沁茹等人問之無果,逍遙、瀟雨只是搖頭,不願,也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夜思沒有回去夜家那邊,自己蜷縮在角里暗暗掉淚,越哭越悲,也只有水冰心上去安撫她。雲雲一直陪在江山身邊,小聲問︰「到底怎麼了?」。江山沒有太多表情,茫然而沉重,而他,也只是搖搖頭,回道︰「我也不清楚……大哥一直都不理我……」。
紫藤站在當中,看看眾人,目光落到了一直低頭不語的逍遙和瀟雨身上,心中沉痛難平,她還是道︰「都累了吧?你們先歇歇,我去叫人給你們送些飯菜來。」
逍遙和瀟雨並排坐在鳳銘的腳頭,兩人皆是雙臂撐膝,躬腰低頭。聞紫藤說話,瀟雨根本沒有動靜,不知在想些什麼,而他們,也根本不可能有胃口。逍遙沉沉呼吸,雙手擦了把臉,看看周圍的人,竟是帶起笑容,大聲道︰「大家都餓了吧?那都吃點,回頭睡一會兒!」,說著,笑臉環顧著眾人。
眾人詫異,連夜思也抽泣著止了哭聲,抬頭向逍遙看去。瀟雨眼角抽搐,微微側目,看向逍遙。他分明知道逍遙是在強撐,那笑容之下,是多少苦!瀟雨把頭壓的更低了,逍遙卻笑意不減,看看眾人,又看向紫藤,道︰「那麻煩你了啊。對了,還有酒麼?」。
紫藤皺了下眉,搖著頭,為難道︰「不知道還有沒有,……你們重傷未愈,還是別喝了吧……尤其是你,還帶著內傷……」。
逍遙在胸口、腰間亂模了一通,目光四下尋找,像是丟什麼東西。眾人也不知道他要作何,只覺得逍遙這幅樣子,讓人很心疼。最後,他終于模出一張褶皺破爛的銀票,抬手對江山道︰「老六!還有力氣麼?去下面兌點銀子,買點酒來,有啥好吃的,也帶點上來!有力氣就多買點!咱幾個也不能吃獨食!能分點就分點!吃的不好分,給其他弟兄們都分點酒!」。
江山沒有作聲,卻是硬撐著雙腿,站起了身來。雲雲一下拉住他,忙道︰「你別……你休息……我去。」
「你這是怎麼了?」紫藤面上有苦,望著逍遙問道,她抬手攔下了雲雲,又對逍遙道︰「江山兄弟也是傷勢未愈,哪有那個力氣?雲雲姑娘又是個女兒家。想喝,我去給你找點,好不好?你別這樣……逍遙……」。
逍遙也不理她,拿著銀票的手踫了下瀟雨,道︰「老三!你去,去後面找幾個咱們蜀山的弟子!讓他們去買了,然後給幾大派的兄弟們都分分!喝點酒!暖暖身子好有力氣!」。
逍遙一滴酒也沒踫,如今,他卻好象是醉了。
瀟雨眼中泛紅,看著逍遙不知言語,咽聲喚︰「二哥……」。
逍遙面上的笑容卻忽然轉了怒顏,瞪著眼,大聲道︰「怎麼?!使喚不動你倆了是不?!不認我這個二哥了!是不?……是!我是沒照應好兄弟!我有罪!我自卑!我自責!你們不認我也行!反正老大和老四都不認我了!無所謂了!我自己買酒去!有種你倆也別喝!」。逍遙本已熬紅的雙眼,此時血絲縱橫,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的不肯流下來。他踉蹌的起身,手里捏著銀票,誰也不看一眼,蹣跚著起步向外。
再看江山,已是生生落下淚來。他與瀟雨幾乎同時站起身來,上前去攔逍遙,紫藤也跟了上去。
逍遙見人來攔,更是激動,近乎吼道︰「干什麼!我給生死兄弟們買酒喝!你們也攔我嗎?!」。
瀟雨抹了把淚,勸道︰「二哥,二哥,我去,你給我吧,我去。」
江山攔在另一邊,也道︰「是啊,我和三哥一起去。你歇著。」
逍遙眼中的淚,終于落了下來,他的下巴顫抖著,手中卻依然不肯放松,瀟雨手上使了力氣,才把那張銀票拽了過來。二人扶著逍遙又坐了回去,瀟雨輕聲道︰「二哥你歇著,我和老六一會就來。」說罷,就和江山一前一後望門外走去。
紫藤心中揪痛,道︰「瀟雨……待客用的酒,應該還會有些的……」。
瀟雨抬了下手,道︰「那肯定不夠的,沒事,我去喚幾個蜀山弟子,一會兒就來……」。
紫藤不好再勸,瀟雨和江山出門去了。紫藤回身看向逍遙,只見他左手扶在面上不肯拿下,強壓著自己,卻依然止不住淚。
門外,瀟雨和江山腳下無力,慢慢的走著。瀟雨仰天長長呼了口氣,道︰「老弟啊,別怪他,二哥也是太壓抑了,這些日子,你也都了解……」。
江山點頭,輕嘆道︰「當然,二哥正是因為太重感情,才會壓抑在心,說出這番話來……」。
「是啊——」瀟雨道︰「本來我都沒在意,原來二哥從魔界回來,認為自己扔下大哥,就一直耿耿于懷,再加上晴姐依然不醒,老五生死不名,老四出走,老大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巧兒姑娘也……他是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認為自己太對不起兄弟。哎——」。
江山低著頭,暗暗攥拳,默然道︰「都是因為我……」。越是想起這樣,他就越是恨自己。
瀟雨心中猛然一驚,停下腳步看著江山,驚疑道︰「說什麼呢?」。
江山搖搖頭,苦聲道︰「若不是因為我,晴姐就不會變成這樣,大哥也不會變成這樣……或許……」。
「行了,沒有或許。」瀟雨打斷他道︰「換做是我躺在魔界,你來不來?」。
江山抬頭看著瀟雨,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瀟雨道︰「那不就是了。以前你我是朋友,如今是兄弟!別再講那些話了。以前,大事、小事,不是大哥張羅,就是二哥張羅。如今大哥一走,壓力就全在二哥身上。造物弄人啊,硬是出了這些想都想不到的事。二哥是個堅強的人,我覺得他比大哥都堅強。一會兒陪他喝喝酒,他就是要打要罵,咱兄弟倆就給他打,給他罵。他心里能痛快些,也就好了。現在二哥這樣了,老五躺在那,咱倆可千萬不能再出問題了……」。
江山點頭,道︰「好,沒問題。」言罷,二人繼續向前走去。
※※※
不過半個時辰,每個門派的休息處,都有蜀山弟子把酒送到。包括在後山揮杴干活的也有份。
「呦?」西涼宗的一位弟子面有驚喜,問道︰「這位師兄,蜀山的吧?這酒是?」。
蜀山弟子點頭一笑,道︰「喝就是了,都有份。你喊兄弟們先喝著,我再去給別家送些去。」
「別走啊,一起喝點啊,休息下。」西涼宗弟子招呼道。
蜀山弟子擺了下手,笑著道︰「沒事兒,再送一家,我回去也有份。咱們回頭再聚!」。
「好,好。回頭再聚!」西涼宗弟子招手送他,又回頭對自己人喊︰「兄弟們!都來喝酒!——」。